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得还挺清脆。
祝秋亭:“说。”
纪翘把碎发统统捋到耳后,深吸了口气,盯着自己的手:“傅于天没说错,我认识你,比你想象的早。”
祝秋亭:“嗯。”
纪翘:“苏校在车下发现我的时候,我确实……”
祝秋亭做了个收的手势,瞥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对回顾过去这么有兴趣了?”
祝秋亭:“以后,怎么打算?”
纪翘沉默,摸不准他是怎么个意思。
于是朝着疑似正确答案迈了一小步:“离开祝家,吗?”
祝秋亭摁了摁太阳穴,放轻了声音,那已经是情绪到边缘了:“走了你想去哪?”
纪翘:“……噢。也是。”
纪翘:“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她现在敢摸一摸逆鳞,是有原因的。
察言观色是纪翘生存本能,她觉得,就算现在装傻充愣,他也不会中途把她扔出来。
为什么?她也说不清。
那句话说什么来着,敌不动我不动。
祝秋亭没回答她,车最后停在一幢尖顶建筑旁,纪翘有点惊讶。
今天明天都不是周日,来教堂?
教堂没开门,纪翘跟在他身后,望着他修长平静的背影,月光冰凉柔和地照住他,就像照住了一个美梦。
她曾经做过的。
他在门口中央站定,抬头望了望那十字架,目光很温柔,比月色更甚。
纪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但她也不是傻子,很快反应过来,大概是突然想起什么,收拾她都往后挪挪,来怀念人了。
那个什么光顾。
纪翘想,牙都给老子酸掉了。
祝秋亭突然转头问她:“你抄过圣经,有喜欢的句子吗?”
纪翘:“……让我想想。”
被罚抄,又不是被罚背,记得住个鬼。
祝秋亭往后倒退两步,目光依然远望那尖顶十字架,轻声道:“我有。”
纪翘试着摆出一脸求知若渴,但僵硬的神色根本盖不住:“嗯,是什么?”
祝秋亭想了想:“Flee as a bird to your mountain。”
诗篇说的,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祝秋亭低头,轻笑了笑:“过了这么久,我发现,我根本没有抵抗的力量。可能在我出生之前,我的山就定好了。”
纪翘这次没再捧哏,她沉默几秒:“你为什么不当着她面说呢?”
她才发现,她并不想听。
她宁愿被祝秋亭罚上三个月。
祝秋亭极轻地叹了口气,她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是幻觉。但他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微冷:“过来。”
纪翘胸口哽了口气,于是她雄赳赳气昂昂,踩着高跟鞋踏步走近他。
“什么事?”
她淡淡问。
祝秋亭望了她几秒,冷不丁揽过了她的腰,左手扣过她后脑勺,俯身吻了下去,舌尖碰触的瞬间,点燃了一片火。
他们亲过,做过,很多次了。
可纪翘觉得,这次跟哪一次都不一样。
他吻得很疯,紧紧追逐着她。
夜里的春风很凉,她身上披着他的西装。
有那么一瞬间,脊柱仿佛过电般一路通到神经末梢,她有所求了。
短暂的信世上有神,短暂祈求这一刻地久天长。
☆、【三十七】
【40】
纪翘记仇,五岁就会把人小书包扔进河里随风漂流。纪钺注意到,从小注意培养她与人为善。后来明显失败了。
祝秋亭认识她就发现了。
她会把仇刻在石头上,而非写在沙上,是这样的人。
可无论纪翘从他这儿吃到多少苦头,她都不恨。
或者说,不是不恨,她是不在乎。
纪翘分得清主次,她真正日思夜想的,他也知道。
但次,好歹是次。
他在纪翘这儿,连次的分量都够不上。
覃远成曾一刀见血,说祝家对她来说,差不多就是个跳板,你看不出来吗?
祝秋亭那天谈完一桩大单,翘了晚上的拍卖会,闲的不得了,心情看上去不错,靠在吧台旁悠闲问他,蹦上去后,她想跳哪儿去?
覃医生看他心情好,胆子也大两分,笑道:可能就没想着要被谁接住,想找她爸去。
祝秋亭当时笑了笑:有道理。
后来整三个月,累到吐血的覃远成都在后悔,后悔这一晚嘴太贱,这男人心胸多狭隘又不是第一次领教,怎么每次都重蹈覆辙?
现在纪翘在他怀里,他又无端想起那晚。
他想问问她。
他睁着眼,看见她仰起头承受他吻时,一轮月在她头顶升到最高。
她睫毛很长,天生带着些微上翘的弧度,急促湿润的喘息在唇齿之间渡来,祝秋亭大掌更用力,将人带向自己。
纪翘终于察觉到不对,猛地推开他,在夜色里望进那双眼,胸口起伏不定,极力压抑着喘息,眸色复杂:“你……?”
他吻技高超,虽然她之前基本没怎么体会过。当然,那方面更好,她也不亏。
纪翘嘴和舌头都麻的有点没感觉了,人也反应过来了,以前即使上床,他也很少这样吻她。
纪翘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立刻被她抓住了。
她神色变了几变,想说什么,张张嘴还是咽了回去,下意识拿手背蹭了嘴唇,口红算是掉完了,今天的颜色是正红。
祝秋亭直起身来,看她默不作声地低头,心头直拱火,眼底都暗了几分。
纪翘仿佛没感觉,只盯着手表,忽然开始轻声倒数。
从五数到一,看到秒针变化,冲他晃晃手腕,轻笑了下:“十二点了。”
十一号。
三月十一,每年这时候,他都有些反常。纪翘记得清,因为有一次他甚至爽了祝缃的约,她赶过去临时照顾了一天。
纪翘:“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见祝秋亭没搭腔,纪翘拢了拢身上西装外套,换了个问题:“你说,吴扉会不会跟过来?”
纪翘:“不打招呼就走,周总会生气吗?”
纪翘自言自语,也没指望他回答,把高跟鞋脱了拎在手上,蹲下来时爽飞了。吐槽也进入了高潮:“不过他们自助晚餐真的一般,那个鹅肝是喂鸡的吗,我他妈饿得前胸贴——”
“我父亲忌日。”
这一把男声清淡无起伏,让纪翘瞬间收声。
祝绫?
她头靠在手肘上,手肘倚在膝盖上,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纪翘现在这个蹲姿,任谁看了都要承认,太像巷口唠嗑的大爷了。也亏长裙是开叉的,她蹲得爽,带着满眼震惊,祝秋亭看得心情复杂。他们就像拜过把子又反目成仇的,兄弟。
他一把将人捋直:“起来。”
纪翘意识到有点儿过了,赶紧站直:“噢。”
她看了眼黑暗中的教堂,恢弘沉默,迟疑道:“那你来这儿,给他……超度?”
祝秋亭语气温柔:“我来给你超度。”
纪翘:……
她很快扯出一抹官方微笑:“那,谢谢?”
祝秋亭微眯了黑眸,从上到下悠悠打量她,纪翘被看得发毛,背也挺得更直,梗着脖子,像进入警惕期的小动物,表面上一动不动,其实每根神经都绷得死紧,一有风吹草动迅速跑路。
但今天祝秋亭耐性明显不错。
他抬手,从脖颈间摘下了什么。
“过来点。”
祝秋亭说。
纪翘紧紧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又瞟了眼他,好像他握着炸弹,脚下非常坚定,一步也没挪。
她没动,祝秋亭便上前两步,手臂绕过她细白颈间,他体温偏凉,纪翘就这么被轻碰了一下,几乎要跳开,又被他摁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