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不会回头了。
她不要他了。
她……不爱他了。
霍启年仰面瘫倒在丝毫不合身的椅子上,以手覆额,掩住了自己眼眶里的潮意。
回忆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它们是一种特别的刑罚,不攻身,只攻心。他一面被伤得体无完肤,肝肠寸断,一面却还在贪恋回忆带给他的那点温暖。
他也只剩这么点温暖了。
在情感的世界里,他终于活成了狼狈可怜的模样。
*
霍总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这在霍氏集团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等待霍启年批复的文件已经几乎占满了他的办公桌。这些文件里,还有好些是等着紧急处理的。
几位副总顶了三天,终于顶不住了,请示霍董的意见。
电话里的霍董冷笑几声,临时给几位副总授权,让他们帮着处理一些能处理的文件,至于那些绕不开霍启年的,则让人送到莲山。
霍启年的头号助理接到了送文件的任务,简直头皮发麻。
既然是头号助理,知道的自然更多一点。比如霍总跟前霍太太的感情纠葛,比如霍总跟季总的恩怨,再比如前霍太太已经出国的消息……
这种时候去烦霍总,简直像是嫌命长。
虽然如此,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助理也不敢推脱。
他在总裁办的几位同事“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同情眼神里离开了霍氏大楼,前往莲山,并在大门口按了门铃。
大门很快开了。穿过庭院,助理很顺利地进了正屋的门。
助理刚觉得惊喜,就发现接待他的人根本就不是霍总,而是莲山的女管家,姓刘。
“霍董跟我说过了。你就是徐助理吧?是来给先生送文件的吗?”刘阿姨难掩忧色,“可能要麻烦你等一等了。先生这几天情绪不太好,现在人还没醒……”
下午三点,人还没醒?
这不是徐助理认识的霍总。
徐助理一直等到了将近下午五点,二楼主卧的方向终于有动静传来。他下意识抬起头,就见穿着睡衣的霍启年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他抿着唇,神色透着点阴郁,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透着一股颓丧气,幽魂一样,十足十失恋的模样。
徐助理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
这是那个永远英明神武的霍总?
徐助理待在原地,一时不敢出声。
霍启年已经注意到他了。
他站在楼上往下看,将徐助理的眼神看得分明。
霍启年脸上的阴郁之色更重,但却没有因此变得人模人样一点,反倒丝毫不在乎。
他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徐助理一凛,战战兢兢道:“我是来给您送文件的。”
霍启年又皱眉,想了想,随手一指,“放那里。”
他继续往楼下走。走到楼下后,发现徐助理还在那里,他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还有事?”
徐助理咬咬牙。
赌了!
他期期艾艾道:“太太的房子要出租,您看……”
霍启年面无表情地盯着徐助理,直把他盯得心惊肉跳,这才道:“不该你管的事,少打听!”
徐助理额头的冷汗都快下来了,“是。”
他转身想往外走,走到一半,又让霍启年喊住了。
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去租下来,动作干净点,懂了?”
第81章 当爱已成往事,所有皆成……
送完文件后的第三天, 徐助理给霍启年送来了一把钥匙。
他道:“房子是以我妹妹的名义租的,原律师只给签了一年。房子本身是三室一厅一卫的格局,但其中两间房是不对外开放的……”
霍启年静静看着这把钥匙半晌, 却什么话也没说。
他把这把钥匙放在了书桌抽屉的最底层,仿佛是慎重相待, 又仿佛是尘封不理。
时隔一周,霍启年西装革履, 恢复了上班。
他似乎还是从前的那个霍启年, 只除了消瘦一些, 神情更冷峻了一些, 看上去更不好糊弄了一些, 闲暇时间更沉默了一些……
这些变化并不明显,所以看上去, 他与从前似乎并无不同。
他忽然消失的这一周时间,就仿佛只是一次没有安排到位的出差, 或者是一次突如其来的休假。短暂的脱轨后,一切似乎又将重新恢复正常。
但霍启年知道, 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
霍启年坐在办公室里, 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生平头一次产生了一种倦怠感。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决定事关重大,也知道这些文件有很多人在等。他应该抓紧时间, 毕竟一寸光阴一寸金……
道理他都懂, 可他就是提不起劲儿来。一贯被他撑在皮相上糊弄世人的那种懒散感, 这一次似乎钻入了他的骨子里,赶也赶不走。
晴天白日里,他竟然有种睡不醒的颓丧感。
这很不同寻常。
霍启年一贯野心勃勃,有用不完的精力。他喜欢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从不肯服输,连他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都有一半是他从霍董手里抢过来的。
这样一个事业心重的人,竟然有一天会觉得倦怠。
霍启年自己都看不惯这样的自己。
不就是……失恋吗?
不就是她再也不喜欢他了吗?
振作起来!
你就这点出息吗?!
霍启年深吸口气,强打起精神,逼着自己将精力集中到眼前的事务上。
翻开文件,第一份就是关于追加在智能医疗领域的投资的报告。而之所以要追加投资,是因为季氏集团在后面紧追不舍。
霍启年冷笑一声,倒真打起了精神。
他还能让季承看了笑话?
霍启年高效地工作了一整个上午。临到午饭时间,徐助理贴心地给他送餐。霍启年看见食盒的第一时间,竟然是想着去看手机。
多奇怪啊,他已经离婚一年了,苏允白早在一年前就不会提醒他按时吃饭了,可到了现在,他似乎又重新不习惯了。
他其实早就收不到她的短信了。
她甚至已经被拉黑很久很久了。
霍启年丢开手中的笔,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那种颓丧感又要回来了。
霍启年心里一凛,强撑着不想被情绪左右。
该如何才能不被情绪左右?
他想起这半天以来的经历,想起自己此刻的心情,也想苏允白。
没来上班的那一周,霍启年不是真的只知道沉迷于往事和悔恨里,当个可怜的只知道逃避的懦夫。
没被酒精麻痹的时间里,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起跟苏允白的这段关系,也是第一次不抱任何侥幸心理地思考自己以后的路。
霍启年讨厌恋爱脑,哪怕到了今日,他依然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任何错误。他痛恨没办法自控的自己。他甚至不愿意染上烟瘾,更别提因为失恋而酗酒、而意志昏沉……
他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理智上讲,他应该远离这种错误,拨乱反正。
苏允白已经给出了她的态度了。她一走了之,她毫不留恋。
按照霍启年一贯的脾气,她这样决绝地决定一刀两断,他也应该有风度地不再纠缠才对。
他是不该沉迷于此的。
所以,他应该如她所愿,就此跟她一刀两断,继续当他的霍总,从此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这是个很顺水推舟的决定。
苏允白说得对,这世上没有谁少了谁是活不下去的,地球离开了谁都能转,没有谁会那么不可或缺。
他该试着走出来了!
霍启年一遍又一遍地这么告诉自己。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他知道自己该做回他的角色。所以他按时来上班,逼着自己冷静从容,逼着自己忙于公事。
可为什么心里总有种无边的孤独感呢?它如影随形,它无孔不入。他越是想压抑,心里空着的地方就越来越大,大到甚至能左右他的理智,影响他的判断。
他到底该怎么办?
霍启年仰面靠坐在办公椅上,喟然长叹。
*
苏允白离开后的第二周,霍启年不再酗酒,忙于公务,却开始频繁地失眠。
他睡不着,只能像是一只午夜幽灵一般,在空荡荡的莲山别墅里游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