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买这么漂亮的衣服,当然就是为了给别人看的。”钟楚寰很快就把她那件漂亮的包装拆得七零八落,贴近她的耳边威胁,强调归属权,“看我的女人有多漂亮。”
她本来粉红的耳朵尖肉眼可见,一瞬间变得通红。
“是衣服漂亮。”白纨素扭过那张粉脸,双手捂着胸口的紫色蕾丝花边,“不穿就不漂亮了。”
衣服漂亮?钟楚寰毫不留情地上下打量,先用眼神享用了一遍。她本身就很漂亮,她是自己从来就不知道,还是故意挑衅求赞美?
美貌而不自知最可怕。光有包装不够,这里面也得打上标。
“不漂亮,我为什么还占为己有啊?”钟楚寰抓住她两只细腕无情地打开,“看归别人,这一刻归我,这样才痛快。”
他那有点野性的一面又不经意地刺穿了衣冠齐整的外表溢出来,就像旷野中肆意疯长的青草被齐齐切断后涌出的那股新鲜野生的青涩味道。这味道如同引火的药,将她灵魂深处一直沉淀着的那股本来冷冷清清,狂妄不羁的野性瞬间点燃释放。
昏暗的车里刚还充满两个人拌嘴的声音,一瞬间归于寂静,只剩一阵阵急不可耐、暧/昧可疑的悉悉碎碎。
正缠得难舍难分,白纨素放在门边置物格里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串串铃声。
窗外的簌簌风声和时不时路过的车声突然入耳,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钟楚寰看得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名字是刘宏。白纨素从他的表情中就看出了异样,她也愣住了。
他用自己的外套裹住白纨素,眼神示意她接起电话。
白纨素拿起手机,看了看钟楚寰,接通电话的同时按下了免提键。
“白小姐。”刘宏悠扬顿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魏总现在人在哪里?”
白纨素头脑飞速转动。上次魏璇见过老先生之后,就没怎么再在卫迅娱乐出现过,据说他正在筹备新的公司。
出了这件事,魏璇故意消失,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魏总已经好几天没来公司了。”
刘宏的口吻不容拒绝:“请你替我老板联系一下魏总,有一门重要的生意,近期一定要和魏总谈谈。”
不等白纨素再次出声,刘宏就警惕地将电话挂断。等她匆忙再拨打回去时,提示电话已关机。
两人对视一眼,刚刚燃起的热度已然消散。
没想到时隔这么几天,“庄家”就再次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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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周鹏被抓了。”刘宏的身影隐藏在浓浓的夜色里,只有他手中的手机散发出一丝光亮。
电话另一端沉默片刻,传出的声音很显然处理过,空旷悠扬,回音绵长:“我已经听说了。曲云通那小子,不得好死……不过你放心,他身上的事和我们的事无关,只要他别提那些有的没的。”
“他不会说出什么了吧?”刘宏听他说得咬牙切齿,眉间也隐隐流露出担忧,“我的人向我汇报说重案组的人今天去了看守所。”
对方的口吻低沉又缓慢:“周鹏?他不可能。他要是想出这扇门,就得闭嘴什么也别说。重案组的人是怎么把他和这件事挂上钩的,不会出了什么内鬼吧?”
“周鹏跟我说过,善育苑有个姓程的捐赠人很可疑,总是在药厂附近兜兜转转。他怀疑是警察……通过监控看到他找上门来,才赶紧收拾东西走了。”
“查一查这个人,不要掉以轻心。”电话里的声音变得阴沉寒冷,“这件事还是立即派人去做善后吧。”
“他那边处理干净了没有?我要不要亲自去检查一趟,别留下什么证据。”
刘宏很是担心,但电话另一端的人却迅速恢复了沉稳:“不要去。如果警察已经盯上了善育苑,在搜查令下来之前就会监视,这是他们的惯用手段,我们要把自己择干净,就别画蛇添足……放心吧,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只要周鹏一个字都不说,他们就算掘地三尺,也不会搜出一根毛来的。”
天色越来越黑,浓云渐渐遮蔽了星光。一股潮湿的气息自大海涌向城市。
一夜方过,晨露未晞之时,一辆银灰色轿车停在看守所马路对面。这一晚终归是没有下雨,天边布满浓稠的灰色云朵,空气潮湿凝重。
“我是周鹏先生的律师,这是委托函。”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带着女助理出现在看守所门口的登记处,警员验过证件和携带的物品之后,将其带进了会见室。
周鹏被带进来时脸色晦暗,眼圈漆黑,彻夜未眠。但他的双眸之中显然还存有希望,镜片之后那两道光亮仍旧存留着锐气。
“方律师,”周鹏坐下,待警员全部出去之后,急匆匆询问,“我还有多久能出去?”
方律师神情从容,微微一笑:“周鹏,你现在什么都没交代,我就算给你申请取保候审,也不会被批准的。”
“我有什么可交代的?”周鹏急了,虽然明知没有人可疑听得到,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我本来就什么也不能交代!”
“你不交代点东西,”方律师伸出手腕来回转动过,观察摆弄着手上的腕表,“……又怎么能出来呢?”
周鹏猛然看见他手上戴的那只女士腕表,下方还搭配了一条宝格丽银色手链,顿时脸如白雪。他瞳孔扩大,冷汗层出,嘴唇也哆嗦了起来,站起身抓住了面前的铁栏:“我女儿……你们把我女儿怎样了?!”
“您女儿很好,已经被好好保护了起来,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她。”
周鹏申请呆滞,脱了力一般跌坐回了座椅上。
“您要是不小心多说了什么,想出来就不容易了,更见不到您的女儿了。不过我还是奉劝您一句,这里边安全。为了出去多说两句话,回头树大招风,可没人能保证令千金还能完完整整的,您说对吧?”
周鹏一时呆住,顶着一头细细密密的冷汗,目光逐渐黯淡下来。
“周鹏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要咨询吗?”
“方律师”笑眯眯地问过最后一句话,见周鹏呆若木鸡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掸了掸西装,便头也不回离开了会见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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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帆同样彻夜未眠。当得知“庄家”再度现身的时候他精神一振,但这次是该“放鱼”还是“收网”,他不免举棋不定。
按理说光有嫌疑人,没有一片赃,他们应该“放鱼”。局长是老技术警察出身,十分沉得住气,这事要是请示上级,他一定也会这么要求。虽然案情一波三折,一次柳暗花明、再三辗转往复——但抓人必须人赃并获,不能再给他们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
否则一朝抓住了人,却因为证据不足匆匆放虎归山——几年的蹲守功亏一篑。
但是以他的性子,恨不得立即冲进贼窝,将那批明知有罪却披着羊皮的中山狼一杆子打死。
他真的需要一个沉得住气的搭档,像不知疲倦的电冰箱一样,时刻给他这容易着急上火的心情降降温。
王帆一边喝着黑咖啡,一边丢抛着钥匙上了早班。昨晚没离开市公安局的同事正在打水,见到王帆连忙招呼:“王哥,程若云的车我们查到了,最后一个出现的地方是景区附近的府园路十字路口。如果再想调查,就要去那附近查监控了。”
“知道了。”王帆手机里没存程若云的电话,快步走进了刑侦大队的办公室,“你们组的线人程若云,谁能联系上他?”
屋里几个同事正扎堆讨论案子,不免有人嘀咕:“这两天怎么没见他人呐,也没来汇报。”
其中一个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程若云去了电话。
“……无法接通?”
王帆神色一变,知道可能大事不妙了。
第111章 破晓
“找着车了, 在这儿呢!”
王帆和同事们驱车赶到,发现程若云的车停在一条小路边坑坑洼洼的土地上,车身上有露水的痕迹,怕是开到这里后至少有一天一夜没再动过。
“这边是鑫阳制药厂。”王帆指着来时的那条大路, 又抬头看了看这条上山的荒僻林间路, “这上面是什么地儿?”
有同事回答:“好像是善育苑。”
“走,上去看看。”
王帆跟着同事们走了半晌上坡路,过了那道破旧的铁栅栏, 沿着道路穿越了一片茂密的树林才最终来到善育苑的大门口。远看铁门锁着,校舍四下无人,一片死寂。
“这地的方入口够隐蔽啊。”王帆念叨了一句。从山下是能看到这栋建筑的,但无论是按照地图的指示还是徒步找寻,都不太容易找到。
隔着铁门看,庭院里有很大一堆燃烧过的灰烬。
“这烧的是什么?”同事们互相交换过眼神,都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王帆盯着铁门上那把大锁摸了摸下巴:“谁有工具,把这锁捅开。”
“王哥, 搜查令还没下来,回头办案子被人逮住小把柄, 咱可就功亏一篑了。”
“看见院子里那堆灰没有?”王帆指了指善育苑的庭院中心, “这就属于‘可能隐藏、毁弃、转移犯罪证据’的情况,没有搜查令咱也可以搜他|娘|的。开锁。”
刑侦大队的同事们笑了笑:“重案组到底是重案组,文化程度高,办事有底气。法条在你们手里都能打出子|弹。”
王帆见刑侦部门两个同事用钢条捅开了那把锁,叹为观止:“你们办案多年, 破案水平到底长没长进啊?怎么对面的技能倒学得是炉火纯青?”
同事嘴皮子上毫不相让:“知道终身学习吗王哥?跟犯人也得学习,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现在没我你能打开这把锁吗?”
铁链落地,警方一众人等进了善育苑,大家不约而同,都直奔那火堆。
“烧得真干净,怕不是倒了汽油吧?”
“是酒精。汽油不充分燃烧后会留下碳化物,酒精燃烧的产物只有气体和水。”王帆用在墙边捡起的木棍在灰堆里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一块较大的灰烬,看上去原是书本卷册的样子,凑到鼻子边上闻了闻,是有一丝酒精味。
“汽油燃烧的最高温度可达一千摄氏度,烧完应该剩不下什么,而酒精燃烧时的温度只有三百摄氏度。”
他把那块尚未燃烧殆尽的书本打开翻了翻,已经有不少残损污迹,但上面仍存有断断续续的文字,不少都是用笔直接记录的,像是一本什么档案。
“送回去研究一下,说不准还能还原出上面的文字。”
“王哥,你这是让物证部门的人徒手上天。”同事直摇头,却还是从口袋里取出个袋子,把这东西收好了。
“不上天入地,我们怎么查案子?”王帆在那堆灰里再也找不出任何东西,看来周鹏离开前急匆匆,已经处理掉了善育苑的所有文字档案和账簿。
有问题是肯定有问题了,周鹏要蹲在里面板上钉钉……但关键的是如何从他嘴里掏出他们重案组的那个案子。
“既然来了,就楼上楼下搜一搜,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在刑侦部门同事的提议下,众人兵分几路,分别进了教学楼、宿舍和办公楼。
王帆带着同事首先进入的是校长周鹏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一地狼藉,纸张和书本被丢得到处都是,几只保险柜和铁皮档案柜全部门户洞开,里面除了些废纸,资料不翼而飞。
“不用说了,这里的东西就是院子里那堆灰。”王帆从铁皮柜里取出几张纸,是收据的样子,善育苑给捐赠人出具的那种。
刑侦部门的同事仿佛想起来了些什么:“我们的线人说他给善育苑捐过钱,可以定期进来调查。”
王帆顿时疑窦重重。虽然他不承认自己和程若云异曲同工,但程若云生性有些鲁莽,不像钟楚寰那么善于隐藏,也许早就已经暴露了什么。
“王哥,宿舍里有发现!”搜查学生宿舍的同事突然传来消息:在一名学生寝室床铺的褥垫下面发现了一些可疑药片。
王帆和同事迅速下楼赶到位于一层的宿舍,这里早已人去屋空。
八人的宿舍都是硬板床,入住时,学校会附送一块简易的棕榈床垫作为床板的垫底。王帆读书的那个时代,这些东西都是学校宿舍的标配,毫不起眼。
但细心的刑侦部门在这里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掀开靠窗那个床位上遗留的棕榈褥垫,几粒淡粉色的药片散落在床板上。
王帆捡起一枚药片仔细观察,凑到鼻端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草莓香。
他低下头反复翻看着那药片若有所思。这和他们缴获的那批“S3+”的颜色、大小、形状都很相似。
唯独不同的是,这批药品外表压有一层精致的粉状膜,这是一种成熟专业的制药工艺,需要设备。而那些致幻剂表面粗糙,显然没有很好的生产条件。
程若云曾经带着白纨素来这里调查过,得到的答案是善育苑和鑫阳制药长期合作,他们的学生经常在鑫阳制药打工,换取免费的特效药。而善育苑附属的实验中心里也有实验室,非常符合那些实验室药品的研发条件。
王帆环顾了一番这间空屋,注意到寝室门上用发黄的纸贴着这间寝室的就寝表,对应这张床位的学生名叫熊智杰。
“我们查了查,一楼都是高年级的寝室。先天性精神疾病往往伴随智力发育迟缓,从善育苑的宣传信息上来看,高年级都是年纪较大、智力正常或者接近正常的孩子。”有人从办公楼一层前台处拿来了善育苑的宣传介绍手册和学校规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