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看着前面穿着看上去似乎保暖的羽绒衣,却冻得瑟瑟发抖的四堂哥。
垂下眼帘,老爹总说钱只有挣不完,没有花不完。兄弟姐妹间相互扶持也是很值得看重的吧?
余庆住的地方离火车站不远,转个弯就到了。
停了很多台卡车的空地边,一栋两层半的俄罗斯式建筑就是余庆上班的地方了。
“就是这里了,前面的莫大皮货店和后面的物流公司都是同一个老板。”余庆有些敬畏的笑着说,“我们老板神通广大,手底下包括我千来号人靠他吃饭呢。”
原来四堂哥就是给这里的老板开卡车,跑物流的货车司机。
余意心不在焉的一边听四堂哥吹嘘跟了一个有本事大老板,一边四处张望。
楼房前面是一个看上去生意很好的的铺面。
后面的院子很大,里面也停了很多卡车,来往着很多人在卡车上卸货,或者上货,点单,验收。
余庆说的这里的人小部分是同事,大部分都是客户,拿着提货单子来拿货的。
院子的后面又是一进,这里比较安静,全是木石结构的房子,成口字形,三面拱卫着北边精致的二层小楼,其余三边都是平房。
类似北京四合院的结构,座北朝南,一共三进。
余庆把她带到西边的一个平房间,1008号。
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里面一个大约十平方左右的房间,分为里外间,里间只有一个炕床和炕柜,外间是一个可以烧炕的灶台。
帮她把行李箱放下,大概整理整理,余庆就去外面提了一大桶煤炭进来给她生火。
“生火你会的啊,”
“嗯!”
“不会也没关系,左邻右舍的都是同事和家属,你随便找一家借根燃烧的柴火就可以用了。”
余庆找出火柴,又拿出一根蜡烛,掰了一块扔进灶台里面,点燃后,又放进去几块煤块。
黑亮亮煤炭块很快被点燃。,燃烧充分后,加进去更多的煤块,屋子里明显的暖和了起来。
“原来还有火墙的吗?”余意四处张望后,蹲在四哥身边轻声问。
火墙是北方特有的夹心墙,烟绕过夹心墙再走烟筒出去,顺便也就加热了整个墙壁。
“嗯,你在屋子里学习不用担心会被冷到。”余庆笑着对她说,“虽然我跑车一趟要十几二十天,不过这里吃饭有食堂,洗澡有澡堂,取暖有煤块,比家里都方便些,不会让你分心。”
接着他又向余意介绍了一下这里的情况,这一片楼,院子跟附近的车辆都属于一个叫石荣的老板。
这个石老板了不得,84年就开始在国内做生意了。
那个时候实行商品双轨制,企业可以超过计划生销售产品。不过国家的配价和市场价不一样,市价比国家配价高处一倍左右。
石老板就是利用层层关系搞到配价的商品做市价卖,挣得盆满钵满。
等这一套钻政策空子的套利行为被国家禁止,行不通了以后,他又搞起了边境贸易,做轻纺织品出口俄罗斯。
去年,邓老决定恢复中苏的边境贸易后,越来越多的淘金客来到这里跟苏联人做生意,老大就顺应潮流搞起了物流,自己进货的同时,还帮人带货。
“你四哥我,什么人都不敬佩,就敬佩石老大,他呀!”余庆笑着说,“打个喷嚏都能捡起来卖到钱。
“呵呵!”余意终于被这个比喻逗笑了,露出了这一段时间的第一个笑脸。
余庆摸了摸她的头顶,“你看,小姑娘还是要多笑才漂亮。”
接着,他起身去翻行李箱,“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北楼跟上头交了车款在回来带你去吃饭,你先整理下房间和衣服。”
他拿着从行李箱翻出来的一个黑色塑料袋,打开,里面原来是一大叠百元大钞,目测得有二十来万。
第3章 风华
长时间的火车旅行,虽然一直都是躺着或者坐着,可是精神上的紧绷很容易让人陷入疲劳。
如意烤着火,打了一个哈欠,走进里间,摸着热炕,觉得挺暖和了。
把带过来的铺盖拎起来,拆了绳子和包装,歪歪扭扭的铺到了炕上,然后钻进被窝里睡着了。
北楼的经理室
石荣收了余庆和其他几个送车司机交上来的货款,不在意的把堆得小山一样高的钱从桌子上扫到了旁边的一个□□布袋里面。
他这里每天进出了货款不比俄罗斯市场的少,一天能有几百万人民币的流水。
中国为人民发家致富大开路灯,生意人的生存土壤很肥沃。不像俄罗斯,(现在是90年,苏联91年解体,这里为了统一,都叫俄罗斯)市场那么混乱,到处被人虎视眈眈。
所以国内收进来的流水都是随意堆放起来,每个星期一由银行派人过来跟会记对账存储。
他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绿茶,走到窗户前细品。
边境的三月还是寒风凛冽,楼下来往交易拿货的人却都是行色匆匆,干劲十足。
自从某个行业大哥用罐头方便面从俄罗斯换了几台飞机回国倒卖给航空公司,挣了一个亿以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疯狂了。
很多南方人蜂涌而至,来到边境做生意,现在俄罗斯体制大乱,民不聊生。举国上下什么都缺。
俄罗斯人拿着旅游签证来到这里,什么都买,什么都要,还不还价。
养肥了一大把来到边境做生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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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的员工宿舍忽然喧哗起来,不久前交完差事的余庆抱着一个人从他的屋子里出来,搂在怀里喊叫着什么,远远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女人。
留在宿舍里的人被他惊动,围了上去,女人的面容立刻被遮挡。
石荣放下茶杯,叫手下去查看情况。
不久,黑子上楼跟他说:“老大,是余庆她堂妹,睡午觉的时候煤气中毒了,正张罗着车子送医院呢。”
“嗯,你把开车过来,我正好要去一趟海关大楼。顺路送她去医院吧!”余庆是个讲义气的实诚小伙子,办事能力也很强,他有意培养这个人上位,给个面子,送一下堂妹去医院。
小车比大车容易开进院子,黑子开着车子停到了余庆面前。
“老大说送你一程,上车!”
余庆连忙把余意抱进后坐放好,自已坐进去,把她抱在怀里,擦了擦额头汗,对着老板感恩戴德。
石荣对他点点头,扫了他怀里的女人一眼,回过头去,“开车!”
中毒的女人年纪不大,看着挺孩子气的,似乎长得不错。
不过也不一定,因为中毒后的人都是脸色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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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中毒时间没多久,发现和送医院也及时,不久后余意就醒了。医生给做了检查,上了氧气后,让她留院观察二天。
余庆吓得人都傻了,抓着她大喊祖宗保佑,自责没有好好跟她说明睡觉要关门的事情。
“这里冬天烧炕取暖最怕的就是煤气中毒。你要记着,烧煤炭的时候一定要把里间的门关好了,外间的门要敞开了。并且要定时的给房间通风!”
这个叮嘱变成了他每隔几小时都要拿出说三遍的习惯。
余意出院,余庆的休息快结束了,他上午接她出院,下午就要跟着车队去蒙古运小肥羊去京城。然后从京城的仓库带纺织品回来这边托运到俄罗斯。
一个来回需要十天半个月。
临走前,余庆非得带她去新华书店给她买资料书,在他跑车的半个月里,让她好好自习。
余意非常不情愿,被他拉到门口了,也不肯进去。
“我不学,我要做生意挣钱!”余意在新华书店门口甩开四堂哥的手,抱着一颗树,打死都不进去。
她现在摸清了四哥的脾气。知道他是一个面软,心也软的人,立刻觉得自己吃得定他,立刻露出任性妄为的本性,完全没了前几天的乖巧听话。
余庆头疼,只好自己进去给她挑课本,资料。
“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等我出来带你去市场逛逛。”
“四哥,顺便给我买一本俄语词典啊!”这还差不多,余意得意的笑笑,在他身后大声喊到,声音婉转悦耳。
“哎!”学点什么都好,他这几天真拿这个堂妹没办法,可看她撒娇那么可爱,不由自主的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余庆进了书店里面挑书,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她等得无聊,四处走走看看,新华书店在一栋热闹的大楼旁边,大楼楼顶立着一个招牌。
“大富豪!”余意抬头看着招牌上写的这几个字,不由得笑了笑。一个几层楼的酒店,就敢取名叫做大富豪?
低头发现身边有台车,车窗黑亮亮的像一面镜子,镜子里的自己一边辫子居然松了。
有些懊恼的把一边辫子散开开,对着镜子重新编。
从小到大,她的头发都有专人打理,就算是在这个世界,也是她老妈给她编好头发去学校,住校的时候,还有闺蜜帮她绑头发。这种土里土气的双边辫子,她两辈子加起来都不擅长。
偏偏头发又黑浓密,一把都抓不过来。因为太重,扎单马尾绷得头皮疼,梳双边麻花辫头皮比较轻松。
对着镜子把一边的头发打撒,分开三股,认真编织,编织,编织。太不容易了,一不小心就搅和成结。加上每股头发分得有大有小,编到后面有长有短,没法跟另外一边对称。
唉!她放弃,把两个辫子都打散,弯腰低头,把头发撸到头顶,胡乱绑了一个丸子头。
再从额头边扯出来一些小缕,编织随意的麻花辫,绕进大发团里。
这有些废功夫,编织到余庆买好资料出来都没编完。
余庆没看到她,只好扯着嗓子喊她:“余意?”
“我在这里!”余意一边答应一边把最后一缕小辫子塞进大丸子里。
OK!
庞克风格丸子头。
满意的眯着狐狸眼欣赏着新造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抛了一个媚眼,高高兴兴的找余庆去了。
黑子坐在司机位屏住呼吸看着余意朝他们抛了一个媚眼后跑开,他本来想把这个拿着豪车当镜子的女人赶走。
结果被老大打手势制止了。
能理解,要是这是他的车子,他也不会把这么漂亮活泼的小姑娘赶走,说不定还会开车门出去跟她搭讪。
石荣看着余意的背影,认出了她堂哥余庆,不由得嘴角上扬,“小丫头精神不错,恢复得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