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试图用力往上蹬。但土质的沟壑根本承受不住他的力气,反倒是土掉得越来越多,眼见着两人要再次被埋,荣雪赶紧制止他:“你别乱动。”说完从包里掏出手台打开,“我叫人来帮忙。”
虽然很丢人,但黑灯瞎火地半埋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还是先出去稳妥。
手台滋滋的声音响起,里面传来谢斯年的声音:“怎么了?荣雪。”
荣雪道:“我们遇到路塌陷了,被埋在土里,你能不能找村民来帮忙?大概离村子两公里的地方。”
谢斯年赶紧道:“你别急,我马上带人过来。你们自己小心点,不要乱动。”
“麻烦你了谢医生。”
“没事。”
等手台里没了声音。邵栖阴阳怪气冷哼了一声:“就非得早谢大医生?”
“你闭嘴!等回去了再跟你算账。”
邵栖知道现下的状况都是自己的错,也没底气多说什么,只哼哼唧唧道:“知道了!”
救援的人来得很快。
两个人没等多久,就隐约听到脚步和说话的声音。
“荣雪!”是谢斯年在叫。
荣雪舒了口气,回应:“在这里!”
上方出现电筒的光芒。
谢斯年低头看下去:“我们带了绳子,你们抓住慢慢爬上来。”
看到绳子递下来,邵栖抓住,让荣雪握住,又在她手上两圈:“我在下面托着你,你小心点。”
两个男村民和谢斯年将拉住绳子另一头,因为路面太松软,不敢站得太近,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小心翼翼使着力气。
上下配合,荣雪好歹是爬了上去,但还是有不少土石落了下去,下面的邵栖大概又是吃了不少苦头。
轮到邵栖,就困难了许多。
他比荣雪重了几十斤,而且也没人托着他往上送,他也不敢乱用力,怕路面塌了地更厉害,全部力量就只有来自上方。
短短一点距离用了快三四分钟,眼见着他半个身子露了出来,旁边忽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只听得拉住绳子的村民用方言叫了一声:“岩头要垮了,快跑!”
说罢就丢下绳子往后跑去。
谢斯年转头看了眼右边靠山的地方,虽然看不清,但听着动静已经隐约有山石缓缓滚下来,他神色大变,拉住邵栖的手:“快点!”
荣雪也反应过来,和他一起拉住邵栖的手,终于将人拉了上来。
三人用尽全力往回跑,然而脚下的地面再次垮塌,缠住了三人的脚步。
听着山石哗啦啦滚落的声音,邵栖下意识将荣雪抱在怀里。
而就在两人要倒下的时候,身后忽然被一股大力用力推开了两米远。
散落的山石,铺天盖地落下来,从倒下的两人脚边滑过,身上只落了些零零碎碎的土石。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前后不过半分钟,然后就又恢复了平静。
邵栖从荣雪身上爬起来,惊慌失措地转头,在夜色中,看到了令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场景。
倒在两米之遥的谢斯年,下本身被一块山石压住。
他知道,要不是刚刚他推开他和荣雪,那此刻被压住的会是他。
荣雪也怔忡中回神,手忙脚乱爬过去:“谢医生,你怎么样?”
谢斯年倒吸着冷气苦笑:“可能不是太好。”
第52章 结果
两个村民从惊慌中回神,急忙走上来, 帮忙将石头小心翼翼移开。
荣雪在旁边打着电筒帮忙照明, 灯光中,谢斯年的脸上毫无血色, 嘴唇紧紧抿着,想来是在忍受剧烈的疼痛。
石头被掀开后,荣雪蹲在他身旁自己检查他的腿。他裤子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按着她的判断,应该是骨折了, 而且还是大腿处, 根本不能贸然移动。
她转头对两个惊慌失措的村民道:“麻烦你们赶紧回村子通知我们的人, 带上急救箱和简易担架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两个村民连连点头,起身往村子飞奔, 荣雪又看了眼还在怔忡的邵栖, 冷声道:“你还不快跟着一块去帮忙。”
邵栖这才回神, 慌慌张张跟上两个村民。
荣雪看着谢斯年的腿:“你流了很多血,可能有骨折的危险, 我不敢动你,只能先给你做简易止血。”
她手边没什么东西,只有包里有毛巾, 凑合着用上。
谢斯年倒吸这冷气, 却还是强颜欢笑:“荒郊野外的,还好咱们是医生。”
荣雪见他故作轻松,眼睛忍不住有点发热, 刚刚怎么回事她很清楚,是他推开了邵栖和她。
她给他处理完毕,她看向他:“为什么?”
“为什么推开你们俩?”谢斯年笑,“反正都要摔了,顺手推一把你们,总比三个人都被砸中好吧?”
这个回答合情合理,荣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沉默。
“不会要哭了吧?”谢斯年笑着问。
荣雪低声道:“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和邵栖,你今天就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谢斯年道:“要凡事都能预料,也不会有这么多意外了。”他顿了顿,“你别放在心上,你没受伤就好。”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别人?”
谢斯年笑:“我没想别人啊……”只是说道这里突然顿了下来,后面那句“我就想着你而已”到了嘴边,生生吞了进去。
然后他默默自嘲地笑笑,果然那个男孩一眼就看穿了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心理。
*
邵栖一行人很快去而复返。
几个医生给谢斯年做好急救处理,将他抬上担架,匆匆往镇上的卫生院赶。
邵栖抬着担架走在前面,另一个男医生走在后面。中途有人将后面那医生换了下来,但他一直坚持抬着。
这个兵荒马乱的夜晚,在小镇简陋的卫生院落下帷幕。
谢斯年右大腿确定骨折,在医院进行了固定处理,但因为他本身髋骨有问题,简单的固定手术,肯定远远不够。
卫生院的医疗条件本来就落后,又被地震消耗了太多,无法全面治疗,也应对不了可能产生的并发症。
于是第二天,一行人就匆匆开车回了江城。
从卫生院开始,荣雪没有再和邵栖说过一句话,邵栖也不敢说什么,第一次老老实实跟着人进进出出。
等到上车回程的时候,荣雪总算开口对他说了话,不过是把试图上车的他赶走,因为他不是他们医疗队的成员。
邵栖只得悻悻地离开,去联系自己的同伴。
一天一夜没睡,等到谢斯年在医院安顿好,其他人就都各自回家各找各妈,只有荣雪还一直留在医院。
卫生院的手术做得不好,一系列检查之后,谢斯年又遭了一次罪,重新做手术打钢钉固定。
谢斯年交代过暂时不通知他家人,荣雪自然不敢离开,一直等在手术室外,即使她是个准医生,也不太敢想象钢钉入骨的场景。
手术结束,谢斯年被推出来时,因为麻药的关系,还在昏睡当中。荣雪跟着医生护士一起,将他推回病房。
“张医生!”看到医生检查完毕要出门,荣雪跟上叫住他。
他在外科实习过,这位张医生正好是带她的老师。
“谢医生他怎么样?”
张医生皱了皱眉:“不容乐观,不仅仅是骨折的问题,他的髋关节股骨头坏死情况加重,必然会影响骨折的恢复。运气好的话大概就是以后走路有点不好看,但恐怕他这种情况远远没这么轻松,拄拐杖算是事小,问题大的话,恐怕得坐轮椅。而且肯定不能久坐久站,从事现在的工作岗位,恐怕是不行了。”他顿了顿,“谢医生是感染科那边的招牌医生,如果他不能做临床,是我们医院的大损失。”
荣雪越听心里越沉,疲惫的脸色变得惨白。
她记得谢斯年说过,趁着现在能做事就多做点。但万万没想到会因为自己而提前终止了职业生涯。
她跟张医生道了谢,目送他离开,正要准备进病房,忽然看到一个背着大包,风尘仆仆站在不远处的男孩。
不过一天一夜,邵栖仿佛变了个人,那个张扬的男孩不见了,脸上都是诚惶诚恐的迷茫,显然是听到了刚刚荣雪和张医生的对话。
荣雪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待他一步一步走近,她冷冷开口:“为什么躺在里面的不是你?”
邵栖张了张干涸的嘴唇,最终只说了句:“我进去看看他。”
荣雪没有阻拦,只是卸力般靠在墙边,双手将脸捂住,生怕自己哭出来。她从来都是坚定地一步一步朝前走,虽然不过二十三岁,却已然是一个能够承担生活的女孩。
但这一刻她才意识到,有些事她还是承受不起。
至少另一个人因自己的过错而改变的人生,她承受不起。
*
邵栖进去的时候,谢斯年已经醒过来。麻药散去的疼痛,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看到来人,也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邵栖走到床边:“对不起!”
谢斯年笑:“已经发生且不能改变的事,说对不起已经没有意义,我也不需要你这一声对不起。”
邵栖又道:“谢谢你救我。”
谢斯年沉默片刻,开口:“我不是救你,我是救荣雪。”说完,顿了顿,才又继续,“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对你女朋友有企图吗?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对荣雪没有任何企图。”
邵栖怔怔地看着他,一脸怔忡的迷惘。
谢斯年笑了笑,继续:“但我确实对她有好感,或者用喜欢这个词也没问题。只是好感和喜欢并非是要去拥有,所以我对她从来没有企图。我是一个有非典后遗症的男人,身体状况堪忧,在不能确定给别人幸福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去祸害别人,所以我并没有做过任何逾距的行为,荣雪亦是,我们清清白白。你却因为这个把她逼成那样子,你觉得自己是真得爱她吗?还是只是你天真的占有欲作祟?”
“当然是因为爱她!”邵栖下意识反诘,但马上又想到自己不应该和他争论,咬咬唇又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才低声道,“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补偿你的。”
谢斯年笑:“用钱补偿么?不用了,我不缺钱。”
邵栖道:“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