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她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他说的尝尝,真的是尝。没有半点儿作假。
到最后,高嘉羡浑身发软、手脚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雪白的皮肤上都泛起了片片粉色。她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敢从指缝里去看他。
她看到他性感的喉结上下翻滚了下,薄薄的嘴唇上有些异样的湿润。
然后,她感觉到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手掌上,而后将她的手轻轻地握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他的眸子星亮,里面闪动着浓重的情感和渴求,让她都无法狠心装作看不见。
“羡羡。”他的声音很轻,“喜欢吗?”
她怎么好意思回答这种问题,偏过头小声骂他“不要脸”。
他听得笑意更浓,随即低下头,用挺拔的鼻子蹭了蹭她的:“那请你帮哥哥做点儿更不要脸的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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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祝沉吟抱着她从浴室里出来,高嘉羡已经不想要自己的手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天真了。因为她发现就连壮观这个形容词,也算是低估他了。
等把人放到床上之后,他一低头,就看到她自己已经卷了被子滚到床的最边儿上去了。
他弯了弯唇,跟着掀开被子:“过来点儿,小心等会睡着睡着摔下去。”
“我绝不过来。”她背对着他,嗓音又哑又闷,“我可不想再羊入虎口一次。”
要不是今晚龚莉睡在他们隔壁,家里的隔音效果又有点儿差强人意,指不定他会干出什么更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他看着她裹着被子的一团身影,闷声笑。
“……祝沉吟,你简直就是狗。”她听着他的笑声,攥着被子碎碎念,“也不是,叫你狗还仁慈了点儿,你简直就是饿狼,不,饿虎。”
谁以后再当着她的面说他温润如玉斯文淡雅,她一定撩起袖子就跟那人拼了。
她真想让那些人看看刚刚某人抓着她的手做那难以启齿的事情时的模样,跟斯文这个词根本沾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好。”他这时悄悄地连着她和被子一块儿往自己这边抱,“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等把人抱到了自己的身侧,他低下头,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羡羡,谢谢你。”
本来高嘉羡已经闭着眼睛准备装死了,一听这话,又忍不住睁开了眼。
视线里,他低垂着眼帘,望着她的目光里饱含着深切的温柔和疼惜,还有一丝一直挥散不去的极浅极浅的阴霾。
刚刚他们虽然专心在做那么亲昵的事,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过程中依然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那抹若有似无的沉重。
想到这,她动了动唇:“我刚还一直担心我在车上对龚姨说那些话太重了,万幸她没有不高兴,还愿意听进去。”
他摇了摇头:“这些话只有你能说,也只有你说,她才会听进去。”
“我们羡羡可比我厉害多了。”他这么说着,揉了揉她的发丝,“在此之前,我每回被我妈一个紧急电话叫到医院去,到了那只能帮我爸收拾残局,也没法儿把我妈带走,而你今天做到了所有我之前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情。”
“我提过最起码有上百次让我妈和我爸离婚,但是她死活不愿意,我爸也一直把她看得很紧,因为他需要我妈照顾我爷爷、照顾他。”
她想了想:“你爷爷这个病,真的治不好么?”
他说:“治不好,最多一年时限。”
听到这个“一年时限”,她已然混沌困倦的脑袋忽然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瞬间清醒了过来。
似乎是猜到了她心里在想的事,他不紧不慢对她说:“是的羡羡,这就是我向你提出契约结婚的契机。”
“我爷爷得的是胰腺癌,那是癌中之王,扩散速度极快,哪怕用再好的进口药物也达不到根治的效果,只能做到拖时间。当时吴医生预估的时间其实只有三个月,依靠着我爸拆医院的威胁和进口药物才硬生生地维持到现在。但病情每况愈下,应该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难怪她在病房里看到的祝爷爷那么消瘦,面色蜡黄,整个人都已经不成人样。
“而在入院之前,我爷爷对祝家所有人说,他希望能在他临终前看到我成家。”他的语气更淡了一些,“我爸一向把我爷爷的话当圣旨,于是开始给我疯狂安排相亲,仿佛之前那个不允许我谈恋爱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当然,那些相亲我一次都没去,我爸自然非常不高兴,和我大小冲突不断。我一个人住在外面可以避难,但我妈避不了,因为这事儿,我妈也被他折磨得厉害。”
“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爸身上的大男子主义和病态强权非常严重,这其实都是传承自我爷爷。我爷爷认为祝家是个父系社会,女性在祝家不应该拥有家庭地位,家里一切大小事宜都该听男人的,男主外女主内。我奶奶去世得很早,我没见过,听我妈说也是因为劳累过度病逝。”
“我爸完美传承了我爷爷的一切脾性,并企图把他和爷爷的脾性安在我身上。”
这些话从他嘴里叙述出来,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他每多说一句,她就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冷一分。阿 昏
她听得心里实在酸胀得不行,终于忍不住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了他落在自己发丝上的手:“祝沉吟,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和他们一点都不一样,你身上没有一点儿和他们相似的地方。”
他听了这话,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担心我会变成他们,哪怕我那么厌恶和抗拒他们这样的人。”
所以他才会在年少时代就拒绝所有女孩子的告白,甚至告诉所有人他不会谈恋爱。所以他才会在和她相处的最开始,几番犹豫不决,若即若离。
原来他并不是因为祝文军不让他谈恋爱才选择不谈的,而是因为他担心自己身上会有祝文军的影子,从而在不经意间伤害到自己最喜欢的人。
他担心有些东西不在表象、而是藏在传承的基因里,就像祝文军传承祝爷爷那样。
“听我妈说,最开始我爸也不是这样的。”他说,“是在我出生之后的某一天,他才开始变得越来越可怖和不可理喻。”
“你不是他。”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打断他,“祝沉吟,你不是祝文军,你永远不可能是他。”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眸子里闪动着淡淡的光泽:“羡羡,你真的不怕我某一天会变成我爸这样的人吗?”
她很慢很重地摇了摇头。
“你身上有谁都没有的品质,我看得到,我也看得清。”她一字一句地说,“在你看不见的时候,我已经看了你好多年,我的眼睛和心都告诉我,你永远都不会伤害我。”
似乎是怕他会揪着那句“好多年”往下继续深挖她藏着的少女心事,她立刻又转了语调:“再说了,我们家可是母系社会,你以后都得听我的,你要是惹我不高兴了,我就喊孟方言教我格斗术把你胖揍一顿。”因为她的话,他原本微微蹙着的眉梢也渐渐舒展开来,眼角眉梢都变成了笑:“嗯,我躺平了任你揍,绝不还手。”
末了,他还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你除了揍之外,还可以帮哥哥干点儿别的。”
“比如你刚才学会的那个。”
第46章 耀眼
*
自从昨晚和他同床共枕之后, 这人几乎三句话不离开车。
高嘉羡翻了个白眼,一把甩开他的手,闭上眼睛想要翻身睡觉。
“羡羡。”身边的祝沉吟立刻眼疾手快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而后笑着在她闭着的眼睛上落下一吻,“有一句话, 虽然迟到了很久,但还是想要告诉你。”
他的气息落在她的眼睫上,痒得她忍不住睁开了眼。
下一秒,她就撞进了他只装着她一个人的眼睛里。
“爱上你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她听了这句话, 整颗心都仿佛被浸泡在了糖水里, 软得一塌糊涂。
“其实从小到大,我做的很多事, 都并不是出自我的自愿。”他继续说着, 声音很低沉, “无论是同龄人在快乐地交朋友玩耍、而我在房间里埋头学习刷题, 还是后来一路长大考进大学, 选择读医这条路。”
她一听这话, 张了张嘴:“难道连读医也……?”
他轻轻点了点头。
“是我爷爷和我爸强烈要求我读医的,我原本填的志愿其实是工程专业。”他敛了下眼眸, “因为这件事爆发过的家庭矛盾数不胜数, 那时候我爷爷身体还健康,所以我遭受了来自他和我爸的双重压力。”
在高嘉羡的既定印象里,其实爷爷奶奶这一辈应该都是非常疼爱孙辈的,有些甚至还会溺爱孙辈。别说是强硬要求孙辈做什么了, 爷爷奶奶们好像觉得第三代做什么都是好的。
虽然她的爷爷奶奶在她上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 但是在她的记忆之中,以前爷爷奶奶永远对着她笑脸相迎, 总说不希望她长大后过得辛苦,只希望她快乐平安。
所以,她真的很难相信祝沉吟口中这位强权古板到甚至有些偏执的爷爷,和躺在病床上那位虚弱无力的老人是同一个人。
祝爷爷和祝文军似乎从来只关心祝沉吟飞得高不高,而他累不累、开不开心,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当时只要我一改志愿,我爸就去学校找班主任拿新的表格。起先班主任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三四次之后,班主任忍不住来找我谈话了。那时候我毕竟还没成年,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大,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我并不讨厌读医这条路,但是我不想我的人生被当做木偶一样操控。”
“所以我大学瞒着我爸修了医学和工程双学位,是在后来深入学习的过程中,我才逐渐坚定了读医的心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神情有些说不出的低落:“没有人知道,我的从医之路并没有一个好的开始。”
她听到这话,咬了咬唇:“祝沉吟,怎么开始的不重要,你只要相信未来和结果一定都是好的。”
他无奈地用额头轻轻地贴了贴她的额头:“羡羡,我发现好像无论我把情况说得有多么不好,你都能替我圆回来。”
她故意逗他开心:“毕竟你喜欢的人可是能把死马都能说活的最美外交官大人啊!”
他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这位最美外交官大人不仅巧舌如簧,还把我迷得神魂颠倒,根本找不着北。”
高嘉羡听这话听得既开心又羞涩,有些别别扭扭地回:“糖衣炮弹可以稍微停一停了,别等会儿又要我帮你做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低笑一声,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忽而神情无比认真又专注地叫了她:“羡羡。”
“嗯?”
“一直以来,都向你隐瞒了当时提出契约结婚的另一小部分原因,真的很抱歉。你可以说是因为我的自尊心和想在你面前始终保持美好形象的私心,不想让你看到我身后支离破碎的家,也可以说是因为我不想把这件不那么美好的事情放进我们的感情里面来混淆视听。”
“但是请相信,向你提出结婚,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件从最开始就出于自己真心想做的事。”
祝爷爷刚入院的那段时间,祝文军近乎歇斯底里地替他安排相亲。他只要每回碰到祝文军,一定会因为这件事不欢而散,而祝文军又不可能天天来医院盯着他,只能把气都撒在龚莉的身上。
长久以往,他实在看不过去龚莉受折磨。于是那一天的凌晨时分,他在科室的窗边站了很久,终于选择鼓起勇气给高嘉羡打出了那个越洋电话,哪怕当时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他这一辈子只爱着、也只会继续爱她一个人,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除了她以外的人开始一段感情或者是一段婚姻。
当她答应了他之后,他立刻就去找了祝文军,他记得当时他站在祝文军的办公室里,斩钉截铁地告诉祝文军:如果你和爷爷一定要我立刻结婚,我只会跟我喜欢的羡羡结婚,要是你们不同意的话,我就永远都不结婚。
祝文军虽然气他态度强硬,但在祝文军的思想里,高嘉羡的家庭背景和个人能力确实能配得上祝沉吟,所以祝文军和祝爷爷几番商议过后,最终也只能答应下来。
祝沉吟这句话音落地的瞬间,那块一直在她心底深处悄悄压着的、会让她感到仿徨不安、会让她百般难受纠结、会让她不知道今后该何去何从的巨石,终于彻底消失不见了。
当他的秘密被他亲自揭晓,当她亲口听到他说出对她坚定且从一而终的爱后,她终于能够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是真心爱着她,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
祝爷爷和祝文军逼婚的行为,最多也只能算是变相的推波助澜,他们之间真的跨出了那一步,到底还是要靠他无比坚定地想要追她的心。
她的的确确,是他从始至终唯一的选择。
“好啦……我都知道了。”良久的沉默后,她用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涩的眼睛,声音有些轻,“虽然我们和正常情侣感情发展的顺序完全颠倒了,不过,这对最终的结果也没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点了点头,语调忽而一转:“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我还是不想让我们羡羡留有遗憾。”
她听得一怔:“……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顿了顿,他的眼睛里饱含着柔软的光泽,“即便我们感情发展的顺序确实有些颠倒,可其他正常情侣会拥有的、会经历的,你一样都不会少。”
“我未来统统都会加倍补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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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高嘉羡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