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晶亮地望着孟斯礼,满心欢喜地等着他挽留的话。
然而这份期待在孟斯礼眼里仿佛是透明的。
他像是没看见,松开手,淡声开口,没有挽留,而是提醒:“你刚才说要送我一本书。”
“?”
冯问蓝一脸茫然。
直到回想起刚才说的那句——“哥哥,你平时都看什么书啊?我可以送你一本吗?”,她才反应过来,眼睛更亮了。
她还以为刚才那些话全是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没想到被他当成了一回事儿。
她赶紧从书包里拿出来两本书,将其中一本递了过去。
孟斯礼接过书,扫了眼封面。
上面大喇喇写着——如何与白痴共处。
送完书,冯问蓝又秀了秀自己手里那本《如何又烦人又可爱》。
她无限憧憬又信心满满道:“等我俩读完这本书,到时候就一定可以愉快地相处了。”
这话的逻辑就像只要掌握了聚变原理就能制造出聚变发电一样。
想法天真得有些可笑。
孟斯礼淡淡敛眸,唇角勾起一点淡嘲的弧度。
他不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也没理由陪她玩这个游戏。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一脸明媚的小姑娘忽然脸色一变,张开双臂飞扑向他。
下一秒,一辆失控的电动车从不远处急速驶来,几乎是擦着她背后的书包呼啸而过。
地上的落叶被气流卷起。
又缓缓下降。
冯问蓝的头发也乱了。
这一出英雄救美完全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
她只是正好瞥见不远处有辆电动车的速度有点快,条件反射地,护住孟斯礼,往旁边一躲。英雄救美完才知道后怕,这会儿还有点惊魂未定。
心脏扑通扑通跳。
其他感官也好像变得特别敏感。
比如,冯问蓝清楚感受到,她嘴唇下的触感又软又硬。
……
又软又硬?
略显奇怪的触感让冯问蓝的思绪逐渐回笼。
四月的春天,花已经开得很热闹了。
可萦绕在她鼻尖的气息却不知道是哪一味香。并不浓烈,清冽冷淡,仿佛刚从雪山上被摘下。
冯问蓝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入目处,是一大片冷白的皮肤,浅浅染上了一层浅浅粉色,仿佛分走了晚霞的一部分色彩。
颈侧隐隐透出的青色经络如同古籍经卷上的经文,以禁欲诠释性感。
仔细看,还能看见喉结旁缀了一颗痣,小小的,浅褐色。
而这些零碎的画面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认知。
她,好像,不小心,亲到了,他的锁骨。
意识到这一点后,冯问蓝顾不上感叹哥哥比她还纯情,血液轰地逆流上她的脸颊。
她的脸皮这辈子没这么薄过,涨红着脸,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拉开距离,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吃你豆腐!我发誓!”
虽然她希望和他拉小手亲小嘴,但这种因为意外而产生的肢体接触她连在电视剧里看见都嫌老套,现实里更是达咩。
道完歉,冯问蓝紧张地等待他的回答。
然而孟斯礼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依然安静地垂着眼。
投下的阴影覆在眼下,有种山雨欲来的况味,连带着染透他脖颈的粉色也变了味,没了害羞的色彩,更像是在克制在某种情绪。
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冯问蓝察觉不对劲。
她赶紧收起自己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重新朝前迈了两步,担心道:“哥哥,你没事吧?”
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却被躲开了。
冯问蓝一怔,关心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
孟斯礼眼睫轻掀,缓缓抬眸。
原本平和的眼底如同被搅乱的一池春水,深深浅浅的情绪在其中浮沉,不得安宁,连时间都好像放慢了流逝速度。
冯问蓝呼吸微窒。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可嘴巴怎么也张不开。
孟斯礼没让她为难太久,只看了她这一眼便转身离开。
徒留冯问蓝一人呆站在原地。
地上被拉长的影子是她唯一的陪伴。
树叶缝隙间的夕阳还是刚才的那轮夕阳。
她这段好不容易才有所进展的早恋进度条也好像回到了原点。
好一会儿,冯问蓝才回过神。
整理清楚刚才发生的状况后,她一脸绝望。
绝望得像断掉双臂的人想抱头痛哭却发现自己压根儿没手抱头一样。
完蛋了完蛋了!
这下她真的被当成死色狼臭流氓了!
-*-
梦境结束在充满戏剧性的一幕上。
第二天早上,冯问蓝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她还满脑子都是孟斯礼转身离开前的最后那一眼。
明明只是一个梦,可她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次似的,忘不了那种被盯得浑身血液凝固的感觉,如同大冬天被丢进满是冰碴子的湖里。
冯问蓝:“……”
等等。
都说梦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潜意识里的想法。
她该不会是被孟斯礼嫌弃肢体接触嫌弃出了心理阴影了吧,要不然怎么会梦见这种完全可能在现实里上演剧情。
……哦。
那也不对。
潜意识里的她应该是想杀孟斯礼才对,不可能在梦里对他献殷勤献得连路过的狗都看不下去。
“……”
说起狗,冯问蓝后知后觉,又被梦里那个恋爱脑气到了。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在梦见程蓝以后没有哭着醒来,翻了个身调整心情。
视野里的光线却忽然暗了一暗,好像有什么挡在了她的面前。
见状,冯问蓝眼珠一动,重新睁眼。
没拉窗帘的卧室里光线昏暗。
平时早该起床的男人还躺在她的身边。
衣服已经换了一套,身上还有沐浴露的味道,大概是运动完回来又继续睡。
不同于上次在车上的阖眼小憩,今天的孟斯礼是真正的睡美人。
冯问蓝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睡着的样子。
这一次她非常敬业,第一反应不是沉迷美色,而是和写小说联系起来,终于明白,为什么大部分小说总喜欢描写女主角撞见男主睡觉的场景,并且都会毫无例外地感叹一句:“睡着以后的他乖得好似谁都能欺负,和平时的冷峻判若两人。”
是真的判若两人。
孟斯礼侧躺着。
乌黑发丝搭在额前,淡化了眉眼间与生俱来的生人勿近的距离感,流畅的脖颈线条在喉结处微微起伏,如同春日的山丘。
只可惜,几道抓痕破坏了这种美感。
抓痕唯一制造商:呃。
她强行无视心里的罪恶感,抬起两只手,小猫挠人似的抓了把空气,恨不得在他的脖子上再多补两爪子上去。
她想,她和梦里的冯问蓝唯一相通的一点大概就是她们都爱这张脸。
尽管她不是很想承认,可事实确实是这样。
从大二暑假那年,第一次见到孟斯礼的时候,她就喜欢了。后来她答应结婚,虽然不完全是冲着这张脸,但多少还是有点关系。
幸好这个狗男人性格不怎么样,要不然她可能真的会喜欢上他,到时候还怎么当一个没有感情的替身呢。
一想到这儿,没有感情的冯问蓝没忍住,很有感情地偷笑了两声。
不料这时睡美人忽然开口说话。
他似乎还没怎么睡醒,嗓音不复一贯的清冷,沾染了一丝低哑,语气有些懒懒的,缓缓道:“看来你昨晚在梦里给我好好上了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