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钟楚寰叫了她一声,见她陡然回过头,两只眼眶红红的,“怎么了?”
白纨素还想起王帆让她哄他来着。但她却抬起小腿,膝盖在他腿上踹了一脚。
他只看得出她有情绪,却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白纨素本就憋在心里说不出来,见他脸色平静,盯着她并不说话,似乎只是有些担心,更说不出话来,又伸出小拳头捶了一拳。
她鼻尖也粉红粉红的,眉毛拧成一股绳,一双眼睛装满水,也装满了复杂的情绪。钟楚寰从没见过她有这么心思沉重的一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心里难过却说不出口,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他为什么不生气,也不问为什么?她咬着嘴唇,挥着小手冲他一阵又挠又打,几乎将心里辗转的痛楚,说不出口的话和对姐姐的失望与焦虑全都抛给了他。挠着挠着,眼泪就忍不住滚下来了。
钟楚寰一把把这发疯的小野猫用力抱进怀里,让她在自己心口那片旷野上尽情哭喊。她把头埋在那儿哭得放声肆意,并且从未哭得这么伤心过。
他搂着她,随她掀起的那一阵阵狂风暴雨将自己淋湿。
一阵凉风吹过,树叶簌簌摇响,天□□雨。钟楚寰尽量把怀抱让给她,手掌抚摸着她细软的头发,将温度传递到她的心里去。
不管发生过什么,一切终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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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广场上的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洒在办公楼里,来来往往的访客和员工,勾勒出一片崭新忙碌的景象。
封龙被保镖带着上了位于最高层的董事长室,魏璇刚刚放下电话,手里那杯经典手冲还没喝完。
封龙的脸色当然很不好看。今天见面之前魏璇让自己在楼下干坐了许久,自己却坐在顶层最豪华的房间里品咖啡,毫不留情地流露出了高高在上的桀骜。
虽然他是魏璇的司机兼生活助理,但以往看在丁老太太的面上,魏璇对他都是客气的,给他的尊重也不算小。
“魏总,”封龙开门见山,“太太问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还打算回庄园吗?”
“什么什么意思?”保镖退下,魏璇正眼都不曾看封龙一眼,将咖啡杯放回敞亮的办公桌上,双手交握,“我没听懂。”
封龙眉心紧锁,脸色沉郁:“您在滨海新城置业,听说还要在这里买一座白鹭庄园。”
魏璇挑了挑两道如刀的眉毛:“我可没有闲钱。白鹭庄园是蓝小姐送我的,刚刚办完过户手续,我正在布置。”
“太太问您,您是打算把原本一体的魏氏产业一分为二,把这里变成第二个卫迅娱乐集团吗?”封龙终于忍不住挂了一脸寒霜。
魏璇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缓缓站起了身:“创始人大会已经召开完毕,集团对卫鹏影业的投资也已经到账了。你看看我这新公司,气派不气派?你来了就是客,今后你也不用开车了,我有的是司机保镖,你想参观哪儿,让他们开车带你去看看。”
“魏总!”封龙想出言打断,魏璇却不容他多说一句不中听的废话,强硬的口吻之上刻意地落下一脸的云淡风轻:“魏氏产业从今往后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卫鹏影业。你回去请太太放心吧,魏氏产业欣欣向荣,用不着她操心,好好安享晚年吧。”
“果然,”封龙咬牙切齿,却敢怒而不敢言,“您背着太太,偷偷转走了集团的钱……!”
“怎么叫背着她呢?”魏璇微笑着耸耸肩,“开展新业务、收购新公司,这些她都是知情的。而且这一切其实都姓魏,我才是魏家的继承人,我想怎么动,都应该顺理成章。”
封龙心知丁老太太不懂商业,而魏璇经营公司几年,对经商已经游刃有余。魏璇假意与母亲示好虚与委蛇,其实背地里转走魏家产业,用手段把集团的钱掌握在了自己手里,变相架空了丁老太太这个大股东,这一切做得是不留痕迹。
时至今日,他的獠牙才算露出来了。
“您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得不偿失。”封龙依旧底气十足,“魏氏产业最值钱的并不是公司里这些钱和股票。固定资产、不动产,多年积累下来的周边产业才是魏氏的根基,这些都在太太手里,没有人可以拿得走。您不会想用魏氏产业的一片树叶,去和根基牢固的大树抗衡吧?”
魏璇的笑意略微收了收,但桀骜之气不减。封龙皱着眉说出来的这些话,恐怕又是他嘴里的“太太”教的吧?可悲的傀儡。
“那些东西我是拿不走,难道她就动得了吗?有本事就指挥大树,来把我这片自由自在的树叶打得支离破碎吧。”
魏璇一边说一边斜睨着封龙,见他双颊颤动,似乎紧咬着后牙根,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了。
“不是她的永远都不是她的,而集团的这些钱,”魏璇索性不再装腔作势,故意而得意地冲他狰狞地笑着,“已经是我的了。”
封龙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愤怒:“您是魏家的继承人没错。不过我奉劝您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果没有太太,您什么都不是!”
“闭嘴!”魏璇突然转过头,变脸大怒。他那么狂暴狠戾的脸色封龙从未见过,也不由惊得脸色发白。
“没有她我确实什么都不是。但你们别忘了我姓魏!没有我,她又是什么东西?!”
魏璇磨着牙冷笑,双眼爬上红丝:“还有你,封龙。别以为你凭着太太这层关系就跟我是一样的,可以跟我平起平坐。凤凰就是凤凰,鸡,永远都是鸡……!”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破案
第114章 粉色糖果
“你!”封龙面色青黑, 攥紧拳头怒目而视。
但也许是出于仆人对主人习惯性的畏惧,他仍心有顾忌,不敢忤逆魏璇,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魏璇拉开办公桌的抽屉, 拎出一样东西。水晶吊灯的照耀下, 那东西亮晶晶的,在他面前不停摇晃着。
封龙方才刚刚沉下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瞳孔放大, 连嘴唇都禁不住发起了抖。
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枚耳坠,长形的宝石坠在银色的底托下熠熠生光。
“卑微的懦夫。”魏璇看着他脸上的惊惧、恐慌,就像在看一场好戏,“别以为你的小心思连我也看不穿。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也不敢去争取,因为你匍匐在那老女人的脚底下摇尾乞怜,为了乞讨来一口残羹冷饭,你还亲手杀了她。”
封龙双拳紧握发抖,声音也跟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没有……我没有!”
魏璇毫不动容:“你不承认?你是不承认喜欢过她, 还是不承认亲手杀了她?如果你连爱过一个女人都不敢承认,那你真的不算个男人, 只是个卑微的乞丐、无耻的小偷。”
他把那耳坠一抛, 丢落在封龙面前的地毯上。
“你脖子上那个东西是我的,你丢掉的这些也是我的。我现在都送你了,你就光明正大地戴着吧。”魏璇冷冷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拾起那枚相框,拇指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既然是懦夫,就坦然接受我的施舍好了。我不要的东西你可以随便拿,但属于我的任何东西,你永远都夺不走。”
封龙承受着他这一连串的羞辱,内心极度战栗之际,脸色反而黯淡平静下来。
“回去向你那老女人复命吧。”魏璇握着那枚镜框,满眼不屑地居高临下看着他,“告诉她我很好。我现在钱也不缺,女人也不缺,不用担心我过得不好。”
**********
阳光洒满海滩,脚下是绵绵的细沙。
白纨素一脚深一脚浅地奔跑在沙滩上,远处是碧蓝的汪洋和初夏高升的烈阳。
海风吹落了炙辣的阳光,还带着些清凉,以及远处飘来的积雨云的气息和淡淡腥气。
“阿菀,过来,涂点防晒霜。”
林纨穿这一条长长的及踝碎花裙,正坐在沙滩上向她招手。她的声音软软绵绵,格外温柔。
她是个讲究的人,不会游泳,也从不下水。
白纨素雪白的皮肤被烈日晒得火辣辣的发红,但她不怕。只要钻进海里,凉凉的海水就会将肌肤浸润。
林俊勇用来假日海钓的小渔船就泊在浅滩边,她迈开大步跑进海潮深处。潮汐来了又去,海水的泡沫来来回回在大腿上游走,痒痒的。
小时候,姐姐给她讲过人鱼公主的故事。海里的泡沫,是人鱼变的。
人鱼生出双腿以后就不能再回到海里。一旦回到大海,就会在阳光下化成泡沫……
白纨素站在摇曳的小船上纵身一跃,跳进了湛蓝的大海。头顶灿烂的阳光被水波分割成一道道光束,耳边是潺潺水声和来自深海的汩汩浪潮,伸出的双手映着水面的波纹,看得见远处平静的海底,自在成群的游鱼。
她纵身迎着海浪,朝更深更远的地方游去。
深海的蛮荒气息对她那颗跳动的心总有种莫名的磁力,可惜她并不是美人鱼,终归要回到岸上。
一阵浪潮打来,前方透明如琉璃的海水突然掀起一阵浑浊的风暴。天空仿佛变了,变得漆黑如墨,耳边的声音也似乎变成了滚滚雷声、平静的大海张开空洞的巨口,掀起滔天巨浪。
白纨素被一股水底的风暴高高抛出海面,抛上浪尖。当她睁开双眼回顾海面时,肆虐的风暴和浑浊的浪潮已将洁白的沙滩吞没。
蔚蓝清澈的大海早已变成了墨色,变得污黑浑浊。
“姐姐!姐姐!”
声音挣扎着,淹没在风声、雨声和不可名状的隆隆呼啸声中。
那片沙滩上,除了狠狠拍打在岸边,在半空中裂成片片的海浪,灰色、白色、漆黑混成一团,早已没有了别的东西。
……
白纨素倒吸一口气,在湿漉漉的早晨醒来。
身下的床单洁白,自己正穿着背心式小睡裙,踹掉了被子,黑发随意散落在枕头下方……安安静静躺在大床上。空气中确实有潮湿的气味,昨夜下过雨了。
又做了个令人心悸的梦。这样回忆从前的梦境,自从睡到这张床上,已经很久都没出现过了。
白纨素从大床正中心爬起来揉了揉眼,盥洗室里传来阵阵水声。正想下床,却发现洁白的大腿上印着几枚暧昧的红色花瓣。
昨晚回家之后她身上疲惫,很快就入睡了,他却没睡着。
她眉毛一竖跳下了床,光着脚推开了浴室的门。
钟楚寰正拿起浴巾准备擦干,见她进来,立马将浴巾裹起:“你醒了?”
见他那一脸一如既往的冷清,一如既往精致雕琢,挺拔端正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任何欲/望的痕迹,昨晚那些被潮/热的雨露打落的花瓣似乎与这片纯白孤高的冰雪无关。白纨素从浴室梳妆台上拿走洗面奶,一张粉脸耷拉下来,在他的雪地上糟蹋下一片混乱的梅花脚印:“大色魔。”
钟楚寰披上浴衣出来,白纨素正在外间盥洗台前刷牙。他低下头盯着她的小脸,满脸暴风雪前的死寂:“你说什么,说我色?”
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气人的评价。虽然他也时常觉得明明单身的时候都不太想,跟她睡在一起就总是热得睡不着,是不是不大正常。
但她是他女朋友,漂亮的小未婚妻,他也是个正常的年轻男人,抱两下自己的女人解一时之渴总是可以的吧?虽然他也不想太频繁,显得太不正经,但控制不住,总想摁住她。
白纨素愣了愣,嘴里的牙膏沫子掉了两滴下来。
分明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抱着她身子滚烫,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发出充满困扰的压抑着的柔软声音:“素素,每天都想这样,我是不是变得太色了。”
他呼吸火热,她在睡梦里引火烧身,生怕他不往下继续了,软绵绵、迷迷糊糊地鼓励着:“不色,哥哥一点儿也不色,我喜欢的。”
可是她太困,嘴里说的话听在他耳朵里只是像棉花糖一样哼哼了两声,便又睡着了。
这些缠绵悱恻、不顾廉耻的情话他穿上衣服就忘了?还是昨天亲她亲得迷糊了。
看来他是迷糊了,都忘了自己化成水的时候了。
“床上床下两个人,”白纨素脸颊如火烧,“两面派!”
她口不择言的时候,钟楚寰觉得吸进去的空气都让他噎得慌。他顺手打开了白纨素电动牙刷的开关,嘴里一阵猛烈的嗡嗡声把她吓得嘤的一声跳了起来,牙刷都掉了。
“讨厌!”她光着脚跳着,嘴里呜呜咽咽的。钟楚寰径直下楼去做早餐了。
白纨素洗漱完又冲了个澡,带着满身的花果芬芳,裹着浴巾下了楼,钟楚寰正在操作台前忙着,厨房的收音机正播放着早间新闻。
她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书本,书本下方仍旧放着姐姐的那本日记。轻轻将日记拿起翻开,洁白的纸面上波涛翻涌,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梦。
“城南天晓培智学校校园恶性伤人事件近期备受社会关注。据了解该生系转学生,原就读于善育苑育智慈善学校。警方透露,该生因为服用了不合格治疗药物导致病情反复,出现幻觉、暴力倾向,目前已被校方退学。据记者深入调查,目前涉事的善育苑和鑫阳制药已被关停,警方正在调查……”
早间新闻播音员抑扬顿挫的声音打乱了白纨素的思绪。善育苑、鑫阳制药厂是长期合作关系,姐姐曾经通过在善育苑、鑫阳制药做工接触到了魏璇。善育苑是魏璇投资过的,鑫阳制药的老板曲云通和魏璇是合作关系,三者之间很有渊源,他们背后可能还有一个身份未明的“庄家”,这三家与A市盘根错节日久,一直未能侦破的“S”系列毒品案件深度相关。
姐姐为什么要接触善育苑和鑫阳制药,她通过善育苑和鑫阳制药得到了什么?又为什么费尽心思到魏璇的身边去?为了得到那块芯片?她要这东西又用来做什么呢?……
从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之中,白纨素仿佛感觉到姐姐也曾步步深入,顺着一条线索,一步一步深入某个目的地。但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至今仍是未知数。
钟楚寰曾说过,李晓依是黄才圣派来的人,她曾经往黄才圣在海外开设的账户里汇过钱。
鑫阳制药厂、善育苑、魏氏产业,姐姐曾经孤身一人潜进这一汪深水里,凭借着一束光,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