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交钱,一个都别想跑!”
……
夏鸢也想跑,但她眼见着那些被追上的摊贩被他们摁在地上殴打,她手脚都麻了。
很快,那个染着黄头发的发现了她。
“哟,这儿怎么还有个小妹妹呢。”
黄毛带着几个人眨眼之间就过来了,借着桥下的路灯看清了夏鸢,黄毛嘴角一咧,自以为友好的笑实则很有些恶心,“哎呀呀,小妹妹这么小就出来做生意啦,你几岁啦?”
黄毛说话时和她离得很近,夏鸢下意识地抓紧自己的背包带子往后退,但身后就是栏杆,她很快就无路可退。
她眉头紧皱,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让面前的人看得心痒如猫挠。
夏鸢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怯:“我没钱。”
黄毛哈哈大笑,“小妹妹还是很聪明的嘛,晓得哥哥要干什么呀。不过你也看见了,这桥上的人都这样说,但事实证明他们都是在说谎。所以有钱没钱,还是得让哥哥搜搜你才知道呀。”
他说着便伸手往夏鸢身前探去。
夏鸢吓得大叫,“啊——!”
她今天穿了件背带裤,背包被她牢牢扣在裤袋上,她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眼见着黄毛猥琐地朝自己过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背包就往他头上砸去。
“哎哟——卧槽!”黄毛被夏鸢背包里的扩音器砸到额角,登时便觉一阵剧痛,脚下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他身边跟着的人都没想到夏鸢竟然给黄毛砸地上了,手忙脚乱去扶黄毛的同时,夏鸢拎起身下的板凳就跑。
“个臭女表子敢打我!”黄毛捂着额头,脸色狰狞地大吼一声:“给我追!”
-
周野今天没有出摊。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这人一遇上雨天就没劲。
下午那一阵暴雨,将他困在店里没骨头似的窝了半天,再出来看见这一地污水,他登时就失了做事的兴趣。
在网吧里泡了一晚上,他又困又饿。
正要去买点吃的回家睡觉,远远听见了一阵呼救正朝这边过来。
周野眉头一拧。
夏鸢打了黄毛,从天桥逃下来,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能见到巷子就钻、见到岔路就拐,一路上七弯八绕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到了哪里,但身后那些人却好像怎么都甩不掉。
那会儿镇上还没什么小区之类的概念,她只知道往房子多的地方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希望有人听见她的呼救出来帮帮她。
黄毛那些人没想到夏鸢这么能跑,她个子娇小,动作又快,一路东躲西藏,他们跟在后边追,时不时就跟没了影子。
一想到这个小娘们竟然敢跟他动手,黄毛愈发怒火中烧,烧得他额角愈疼。
“妈的你们都是死人吗!都给老子跑快点!”
黄毛大吼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加快了动作。
夏鸢跑了一路,体力早就已经到了极限,她实在跑不动了,可她不敢停下来,一想到黄毛刚才咧着嘴对她伸手的样子她就忍不住要吐。
面前又是岔路,夏鸢咬牙,闭着眼睛一头扎进连着小胡同的那条路。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突然压来一道人影——
夏鸢只觉周身一紧,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竖着抱了起来。
眼前昏暗的光线急速变化,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大掌猛然之间覆上了她的口鼻。
——“嘘。”
梧桐镇的夏夜总是明朗,夜空中,皎洁的下弦月高高挂着,月光溶溶,淡而温柔地洒在人间。
一切的变化都只是在眨眼之间。
夏鸢心脏狂跳,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周野凛冽的双眸没了那些诱人的风情,变得慎重又冰凉。
略显凌乱的额发在他眼前投下一片晦暗的阴影,他将夏鸢牢牢锁在胸前,身体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力灼烫了夏鸢的手指。
夏鸢心口猛地一跳。
周野的心跳透过胸腔不断在夏鸢手掌下震动,他警惕地听着路口的动静。
“妈的!人呢?”
路口外,黄毛不见夏鸢的踪影,正暴跳如雷。
瞥见右手边的胡同,他几乎没有思考就下了判断:“往这边追!”
他们钻进了胡同,肮脏的叫骂声在夜色中渐渐远去。
周野确定外面暂时没有危险了,手上力道渐渐放松下来。
他转回头看着夏鸢,眉头深锁:“你怎么惹上这些家伙的……”
周野话音未完,猛然一顿。
夏鸢跑了一路,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额前的发被汗水濡湿,垂落在她眼角,脸上豆大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她双眼通红地望着周野,急促地在他手下喘息。
周野怔然松开手。
“周野……”
他的名字成了夏鸢现在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她看周野的眼神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个。
她的哽咽从指间溢出。
周野的指尖猛地一颤。
第6章 “其他一切有我。”
已经快十二点了,回家的公交车早就没有了。
周野的家就在附近。
他带着夏鸢到附近还开着门的杂货铺里买了两瓶冰水,五包泡面。
付钱的时候,夏鸢拉住他。
“我来吧。”
周野看她一眼,没拒绝。
夏鸢让老板把冰水换成了可乐,大方地付了钱。
她手小,怀里还抱着板凳,拿不下这些东西。她回头向周野求助。
周野瞧见她怀里的破板凳就忍不住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明明都被人追得不要命了,她竟然还把板凳抱在怀里。
真是蠢。
周野住在步行街背后不远的小平房里。
独户单间,好像是个门卫室改的,后边还有个住了十几户的小院。
房子小是小了点,但胜在价格便宜,还不用和人挤。
夏鸢第一次到男生家里,进了门便局促地站在门边,手脚无处安放,眼睛也只敢盯着脚尖画圆五公分的位置。
周野将东西放下,回头一看,夏鸢门神一样地站在门边,他气笑了:“进来啊,你站那做什么,辟邪?”
夏鸢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眨眨眼睛,打量一圈屋内,仍不知该往何处下脚。
周野这屋子平时基本不收拾,但他东西少,也没见有多乱。
他将床上的衣服随意折了折塞进衣柜,又把放烧水壶的凳子拖出来给夏鸢坐,“你先坐,我去烧水泡面。”
说罢,他拎着壶出去接水,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再进屋时,夏鸢坐下了。
她没坐周野给的凳子,坐的是自己的小折叠凳。
小凳很矮,她又坐得端正,像极了幼儿园里等着拿小红花的乖孩子。
周野看在眼里,唇角抿了抿。
他开火烧水,又弯腰在旁边柜子里拿出两个搪瓷碗,一个黄色一个白色。
等水烧开,他将两个碗都烫过一遍,然后才把面放在里边泡。
泡上面,他又在灶台上东翻西找,嘴里自言自语地念着:“找个什么东西盖上呢。”
夏鸢听见,心念一动,起身将方才装泡面的纸袋从地上捡起来,拍干净灰,对周野说:“用这个吧。”
周野看着她将包装袋平铺在碗面,又从口袋里摸出两根皮筋往上一箍。
包装袋不大,幸好碗也不大,恰恰好覆盖住了敞口,皮筋确保了热气不会窜走地太快。
周野挑眉,打趣她:“高材生啊。”
夏鸢微哂,没说话。
周野这屋里没有桌子,只有一张略宽的木凳。
他坐在床边,夏鸢坐着折叠凳,两人在木凳两端,一人守一碗泡面,电风扇在旁边呼呼吹着,淡淡袅袅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牵了一座桥,让彼此的距离仿若近在咫尺。
周野听夏鸢说今晚发生的事情,眉头一直皱着,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也罕见地没了笑意。
夏鸢说完自己的遭遇,已经没有刚进门时的尴尬与紧张了,说着,还能自嘲地笑一笑。“你瞧,我没让他们抢了钱,凳子也没让他们抢走,只损失了一点没卖完的头花和一床旧床单,是不是还算幸运?”
周野不晓得她这盲目的乐观是从哪来的,他躬身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撑着膝盖,严肃道:“那是碰上了我,要没碰见我,后面会发生什么,你敢想么。”
夏鸢自然不敢想。
她敛去笑意,垂下眼帘沉默半晌。
周野见她不说话,神情略松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