王惜灵满意么?
那自然是很不满意。
永和宫年久失修,有一股腐朽味道。
与精装修过的永寿宫不同,永和宫曾经住过一位真真国的和亲公主,这位公主可不是省心的,利用放射性石料会导致胎儿畸形的特点,在后宫搅风搅雨了好些年,才被太上皇发现关进永和宫幽禁,一直到前几年才去世。
父子俩嫌弃永和宫晦气,再加上修缮宫殿要钱,才将永和宫封了宫。
谁曾想,如今竟又开了门,让王惜灵住了进去。
王惜灵搬宫,见到永和宫那萧条景象,心中是止不住的失望。
她不求能与珍嫔的永寿宫一样奢华,但至少也得是个清幽宜居之所呀,可现在呢?
王惜灵眼圈都红了,本就因为侍寝而身体疲累,这会儿只恨不得晕死过去,再醒来发现自己还在乾清宫,永和宫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可偏偏她身子强健,想晕都晕不过去。
“王答应,您住在西偏殿。”所以别瞪大眼睛盯着正殿了,那不是您能住的地儿。
西偏殿?
王惜灵愣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只是个答应,好像没资格住正殿,等看清西偏殿的模样,她顿时更伤心了,不仅和正殿一样破,还不如正殿一半儿大。
内监指着地上跪着的几个小宫女小太监:“这是内务府分配来伺候答应的。”他也没给介绍,而是直接一甩拂尘:“屋子里已经收拾妥当了,份例稍后有人会送来,答应也累了,便早些休息吧。”
说完便行了个礼退下了。
前些时候初封卫答应时,内务府还去烧了两天热灶,可谁曾想是个不中用的。
如今答应一个接一个的,内务府都佛系了。
除非再有个初封为贵人的妃嫔,否则他们绝不会上赶着巴结。
内务府的内监走了,偌大的永和宫重新恢复了寂静,王惜灵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平复了自己的怨气,开始询问起地上的宫人。
三个宫女三个太监,年岁都不大,各个瘦瘦小小,看起来畏畏缩缩,皆不得用。
王惜灵挑了其中年岁最大的秋雨贴身侍奉。
进了西偏殿,王惜灵心理落差更大了,攥着拳头,咬牙切齿:“这宫里这么破,可怎么住人?”
“主子,这里虽……陈旧了些,可好歹门窗都是完好的,里面也打扫干净了,只是没什么人气儿而已,等咱们住下后好好拾掇拾掇,很快就能恢复生气了。”秋雨小声劝慰着自家主子。
王惜灵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永和宫,永寿宫,就差了一个字。”
可实际情况却千差万别。
秋雨缩脖子……自家主子也真是敢想,她只是个答应而已,怎能跟珍嫔娘娘比呢?
“收拾吧,待安置下来后,再到延禧宫看看去。”王惜灵现在迫切去前面的延禧宫看一看,看看其他答应的居住环境,既然不能跟永寿宫比,总得比延禧宫强吧!
第26章 红楼26
五月初五,端午节。
永寿宫的小厨房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泡糯米,洗粽叶和竹祧,天一亮就开始包粽子。
院子里人来人往,所有宫人都提早半个时辰起身,可就算如此,永寿宫里也是静悄悄的,人们来往无声,就连说话都互相耳语,只因永寿宫的主位娘娘珍嫔还未醒。
等到阿沅起床时,已经天光大亮,满院粽香。
“娘娘,今儿个是端午,要洗草药水。”抱琴端着铜盆从外头走了进来,铜盆内是褐色的艾草水,这会儿已经放凉了:“金姑姑说娘娘怀着身子不能泡浴,便叫奴婢给娘娘擦洗身子。”
阿沅面上还带着睡意,精神还没完全醒过来。
艾草的味道有点怪,又有点香。
她伸出手任由抱琴拧干了帕子为她擦手擦脸,等一套都忙完了,她才彻底的清醒了:“洗漱用的艾草水,香囊里也放了干艾草,今天真是被艾草腌入味儿了。”
“皆是为了避五毒,娘娘就忍着些吧。”抱琴见自家主子满脸的嫌弃,好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金姑姑呢?”
阿沅看了一下四周,没见到金姑姑的身影。
“姑姑去内务府取东西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金姑姑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抱琴一看就赶忙退下了,那盒子里一般装的是账本子,皆是主子的嫁妆收益,这部分向来都是金姑姑管着的,她们也知道要避嫌,所以在主子看账本的时候,便会自觉的退下。
“主子,扬州那边来了消息,说林大人已经将储氏母子四人接去了扬州。”
金姑姑将盒子放在阿沅身边的小几上面。
阿沅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哦’了一声:“怎么回事?”
“储太贵人没猜错,那位储县丞当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林福大管家到南至县的时候,刚好碰上储家大儿子在医馆求医,正跪在人家医馆门口磕头呢。”
金姑姑叹息:“若非林福长了个心眼,那储家夫人怕是都没命了。”
谁能想到,宫中太贵人的母亲竟能因为没有银钱医治而丧命呢?
“储县丞停妻再娶,当初太贵人上了船便拿着聘金娶了二房养在了外边,只是命不好,前些时候陪着那二房回娘家的时候,半道上拉马车的马儿发了狂,连人带马车,直接冲入了河里,二人都淹死了。”
阿沅:“……”
这储夫人是个狠人呐!
都不用猜,阿沅便知道这马儿发狂定是储夫人的手笔。
至于为什么会下这样的狠手……或许是人之将死,拉个垫背,或者不愿看着丈夫拿着女儿的卖·身钱肆意挥霍,亦或者是不想储县丞停妻再娶的事被发现,再误了儿子们的前程。
总归,储县丞这一死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如今又被接去了扬州,有林如海照拂,以后得日子也算能好好过下去了。
“此事你交给紫衣嬷嬷,叫她想办法传到储太贵人耳中去。”
做了好事不告诉苦主,便如那锦衣夜行。
阿沅可不是大方的主。
金姑姑应了一声,正准备去办事,就看见阿沅将腰间的香囊给扔到了一边。
“娘娘,今儿个是端午,佩戴艾草香囊是习俗。”
阿沅无奈,只好将香囊又拿了回来挂在了玻璃炕屏上,屋子里到处弥漫着艾草的苦涩味,她不愿意待在室内,洗漱完了便叫全禄和常乐搬了桌椅坐在了院子里。
今日的永寿宫内也是装扮一新,所有的门前都挂上了艾草与菖蒲,还在墙上贴了午时符。
“娘娘,侍书编了辟邪的五彩丝线,您瞧。”司棋来送粽子的时候,捋起袖子露出栓在手腕上的五色绳。
“不错,这绳子编的很是精致,你去叫侍书再编两个来,本主有用。”说完,又吩咐小厨房:“再煮几个咸鸭蛋,再依着五色绳的颜色配几根打络子的绳子来,本宫给腹中的皇儿编两个蛋袋子。”
蛋袋子?
司棋愣了一下,她倒是没听过这样的风俗。
“江南那边儿有这样的风俗呢,一般给小娃娃辟邪用的。”
一听说是给小主子用的,司棋立即去找侍书去了,很快厨房那边又开了火,阿沅也拿到了打络子的丝线,在某方面来说,她也算十项全能了,手指翻飞着,不一会儿就打了好几个蛋袋子。
侍书在旁边看着,学着,不一会儿也就会了,毕竟本就不难学。
阿沅打完了两个素的,又挑了几根线,让侍书拿了一把玉珠来,编制的时候,将玉珠编制了进去,很快,一个低调奢华的……蛋袋子出炉了。
等一切都忙完了,阿沅才取了一根五色绳,一个巴掌大小的绣盘龙香囊,还有那个加了玉珠的蛋袋子,用一个精美的木匣子装了起来,又叫小厨房拿了几个卖相最好的粽子,用竹编小篮子拎着,叫全禄送去了乾清宫。
作为一个完美对象!
阿沅不仅会给皇帝补身子,还会为他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
全禄走了后,她立刻站起身来吩咐抱琴与侍书:“将寝殿的帐子换成月白绣荷花的,被褥则换成柳黄绣葡萄纹的那一套。”
这两个颜色都有助于原本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
想必今天忙了一整天的皇帝,极其需要一个能放松的地方,也需要她这个温柔的解语花。
乾清宫里,水琮身上的朝服还没换下,他刚主持完拜神祭祖事宜,等休息一会儿,还要去参加祭龙仪式。
天气很热,朝服很繁重,一时半会儿又不能换上轻便的常服,所以哪怕乾清宫里放着冰盆,也惹得水琮额头冒汗,热的狠了,脾气自然好不了。
所以这会儿乾清宫的气压很低,便是长安都垂着脑袋一声不敢吭。
“陛下,永寿宫的全禄求见,说是珍嫔娘娘送了东西来。”外头传来有福的通报声。
水琮还没什么反应呢,长安倒是先高兴了起来。
珍嫔娘娘可真是大救星哩。
“宣。”水琮听到阿沅的名字面色稍缓,只是语气还有些沉闷。
很快全禄就捧着匣子进来了,篮子则被有福拎着。
“珍嫔送了些什么?”冠冕轻轻晃着,水琮今日装束着实不适合大动作,便只在椅子上坐着,目光却已经落在全禄手中的木匣子上。
全禄先给皇帝请了安,然后才将手中木匣子奉上:“……娘娘说今日是端午,便亲手做了这几样辟邪之物献给陛下,祝愿陛下平安顺遂。”
不大的木匣子中躺着五色绳,香囊,装着咸鸭蛋的玉网袋。
水琮几不可查的愣了一瞬,他拿起五彩绳:“珍嫔怎么想到编织这些东西?”
“娘娘说是江南的风俗,如今她腹中有了小皇子,编织这些也是为了小皇子祈福。”
是了,珍嫔也是江南人……
水琮的乳母也是江南人,他自然知晓江南的风俗,在江南,这三样辟邪之物一般都是母亲为小儿准备的,端午午时戴上,一直到端午后的第一声惊雷响起,才用剪刀剪断五彩绳,扔到河流中,让五彩绳随波逐流,带走身体内的‘毒气’。
在乳母被杖杀之前,他每年都会收到乳母的辟邪三件套。
谁曾想,时隔多年,他竟再一次收到了。
“不错……”水琮心头闷闷的,一抹酸涩涌上心头,他闭了闭眼,将五彩绳攥紧在手心:“珍嫔有心了。”
“你先回永寿宫,告诉珍嫔,晚上宫宴后朕去看她。”
“是,陛下。”
东西送到了,全禄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又带着陛下晚上要来永寿宫的消息回去了。
全禄走后,水琮盯着木匣子中的三件套看了许久,才吩咐有福:“先将匣子送到寝殿,私库里还有两套粉宝石的头面,取了送到永寿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