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你不用每年都送过来。”齐淑奶奶说,看了眼将年货搬进来的青年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辛苦了。”
说着,她转过身去,拄着拐杖蹒跚行走,一面走一面招呼道:“你们都进来,我给你倒杯茶,今天很冷哦!”
“是啊,你自己穿暖和点。”鹏鹏舅跟进去,还不忘回过头提醒叶澄铎注意脚下的门槛和低矮的屋顶。
叶澄铎点了点头,进到一间狭小而整洁的屋子里,在齐淑奶奶的招待下,在一张板凳上坐了下来。
“本来有块沙发。”刚刚把一袋大米扛进来的青年人接过一杯热茶,朝着叶澄铎友善地说,“奶奶给卖了,钱都捐给小学了。
“我留着那沙发也没用。”齐淑奶奶说,“我看着还碍眼哩!”
“就您还碍眼。”鹏鹏舅皱着眉头笑了笑,“不过您不喜欢我以后就不给您买了。”
“那倒好,我省得再转手卖出去!”
叶澄铎微微笑了笑,齐淑奶奶递完茶后也在一块板凳上坐了下来,看着他,问鹏鹏舅,“这是……”
鹏鹏舅快活地笑了起来:“这是我的得力助手啊!”
“年轻人真好。”奶奶欣慰地点点头,“我们这儿的孩子看到这大哥哥大姐姐,都开心得跟小猴子似的。”
叶澄铎谦虚地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得力助手,只是叔叔翻电话簿时点到我的名字,我才有机会来这儿。”
“哼,还记着我和典典说的点小公鸡的事啊?”鹏鹏舅像唱了出好戏,得意地笑了起来。
叶澄铎也笑,想到时典缠着鹏鹏舅问“为什么把他带走”的画面时,心里一软,语气也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她放心上了。”
第101章 CHAPTER 101
到达善落村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将物品卸下送到各家各户,和村里人寒暄问候一阵之后,天色已经黑了。
山里的夜晚来得特别早,月亮早早地挂到天边。五点过一刻,天擦黑,不多时,黑天鹅绒般的夜幕从天边拢来,宇宙好像披了条黑色棉绒披肩,垂着眼睑随时准备安详入睡。
晚餐结束之后,在厅堂里和齐淑奶奶再坐一会儿,老人很快就困倦了,于是叶澄铎也跟着鹏鹏舅回到了房间。
夜很冷,简陋的床上铺着一床温暖的棉被。鹏鹏舅端上来一个烛台,问叶澄铎:“要不要试试点蜡烛的日子?”
“好。”
他将白炽灯关掉,小心翼翼地捻了捻蜡烛的烛芯,擦亮火柴点燃蜡烛。
烛光微微有些摇曳,叶澄铎将窗户关紧,看着映在墙上的自己的影子,笑道:“很久没有停电,都忘了点蜡烛是什么感觉了。”
“以前我们用煤油灯写作业,经常写得眼睛痛,总是盼着能够有盏电灯;现在有了灯了,有些人又怀念那些点蜡烛的日子。”
“您也是吗?”
“我也是。”鹏鹏舅点了点头,橘红色的烛光照着他沉稳而沧桑的脸庞,他的眼袋很重,皱纹很深,在这一刻显出浓重的疲倦和忧愁。
“我常常怀念过去的事,我是一个老古董啦!”
“念旧吗?”
“是啊。”
叶澄铎点了点头,却没有真实地没有体悟到他的怀恋,没有经历就无从去谈感同身受。
鹏鹏舅平日里总爱笑,但一股无形的惆怅和眷恋却总是时隐时现,像魂魄一样缠绕着他。
在他极目远眺的时候,在他摸出香烟却又迟疑地收回去的时候,在他和齐淑奶奶交谈的时候……
他的眼或许是笑的,却总有那么一点细微之处可以让人察觉到,他的心底有个结痂,并且在某个时刻,那个结痂正被轻轻地撕裂一小口。
鹏鹏舅招呼叶澄铎到楼下去端水上来泡脚,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窄□□仄的楼梯,踩得脚底的木板吱吱呀呀。
“拿一个木盆。”
“好。”
从一口大缸里舀起一勺开水,热腾腾的雾气像蘑菇云骤然升腾,暖烘烘的水汽沾在鼻尖,下一秒钟又被寒冷冻成一丝丝冰凉。
叶澄铎和鹏鹏舅一人端着一个木盆回到房间,将冻得没有只知觉的脚放进热水的那一刻,两个人都被烫得龇牙咧嘴,挤眉弄眼。
“不行,太烫了!”叶澄铎把脚缩回。
鹏鹏舅笑一声,皱着眉头,倔强地要把脚伸进去。
当脚指头浅浅地探入水面时,他忍着痛不回缩,似要做个榜样,朝叶澄铎说:“你也试试!就跟大冬天洗冷水澡一样,洗过之后身体就开始暖和,你得把脚坚持着放进去,不然就感觉不到温暖啦!把脚烫得像个红彤彤的猪蹄子那才叫泡脚!温温的水怎么能叫泡脚呢!”
老舅说得何等慨然,叶澄铎不敢拒绝。
他咬着牙把脚放入水面,小心翼翼地,像摸索着敌人的包围圈前进一样,一点点地往下深入。
“烫死了。”
“这就对啦!我也烫死咯!”
叶澄铎的脚底异常敏感,怕烫又怕痒。有一次他躺在床上,时典毛手毛脚地挠他一下,他差点一脚踢到她身上。
好在她躲得快,踉跄地退到墙根,却还是一脸惊惧地看着他,吓得他也慌了,连滚带爬过去抱住她,看看有没有踢着。
想到时典,叶澄铎忽然想起一整天了,她都没有给他发条消息。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短信、Q.Q空空如也,难道自己出来这么久她就一点想问的都没有吗?
然而,说是久,不过也就过去一个白昼罢了。
只是前段时间几乎天天和她在一处,离了三五个小时都觉得时间漫漫,更别说从清早到现在她一句话都不跟他讲,发的短信也一条不回,这让他有些心里发堵。
看到叶澄铎看着手机翻来覆去,鹏鹏舅突然说:“点小公鸡叫你来只是骗典典的,你没信吧?”
“我信了。”叶澄铎抬起头,随手将手机放到床上。
“这你怎么能信,哪儿能随便叫人来。跟典典处久了你也跟着她傻。”
叶澄铎愣怔一下,咂摸这句话的意味,总觉着哪里怪怪的。他眨了两下眼,问道:“那叔叔你叫我来,是为什么?”
“想带你来看看,顺便和你聊一聊。我觉得我和你应该听有话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