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盏问了护士有没有去处,确定对方也有朋友来接,才放心上了纪同光的车。
开车的人一脸惊魂未定,坐进去后一直不启动,叫她既是无奈又是想笑。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说。
“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没有说下去,可能是觉得这话太不吉利。
“好了,不说这个了,后面的事反正交给警察就好。”她顺势换了话题,问出自己之前的疑惑:“说起来,我没想到阿言居然有你的电话。”
纪同光:“……”
他坦诚道:“你之前告诉我,你们早就认出了我的微博小号,我就用那个号联系了一下沈子言,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交换的时候,不管是纪同光还是沈子言,都没有想到,最后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用上这种不时之需。
“不过好歹派上用场了。”他很庆幸。
梁盏:“其实……”
纪同光疑惑:“其实?”
她抿了抿唇:“其实如果她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我本来也打算联系你的。”
纪同光:“!”
她语气幽幽,继续道:“毕竟你的号码我也背得出。”
纪同光简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他望着她,深吸一口气道:“那你一开始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梁盏:“你在庆功啊。”
这下纪同光真的生气了。
他垂下眼,低唤了声阿盏。
“你明明知道,对我来说,你比庆功宴重要百倍千倍。”
梁盏觉得,这声音听着好像有点委屈……
第38章
纪同光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梁盏反省了一下自己今晚的行为。
她自问自己已经做到了面对抢劫犯时可以做的一切,还做得十分不错。
如果此时此刻因为“没及时联系”这种原因就跟她生气的人不是纪同光,她八成会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且不可理喻。
……可惜没如果。
事实是,他还没怎么生气,只是沉着脸不再说话,梁盏就有点内疚了。
她琢磨着该怎样开口,然而琢磨了许久都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最后只能破罐破摔。
梁盏道:“好吧,我以后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你。”
纪同光总算有了反应,道:“……这种事还是别有以后了吧。”
梁盏无语,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来这么一句,是想要她怎么接哦?
就在她郁闷的时候,纪同光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阿盏。”
梁盏:“怎、怎么了?”
他终于启动车,手握在方向盘上,指尖抓得极紧,似是紧张又似是在克制。
一片引擎声里,梁盏听见他说:“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至少可以多信任我一点。”
“不论如何,我们总归是一起长大的。我也答应过你父母,一定会照顾好你。”
梁盏:“……我真的没有不信任你。”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甚至还举了个例子:“我要是不信任你,我现在根本不会跟你回去啊。”
但那对他来说还不够,纪同光想。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不论她遇到什么事,她都能第一时间想到他。
算了,慢慢来吧,她这性格,今晚能同意沈子言联系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梁盏坐在副驾驶上,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好一会儿,感觉他脸色比之前好一些了后,才继续开口。
她当然没有再提被抢劫的事,她怕再聊这事,纪同光又要生气或委屈。
她问的是纪同光今晚的庆功宴。
“你中途跑出来接我,饭都没吃完吧?”
“回去叫外卖。”他不以为意道。
“外卖不健康。”作为一个外卖爱好者,梁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心虚,“我给你做吧。”
纪同光沉默片刻,说他家里冰箱是空的,恐怕做不了。
梁盏:“?!”
他一派认真地解释:“我常年加班,大部分时候都在公司附近解决了,所以不常买菜,买了容易浪费。”
其实类似的话,梁盏以前也拿来应对过自己的父母。
那时候她自觉说得天衣无缝,现在变成听的人,滋味就不太一样了。
纪同光可能也察觉了什么,解释过后,忍不住偏头瞥了她一眼。
他试图结束外卖相关的话题,便问她:“对了,你今晚跟谁吃饭呢?”
梁盏:“路青扬,还有他爸。”
纪同光:“他爸?”
梁盏:“他爸牙疼,去我那让我同事看了看,我给打了个招呼,他爸坚持要请我吃饭,我就去了。”
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梁盏又想起她跟路家父子去吃饭之前,其实还招待了另一位客人。
她神色一凛,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烦躁,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梁盏道:“其实今天除了路青扬,还有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来了我单位。”
“谁?”纪同光一时没想到。
“谷心。”梁盏一边说,一边观察了一下他的反应。
很显然,他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一点都不比她少,因为他几乎是瞬间就愣住了。
这反应叫梁盏有点在意,但她不喜欢拐弯抹角,反正都说到这了,不如开门见山。
“她说偶然刷到我微博,在视频中看到了你,所以才来找我的。”梁盏说,“想问我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你给了?”
她摇摇头:“没经过你同意我怎么给?”
纪同光想了想,说按谷心的性格,你就算明言拒绝,她也八成会继续求你。
梁盏:“你还真是很了解她。”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听着很不对味,忙语气一转,继续说电话号码的事了。
她把自己和谷心最后商量的结果告诉了他,末了摊手道:“要不要联系她,你自己决定吧。”
此时他们面前正好是一个红灯,车在路口停了下来。
纪同光好似轻呼了一口气,旋即道:“一会儿回去我给她打个电话,把话说清楚。”
梁盏:“说清楚?”
他笑了,问不然呢?
“我要是不联系,她之后一定会继续找你,太麻烦了,倒不如直接去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想得很清楚,“反正现在我也不用保守秘密了。”
“秘密?”梁盏一时没懂,“什么秘密?”
红灯跳绿,车穿过路口继续前行,纪同光也再度开了口。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梁盏总觉得他声音里的笑意更重了些。
纪同光说:“当年我拒绝她的时候,跟她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但没说是谁,因为你们毕竟一个学校,我怕她直接告诉你。”
那个时候,他最担心的还是一旦梁盏知道了,她会不会从此对自己避而远之。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把这句藏了很多年的话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那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梁盏听他这么说,略有些不自然地拢了拢耳后的头发。
“这样啊。”她声音难得幽微,“那回了你那,我就把她电话给你。”
虽然她有点好奇纪同光到底会怎么和谷心说,但本着对他俩的尊重,进了纪同光家门,把号码调出来发给他之后,她就找了个去洗澡的借口,迅速进了浴室,没听这场电话交谈。
事实证明,人一旦挂心另一件事,那做当下的事时,多半会因为心不在焉而犯下一定的错误。
梁盏进了浴室,站到花洒下,冲了十分钟后,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是在纪同光家。
而纪同光家的浴室里,只有他平时用的浴巾浴袍——
意识到这一点后,梁盏忍不住低骂了自己一声。
“妈的,我是不是傻……”
花洒的声音还在她耳畔响动,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洗发水泡沫,认命地叹了一口气继续。
洗都洗了,还是洗完再说吧。
就在此时,纪同光忽然在外面叩了两下浴室门。
“阿盏。”他在门外叫她,说的话正好解她燃眉之急,“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右边第三格里是新浴巾。”
“我给你拿了一套没穿过的家居服,放在门口的凳子上了,你洗完可以穿。”
在这一瞬间,梁盏真的恨不得跪下来谢他。
没了洗完也无法出去的后顾之忧,她洗头的速度立刻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