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七八分钟,她已经拿出新浴巾裹上,开始吹头发了。
浴室里热气蒸腾,将洗手台前的镜子蒙上一层水雾。
她站在那吹头发,动作之间,正好将热风打在上面。水雾慢慢褪去,露出一张白皙的脸。
可能是被热水冲刷得久了,肩脖以下,还泛出了一层薄粉。
沈子言以前曾笑话她,长了一身小黄|文女主标配的皮肤,不管受热受冷还是受力,都会迅速变成一片粉色。
梁盏以前不当回事,但这会儿对着镜子吹头发,自己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丫头还真没夸张。
等她把头发吹干,肩颈以上,竟也同样泛成了一片粉色。
她想了想,低头放好吹风机,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洗过脸后,她才转身拉开浴室门。
门口果然有一张凳子,凳上放了一套崭新的家居服。
而家居服的主人似乎在另一侧的厨房里吃饭,她闻到了土豆烧牛肉的味道。
纪同光比她高不少,他根据自己身量买的家居服,穿在她身上,自然宽大无比。
她站在浴室里,弯腰把裤腿卷了四五次,才堪堪令其不再曳地。
穿着这身出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穿的比起家居服,倒更像个嘻哈潮牌。
显然纪同光也没想到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会是这个效果,以至于抬头第一眼还愣了愣。
梁盏:“……你想笑就笑吧。”
他没笑,只问她要不要再吃点东西,他点的这家土豆烧牛肉很不错。
梁盏摆手:“我今晚吃得够多了,再吃宵夜,我这个月的减肥计划又要彻底泡汤。”
他十分惊讶:“你还需要减肥?”
虽然不知真假,但不得不说他这反应多少取悦了梁盏一点。
梁盏笑了,说自己天一冷就长肉,所以要控制食欲。
“你是夏天太瘦了。”他说,“就一把骨头。”
梁盏本来想说那是因为身上胖的地方都被遮住了,但话到嘴边又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根本全看过。
她垂了垂眼,觉得脸又有点烧,咳了一声准备开溜:“我去看会儿电视。”
纪同光:“遥控器在茶几上。”
梁盏:“噢!”
她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换着台,看似目光聚焦在屏幕上,实际脑子里想的都是多年以前的黄色废料。
她记得那个时候,他拥过来的时候,好像就说过一句你怎么这么瘦。
对着眼前的电视屏幕发了一刻钟呆后,她发现自己居然记得所有的细节。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一直选择性地把这件事忘在一边不去想。
天哪,清醒一点,别再想了!
梁盏一面这么告诉自己,一面忍不住扭头去看还坐在厨房里吃饭的纪同光。
这么长的时间,她就只扭了这一次头,偏偏就是这一次,他也正好抬头冲她看过来。
梁盏:“……”
“怎么了?”他并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电视不好看吗?不然你去我房间打游戏?”
电视好不好看她不知道,梁盏想,但你真的很好看。
第39章
纪同光这地方是个两居室,有一间平时不怎么用的客房,然而没有备用的床单被套等等,被子也只有他平时用的那一条。
梁盏关了电视过去的时候,才被告知这一点。
她囧得很,那怎么办?
睡一起的话,对她来说过于考验良知了!
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纠结和紧张,纪同光一边收拾外卖盒,一边笑了一声道:“你睡我床吧,我一会儿洗个澡下楼去对面开个房间。”
梁盏:“……”
她本来想说不然你借我点钱我去睡酒店,但话到嘴边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她现在没有证件。
纪同光收拾完了桌子,走过来道出了她心中所想:“你包被抢了没身份证,还是睡我这安全些。”
梁盏知道他说得对,但这样一来,她未免太鸠占鹊巢了一些。
就算他们认识很多年,就算他喜欢她,也不带这么占人家便宜的啊。
而他就像有读心术一样,见她不语,又笑着继续道:“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回头请我吃个饭,就当是今晚的房费,怎么样?”
梁盏垂着眼,说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个什么感受。
她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想答应下来,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拐了弯。
梁盏听到自己问他:“你跟谷心联系过了吗?”
纪同光一愣,旋即点头:“嗯,我跟她说清楚了。”
梁盏抬眼:“你怎么说的啊?”
而他显然没想到她还会顺着多问这一句,以至于又愣了一瞬。
见他如此,梁盏立刻表示不说也没关系,她只是随口好奇一下。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温声道,“我只是把当年就跟她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劝她别再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她答应了?”梁盏觉得谷心不像这么简单就放弃的人。
“她觉得我是拿了从前的借口搪塞她。”他停顿了一下,“我只能告诉她,我从前每周去你们学校打篮球,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他语气竟还带上了些怀念,末了话锋一转,道:“你放心吧,她不会再来找你了。”
梁盏:“?”这么肯定吗?
他叹了一声才解释:“我跟她说完,她骂了我快十分钟,说我应该早告诉她。”
“早告诉她她就会放弃了吗?”
“不一定。”纪同光说,“但她肯定不会跑去求你。”
说实话,纪同光也没想到,谷心在电话里破口大骂的重点,居然是纪同光把这个秘密捂得太严实,导致她在梁盏面前丢了脸。
梁盏听罢,只觉无言以对。
她从前跟谷心接触很少,只知道这姑娘风风火火地追求了纪同光很久,执着不已,全不管学校里旁人的目光,完全没料到她竟然还会怕丢脸。
“我以为她不会在乎这些呢。”梁盏说。
“我也这么以为。”纪同光叹了一声,“结果她说,在其他人面前丢脸不要紧,但你——你是她多年情敌。”
梁盏再一次无言以对。
她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便道:“你去洗澡吧,手里东西给我,我替你扔。”
纪同光想了想,没拒绝,把手里装了外卖盒的袋子给她,道:“垃圾桶在一楼电梯拐角,钥匙和门禁卡在桌上。”
梁盏立刻回头看了桌子一眼,然后点头:“好,我知道了,你这还有什么别的要扔的垃圾吗?客厅的垃圾桶要不要倒?”
纪同光:“如果满了就倒吧,麻烦你了。”
梁盏:“不麻烦不麻烦,是我打扰你了,你快去洗澡吧。”
下一趟楼扔一下垃圾不需要太久,几分钟后,梁盏就回来了。
进门时,她就听到了从浴室方向传来的水声,哗啦哗啦的,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十分明显。
梁盏洗了个手,告诉自己不要继续脑内播放黄色废料。
这么想着,她干脆去房间里躺下了。
没有手机,她连个睡前娱乐都没有,只能抱着被子放空,偏偏被子上也有他的味道。
清苦的淡香,和当年一模一样。
纪同光真是个恋旧的人,梁盏想,难怪会一暗恋就十五年,还没有叫任何人察觉。
没过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先前哗啦哗啦的时候,梁盏听得心烦意乱,现在这声音没了,她也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加不知如何自处。
这情绪对她来说委实太罕见了,以至于一时半会儿之间,她根本缓不过来。
等纪同光穿着浴袍出来,还走进这个本属于他的房间时,她干脆愣住了。
他倒是立刻解释了:“我拿两件衣服。”总不能穿着浴袍下楼去酒店开房。
梁盏张了张口,声音很低:“不然——”
“嗯?”
“不然算了吧。”她到底说了出来,“你这床也挺大的,我们将就一下。”
他手上还拿着一条毛巾,正擦头发,听她这么说,直接停下了动作。
因为某些心知肚明的理由,在这一瞬间,他们竟都没有看对方。
踌躇片刻后,他说:“你不介意?”
梁盏:“……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以前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他沉默片刻,说那好吧,反正就一晚上。
事实证明这个想法委实天真了些。
对纪同光来说,这一晚上再难熬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