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您老到底对我枳姐有没有意思啊?这他妈听见老对头陪你心上人去医院看姨妈疼,你心上人连和你招呼都没打一声,正常男人都不该是这个反应啊。”马嘉悦都忘了一开始想安慰的是贺知野,这会儿反倒帮岑枳抱不平起来。
“和我有关系吗?”少年声线淡得像稀释了好几遍的月色,又凉又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马嘉悦懵了下。
但,也行吧。
好歹贺知野没太激动,这样应该就不会像刚开学那会儿似的,和他枳姐闹矛盾,两个人气压低得他一礼拜没敢说话了。
于是马嘉悦胆子大起来:“操!我跟你说啊,简星疏那狗逼还把我枳姐脑袋往他胸口摁!我枳姐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拗得过他?妈的,怪不得上次我生日的时候他那么激动!他肯定对我枳姐有什么非分……”
“说完了?”贺知野凉声打断他。
“啊……”马嘉悦张了张嘴。
贺知野面无表情地拿开手机,挂了电话。
微信上几个红点,显示有消息。贺知野没点。
贺宏骏的电话却再一次打过来。
贺知野突然极其烦躁。
这一晚上的情绪,像早就弥散在密闭厂房里的粉尘,被贺宏骏这通电话的火星子急速引燃。温压骤升,嘭得一声巨响,连设备带屋顶炸得干干脆脆。
贺知野漠然地把震得不知疲倦的手机扔进了路边绿化带。
一辆出租车一脚刹车,在他身边停下来。车窗摇下:“小帅哥,打车吗?”
贺知野站着没动,抬睫,看了对方一眼。
“……”师傅本来还庆幸能做个回头生意不用跑空,这会儿看见贺知野凉戾的眼神,忍不住咽了一口,果断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算了算了,小伙子看着跟武侠片儿里那种在黑化边缘游走的大反派似的,太他妈骇人了!
周遭终于安静下来,包括那只躺在绿化带里的手机。
脑袋顶高耸的路灯上,一只飞蛾固执不停撞向灯壁的触击声,变得格外明显。
少年垂下眼,盯着地面那个不断扑向虚光的影子,不带任何情绪地,无声扯了下唇。
-
“还吃得下?”简家主宅,还是上回那张圆桌前,简星疏拉了拉岑枳的胳膊,“走了!”
“哦哦。”岑枳赶紧放下筷子,挪移了下硬邦邦的红木圆凳,站起来。
岑枳今天早上被简清晖一个电话吩咐:回家吃晚饭。
傍晚的时候司机来小区门口接的她。
也是在餐桌上听简于佑提起才知道,她和简于佑的配型出结果了。
没成功。
简于佑再次质问简清晖:“爸,你到底是为了让她回来,还是为了替我配型?”
简清晖看不出情绪地看了他一眼:“先吃饭。”
“吃个屁啊!”简于佑狠狠一甩筷子,“既然她没有用!就他妈让她滚回去啊!哪里来的野种都想上我们简家的台面?!”
岑枳僵了下,眉心蹙紧。
“简于佑!”简星疏一脸躁戾地指了指他,“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简老爷子狠狠拍了下桌面:“吵什么吵!都给我坐下!”
反正配型没成功,简于佑也不想装了,他橫了横脖子,眼睛赤红,朝简星疏挑衅道:“来来来,打我啊。是野种还是上不了台面戳你肺管子了?跟她同病相怜了?”
“操!”简星疏低骂一声,松开岑枳胳膊偏身。
岑枳反应了半秒,一把拉住他:“小叔叔,别打架!会受伤的!”
简星疏一滞。
郁秦适时开口:“星疏,你带小侄女出去吃点吧。”
岑枳顺着新奶奶的话,复读机似的:“带小侄女出去吃点儿吧。”
“??”简星疏眼皮一抽,跟他妈撒娇似的!
简星疏看了自己亲妈一眼,又神情复杂地看向岑枳,重新反手拽上她胳膊,语气还是很烦躁:“还不走?!”
“哦哦!”岑枳赶紧跟上去。
身后还是简于佑暴躁的质问声,快出餐厅的时候,岑枳扯了扯简星疏外套:“小叔叔,等我一下。”
简星疏停下,不耐烦:“又干嘛?”
岑枳转过身,看向简清晖:“我不是野种。我也不想上简家的台面。我想回家。要是可以的话,”岑枳微顿了下,有一丝几乎捉摸不到的迟疑,“我想现在就回去。”
简于佑嗤笑:“装得还真他妈像,什么都不图是吧?”又嘲讽地看着简星疏,“怪不得能玩儿到一起。”
简星疏咬了咬牙。
要不是看简于佑如今半死不活的样子,真他妈想跟小时候一样揍他个半身不遂。
“还有,”岑枳看向简于佑,“配型出结果之前,我都觉得就算是个陌生人,只要成功了,我一定会自愿给他移植骨髓的。”
岑枳眨了下眼睛,面无表情的,像个没什么感情的小机器人,说的话真实又残忍,丝毫不顾忌对方感受,“但我现在挺高兴的。还好没有成功,我不用违背心意,给你这样的人捐骨髓了。”
简星疏微眯了下眼睛,看了岑枳一眼。
简于佑跟被人从背后砍懵了似的,有几秒钟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岑枳和简星疏消失在餐厅门口,岑枳才听见遥远的暴怒声和碗盘砸碎在地上的声响。
-
简星疏干脆带岑枳去了市中心,有一片老巷子改造的古街商业区,新开发的,离她住的小区不远。
晚餐一开席,简于佑就开始作妖了,简星疏也饿着肚子。叔侄俩人先吃了顿主食,才开始漫无目的地逛这条青石板路小街。
看见乱七八糟的小吃,简星疏问都没问,一股脑儿地给岑枳买了一堆。
岑枳对这种逛街时候的进食随机性,是不怎么抗拒的。
用赵桑晚的话来说就是“来都来了”,“又不是当饭吃”,“你还能每天都逛街?”。被洗脑了好多年这种“特殊日子的偶然性进食规律”,岑枳倒也接受了。
况且也巧,简星疏买的都是她喜欢吃的甜食。
就是多了点儿。
这一片保留了明清风老房子的基础原貌,是纵横井字田的平面分布,南北纵向的小巷更窄一些,不适合开门店,人也很少。
简星疏手上小吃越拎越多,干脆找了个纵巷里摆的石凳,让岑枳坐着慢慢吃。顺便自己抽支烟。
“小叔叔,”梅花糕上面混着红绿丝的软糯元宵已经下肚,岑枳认真啃着剩下半截儿——外脆里糯夹了豆沙馅儿的壳子,口齿不清地说,“待会儿别再给我买了哦,我吃不下了。”
简星疏夹着烟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点点她:“在学校别这么叫我啊。”
岑枳眨巴了一下眼睛,乖乖点头:“哦。”
虽然不明白简星疏为什么这么介意大家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岑枳也没多问。只想了想,慢吞吞地问他:“咱们俩的关系,我能告诉我同桌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希望贺知野误会她和简星疏的关系。
简星疏盯着她,突然俯下身凑近了一点儿,眯了眯眼睛,像审犯人似的:“你丫的不会看上那小子了吧?”
岑枳新进嘴的半颗糖葫芦都差点掉出来,眼睛瞪大了一点,莫名其妙地语速都飙到了一倍速:“你怎么会有这么不理智的想法?”
“??”丫的。
小丫头又用这种看傻子似的表情看着他!
“没有最好!”简星疏直起身,长辈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警告她,“你别看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心理肯定不健康。心理不健康的男人,要不得。”
岑枳听得一脸茫然,下意识反驳他:“你怎么知道哦?”
简星疏嗤了声:“原生家庭的影响,你懂不懂?很容易让他变态。”
岑枳把他的话转了两个弯,没忍住:“那你也……?”
“??”
“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简星疏怒道。
“!”岑枳赶紧咔嘣一声,果断咬下一颗草莓糖葫芦,一整个盘在嘴里,用实际行动证明,吃的可以堵住她的嘴!
简星疏:“……”
算了,跟傻子较他妈什么劲。
看岑枳不再说话专心吃了起来,简星疏掐了烟:“你刚刚……”
岑枳抬眼:“嗯?”
简星疏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语气有点儿凶:“刚刚拉着我打简于佑干什么!”
岑枳眨眨眼:“怕你受伤,怕你吃亏呀。”
简星疏看着她。
小姑娘今天难得没穿校服,娃娃领的白衬衣乖乖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领口露出一点点精致锁骨。鹅黄色的针织开衫毛绒绒的,宽宽松松罩在衬衣外面。干干净净的水洗蓝萝卜牛仔裤,踩了双小白鞋。绣了个小猫头图案的棉袜裹着纤细脚踝,因为坐着露了一小截出来。
吃到满足的时候,小脚丫还会下意识地翘一下脚尖。
那模样乖巧又柔软,一看说的就全是大实话。
“切,”简星疏绝不承认自己有点儿受用,嫌弃道,“小姑娘就是婆婆妈妈,想太多。”
“没有想太多呀。”岑枳挠了挠脸,很实在地打击他,“你上次被我同桌……”岑枳把“单方面殴打”这句话艰难地咽了下去,“不是,是和我同桌打架,我根据你们双方的伤势判断,觉得你以后还是别打架比较合适的。”
“……?”
“???”
简星疏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只觉得这堆零食都他妈喂了狗!
岑枳很识趣地又盘了一颗草莓糖葫芦,抿紧嘴鼓着脸嚼着糖壳子,嘎嘣响。
简星疏气得头疼,恶狠狠地看着她又点了支烟。
岑枳嚼完最后一颗,突然想起刚被简星疏带跑偏的话题,再一次问他:“小叔叔,咱们俩的关系,我能告诉我同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