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别不知足了,像卡地亚,几万块就能买到很好的。”
“哦。送这么贵,代表他挺看重的。”
“相当的看重。”孙莹莹发很夸张的表情包,“快给我过过眼。”
“不是送我的。”
“什么?”
“我在他裤兜里发现了买项链的单子,但我敢肯定,他没打算把项链给我。”
“那他给谁?送他妈?”
聊到这,司芃心慌意乱,她发现自个竟没有一点主意,只能向孙莹莹全盘托出。
“另外两个人的可能性更大。他妈给她找了一个未婚妻,”没法言简意赅地说那女孩有多优秀。正好电视里播放美国总统竞选的新闻,川/普女儿伊万卡在为父亲演讲造势,司芃便说,“伊万卡二世。”
“外国人?还是个贵族?”孙莹莹竟不知道伊万卡是谁。
“不是,中国人。不仅门当户对,还能凭一己之力出来开公司,和我们一样的年纪。”
“操。”一个字就能表达孙莹莹对那个女孩的全部嫉妒。
“他的初恋也可能刚从国外回来了。当年就是因为他妈不允许,才把凌彦齐扔去新加坡。这个女孩是个学霸,凌彦齐能看上的,应该长相也不错。”
又是一声“操”。孙莹莹回语音:“凌彦齐什么都跟你说?他当你什么呀。”
“有些,是卢奶奶告诉我的。”
“我怎么觉得你还没开始,就game over了。”
“我也觉得是。”
“要不赶紧捞点钱,撤!”
司芃不知道回什么。孙莹莹误以为她舍不得,再发一条语音过来:“要不,你装什么都不知道,拿单子给他看,朝他撒娇,要那条项链?”
“我又不稀罕。”
“哟,司芃,你吃醋了。”
“吃个鬼醋。”
楼下有人在说话,仔细一听,不是电视剧里的对白。司芃走到二楼栏杆边,正巧凌彦齐抱着小花,仰头来瞧。她走下去,问:“你吃过饭了吗?”
“就在附近吃的,过来看看姑婆。”他偏过头去,对卢奶奶说,“子安说明日派人过来接你复查。”
“哦。”下午明瑞来过电话说这事。那今晚凌彦齐过来,肯定还有别的话说。司芃等着,结果他就这样抱着小花,上楼去了书房。不止没什么要对她说的,就连客套的招呼和笑容也免了。偏她还以为,昨晚在电话里闹僵,也没有多大关系。
她突然就想起尹芯。哪样的人翻脸最快?以为会一直温柔的人。
把卢奶奶扶到床上,司芃也上了楼。
雨后的天气不闷不热,回到房间,她仍是烦躁难消。这几年来她已经习惯不去介意什么事,心中无事,所以才能无所事事。但那张四十万的购物单,很有分量的压在心底。
她也有今天,为区区四十万辗转难眠。
☆、059
我们都知道是什么在阻止步伐。未来是堵墙。
——司芃日记
昨晚坦白说要和初恋上床,现在去问他,应该也不会否认送了项链,接下来还有什么,一概告诉她得了。
司芃直接冲进书房。深褐色的书桌后面,凌彦齐开了笔记本在办公。他下午翘了班,为了不让卢思薇有可指摘的地方,这会当然得加班加点把事情做好。
见人进来,脸庞稍稍抬起来。一看是司芃,头又偏回去。
他工作时还挺像那么回事,非但不散漫还很认真。太陌生了,她还以为他上班,只是应付他妈。从前是在咖啡店相见,如今是在小楼相见,他的来往也并不频繁。在这之外的广阔天地里,他是什么样,她一点不晓得。为什么以前,她会有这样的自信,觉得自己了解他。
司芃把单递过去:“送去干洗衣服时,从你兜里掏出来的。”
凌彦齐接过去,看眼单子,再看司芃,除了声谢谢,没再说什么。把这购物单放在桌侧,他拿过另一侧的文件翻开看。
司芃靠着书桌问他:“你和初恋上床了?”
“你不是不介意?”声音像是第一次去咖啡店那样,不冷不淡。
“项链也是送给她的?”
“嗯。”凌彦齐仍低头看文件,一句解释都欠奉。
司芃干脆把文件抢过,故意往前方一甩,也没想这文件没订订书钉,好了,十来张纸四散在地毯上。
这鬼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控制住。
凌彦齐这才抬头看她:“还有什么事?”
司芃把那张购物单往他笔记本键盘上一摆:“我也要。”说完双手抱胸,挑衅地看着人。
这举动让凌彦齐有点错愕,女朋友或是妹妹找他要东西,通常是娇滴滴的。哪会像她把太妹的气势都摆出来。
要是不答应,笔记本都得扔了。
“好。”
答应得很快嘛,别想应付我。司芃指着货品栏那一行,“要一模一样的。”
凌彦齐脸上倒是有了点不一样的微表情,同一项链他得买三次。“别的不成吗?”
“就要这个。”司芃认定了它,给初恋女友挑的,意义肯定不一样。她非得瞧瞧是什么样的。
凌彦齐把文件拾起来,司芃还站在那儿未走,他说:“你还要别的吗?我一并给你买了。”
“没了。”司芃身子一扭大步走了。要到和初恋女友一模一样的项链,她非但没觉得赢了,相反,争风吃醋的样子太难看。
“等下,”凌彦齐把文件轻轻扔桌子上,“在你看来,我和她上床这件事,还没有送她项链——来得介意?”
语气越来越平淡,但配上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无端让司芃心中一凉。她从来都以为,跟个男人就是上床办事,真没想还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情绪要处理。
她还是去问孙莹莹。孙莹莹说:“那要看你在意的是人还是钱。想要人,当然就不乐意别人睡他。想要钱,自然就不乐意他送贵重的东西给别人。”
听一晚上的语音,听得司芃心都躁了。昨天早上还说什么心甘情愿跟着他,她现在就想反悔,看人脸色的日子真是过不来。
“你找他要项链了没?”
“要了。”
“记着落袋为安。睡觉吧,别想了,想来想去,他也不是你的。”
连局外人都这么明了——他不是你的。
司芃盯着手机上的绿色文字框出神,直到屏幕黑了。她还想起凌彦齐吻她的那个下午,蔡昆说过,男人愿意动点心,也愿意付点钱,但除此以外,不会有更多的。
然后,就想让她以浓烈的排他性感情做回报?凭什么?她差点就被凌彦齐带进圈了。
这个男人,一面在逼她介意,另一面在三个女人之间如鱼得水。人有钱,大大的有钱,所以连女人都是各司其职。和他谈恋爱的,是初恋学霸;将要和他进入婚姻的,是伊万卡二世,而她司芃,床上玩她玩得那么溜,名副其实的性伴侣。
心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下。
那晚他俩在宿舍大干一场,第二日他不也是毫不留情地走了?她本来是记得的,可后来知道凌彦齐为此挨了两巴掌,便觉得她的那种心酸不值一提。
她不是只会幽怨的人,她还习惯心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于是再推书房的门,这次没走进去,而是靠在门框上,说:“有些话,我们说清楚。”
凌彦齐仍在敲击键盘。他不想理睬的态度,让司芃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神经病。
“你刚刚问,到底更介意哪个?我想了下,是我错了,我不该找你要项链。”
凌彦齐这才转头看她。
“两个我都不介意。”司芃嘴角扯个笑。她说的话也许会伤害他,但这次她必须要说。他妈的为了一根破项链,找孙莹莹说了两个小时,还想不出解决方案。没有人可以逼她,没有人可以让她过得患得患失,哪怕是凌彦齐也不行。主动权她要收回。
“你已经给过我钱了,价钱也公道,所以不该贪心再要这么贵的东西,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你其他女人去比较,OK?但是凌彦齐,你也要讲点公平。我不要求你爱我,你也别反过来要求我。你想要几个女人都可以。以后别干这种逼我介意逼我吃醋的事。”
自认识以来,司芃还从未用这样冷冽霸道的语气,和凌彦齐说过话。她亲眼瞧着,他脸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平静温和退散了。未开口说一个字,他转过脸庞,只盯着屏幕。屏幕的光笼在他的脸上,神情像泥塑一样。
司芃不忍再说什么,回了房床前焦躁难耐地踱步。她有多不喜欢过去的自己,这五年的反省就有多彻底。不是性命攸关的事,她几乎都不冲动了。今晚算是冲动下的口无遮拦?
看得分外清楚。他生气了,很生气。可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只是贵人语迟。过两分钟凌彦齐站在门口,问她:“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前几天不叫我跟你?你有钱,而我有这个,”司芃指指她的身体,“这是桩生意。”大不了把所有话都说透,把自己钉死在情妇的十字架上。
“要是你觉得——这样的关系比较轻松……”凌彦齐迟疑着说,司芃已点头,“对,我当然会觉得轻松。”
“那好吧。”
凌彦齐是真后悔了,他不该开那个口。在司芃知道彭嘉卉存在的前提下,在他还无法和彭嘉卉分手的前提,将她置于情人的位置。他觉得司芃能理解他,能接受这种安排。
司芃接受了,接受得很彻底。他又失望极了,觉得在她那里得不到他想要的爱。可就算这样,他也不敢像司芃那样任性发脾气。
二十七年来,他想要什么,他就会有什么。他看到别人养猫很好玩,一开口就有同学主动送他猫;他喜欢天文望远镜,他妈便在屋顶给他装个天文穹顶;他想酷炫拉风,十八岁就能收到法拉利和游艇;他想考NUS,不甚用功也能考上,最后还能去毕业典礼上发表一通感言;他想谈恋爱,更是无往不胜,哪怕是那个梳着马尾的轻度抑郁女孩,也低着头红着脸来拉他的手。
他还真以为没有什么是他要不到的。他要到了司芃的身体,就想要她的心。好了,他知道自己在奢望,又没法停止这种奢望。
司芃见凌彦齐呆在门口一声不吭,说:“你还有事吗?我要睡了。”她掀开被子躺下去。
“那我是雇主吗?”凌彦齐突然出声,他以为他今天是和别人签了一份包养协议,没想和司芃也签了一份。
“算是吧。”
“那你都不知道讨雇主欢心点?演场戏说点我爱听的。”
“那你找别人去啊。”
凌彦齐苦笑,知道她是了无牵挂,所以有恃无恐。他头一偏:“过去睡。”
司芃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凌彦齐走上前来把被子掀了:“不会演戏就算了,这是你本职工作,也做不好,不怕……”他收口不说。
司芃瞪他一眼,把话接下来,“那你炒我啊。”这样英勇地在床上干躺两秒,她还是起身往外走。
经过书房时,门没关,她下意识地往里面望一眼,那份被凌彦齐一页一页捡起来的文件再次乱七八糟地躺在地毯上。她又想起她妈的话,说她只有掀桌子的脾气。
他却有不掀桌子的教养。
她想进去捡,凌彦齐说:“你去睡吧,我来捡,它有顺序。”
“那好。”她往前走两步:“你不现在过来?”听他声音,应该没有兴致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