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时间过得很快, 冬天悄无声息过去,可惜尹若心没有等来一场雪。
听说这个城市下雪的时候会很漂亮,她希望到了今年冬天可以等到下雪,到时候她要跟陆承佑一起看白雪覆盖下的紫禁城。
转眼距离高考只剩最后一个月, 学校每周都会进行模拟考, 陆承佑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 搞得排在他后头的千年老二心态很不平衡。
那人叫蒋顺,高中三年一直拿陆承佑当竞争对手,每次考试都想超过陆承佑,每次都是铩羽而归。长久以来的失败让他心态不平衡,眼看高考在即, 他不愿意以千年老二的名头结束高中生活,花功夫弄到了点儿药,丢进矿泉水瓶里, 趁班里没人放在了陆承佑的课桌上。
陆承佑打完篮球回来, 蒋顺的神经被挑起, 表面上装成在做卷子,一双眼睛暗暗跟着陆承佑到了最后一排。
陆承佑往椅子里一坐, 朝那瓶水上瞥了眼,没动, 问一旁的尹若心:“你送的?”
尹若心摇头:“不是。”
陆承佑把水拿起来, 手腕一扬,一瓶水扑腾一声被丢进角落里的垃圾桶。
无人注意那瓶水里有什么,蒋顺不甘地捏紧笔,朝陆承佑又看了眼。那人吊儿郎当地窝在椅子里, 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拿着手机在打游戏。
这个人, 从来没有付出过哪怕一丁半点儿的努力,生活得随性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打架斗殴玩姑娘,什么事儿他都干,凭什么这样烂透了的人回回考试都是第一!为什么蒋顺已经付出了全部,每天吃饭用跑的,睡觉只睡三个小时,生活完全被习题占据,都做到了这样,结果他还是比不过陆承佑,每次总要差个三五分。
凭什么!
凭什么!!
蒋顺越想越不甘心,笔尖穿透一层层纸页,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陆承佑注意到他的视线,薄薄的眼皮掀起,朝他这边不冷不热地落了一眼。
蒋顺扭回头,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他看到笔记上写得满满当当的都是:陆承佑去死!陆承佑去死!陆承佑去死!
人和人之间确实是不同的,尹若心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她愁眉苦脸地咬着笔杆,被一道数学题为难了近半小时也还是解不开。陆承佑看到,摘下蓝牙耳机,把桌子搬起来跟她的并到了一起,凳子拿脚勾过来,他往她身边一坐,拉过她的卷子,宠溺地笑骂了声:“傻瓜。”
“我是傻,又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生下来就是IQ200的天才。”
“你不服?”
“你帮我把这道题解了,”尹若心笑得可可爱爱,圆圆的眼睛弯起来:“我就服。”
陆承佑低笑了声,拿笔在纸上写解题步骤。他给她讲题的时候声音格外好听,带了种随性的魅力。
尹若心喜欢听他讲题,感觉心里痒痒的,让人着迷。
这段时间有陆承佑的辅导,她的成绩提高了很多,基本稳定在了年级前十。这样继续保持下去,只要高考不发挥失常,她可以很容易就考上北中医。
她没有了那么多压力,只等着不久以后高考结束,能去自己喜欢的学校。可一方面又不想让时间这么快过去,现在她跟陆承佑还能在一个学校,每天都能见到。可京大和北中医一个在城市的南边,一个在城市的北边,相隔了那么远,就算不堵车也要花上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要是堵车就更说不准,陆承佑要是每天都去找她的话就太麻烦了,也很浪费时间。
到时候就不能每天都能看见他了。
想到这件事她就发愁。
晚上陆承佑跟几个朋友又去球场打球,尹若心在场边坐着,膝盖上放了本习题册,做完一道题就会抬起头看一眼。陆承佑矫健高大的身影奔跑在球场上,带着球干脆利落地过人,单手持球高高跃起,把球猛地灌进篮框。
场边有几个女生被迷得不行,激动地小声讨论着他。有人跑过去给他送水,他没接,汗湿着一张脸扭头朝尹若心看。尹若心也在看他,明显有些不高兴,只差没把吃醋两个字标脑门上。
陆承佑下巴一扬:“过来。”
尹若心轻哼了声,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他。
陆承佑无奈笑,看回送水的女生时笑意尽数收敛,恢复了一派的淡漠不羁:“看见没有,我的妞吃醋了,以后注点意,都离我远点儿。”
说完迈着两条长腿朝尹若心走,留下几个送水的女生风中凌乱。
陆承佑把尹若心腿上摊着的习题册一把拿走,在她身边坐下,手朝她那里伸:“不知道给我送水?”
“不是有人排队给你送吗?”
“别人送的我不喝,”陆承佑两条胳膊往后搭,腿翘起来,与生俱来的痞劲就出来了:“我就喝你送的。”
“给你给你!”尹若心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瓶水放到他腿上。
陆承佑笑,拧开瓶盖没喝,仰起头对着脸先倒半瓶。汗水被洗涤,少年深邃俊朗的一张脸在灯下泛着白皙的光。
他喝掉剩余的半瓶水,起身:“我去洗澡。”
经过尹若心身边时,习惯性往她头发上呼噜了两下:“等我回来带你去吃饭。”
等他的过程里尹若心发现自己把一本书忘在了教室,给陆承佑发了条信息,出了篮球馆往教学楼跑。
班里剩了几个尖子生笔耕不辍地用功,她拿完书准备走,踢到地上的一团纸,弯腰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垃圾桶里有一瓶水,水还很满,看上去没有打开过,是早上陆承佑随手扔进去的。几个小时过去,水瓶里飘出了些白色的结晶体,依附在瓶子内壁上。
尹若心觉得奇怪,盯着看了会儿,打算把这瓶水拿回去研究。她把书包放桌上,从里面翻找能装水瓶的纸袋时蒋顺急急忙忙跑进教室。原本他在往后跑,在看到最后一排的尹若心后步子停下了,转而走到了他自己的座位旁。
尹若心想确认一下那瓶水是不是蒋顺搞得鬼,若无其事地把书包拉链拉好,单肩背着出了教室。
她下了楼,找了个死角躲着。没两分钟蒋顺从楼上下来,做贼一样抱着他的书包跑远了。
尹若心回到教室,发现垃圾桶里的那瓶水果然不见了。
陆承佑还在篮球场,他洗过澡,换了身衣裳,头发吹得半干。他一边讲电话一边随手拨拉了两下头发,细密的头发蓬松柔软,额前的刘海遮到眉。
身上带着一种凌厉又迷人的少年感。
尹若心朝他走近,他没发现。难得见他这么认真地跟人讲电话,口气都正经了不少。她不经意听了一耳朵,听见他在跟人说:“我想做什么他管不了。我既然答应了您就一定会报工程系,您的研究所我也会去。行,这些您都放心。”
挂了电话,他看见尹若心在他身后一步远处,样子很乖地站着,气质恬静温柔。
他把她书包拿下来,随意在一边肩上挂着:“想吃什么?”
尹若心想了想,说:“炸酱面。”
陆承佑笑了声:“还没吃腻?”
“没有。”
“挺好。”陆承佑抽着肩膀又笑一声:“我的小姑娘嫁狗随狗。”
嫁这个字眼让尹若心猝然心跳失衡了下。唇上有些干,她抿了抿,为了掩饰内心极没出息的欢喜和雀跃,故作不解地说:“谁是狗啊?”
陆承佑:“我。”
尹若心撇过脸笑。
两个人出了学校,去胡同口的那家店吃炸酱面。
吃面的时候酱汁不小心蹭到了尹若心嘴角,陆承佑抽了纸巾帮她擦。尹若心没出现之前,陆承佑带过几个姑娘来吃炸酱面,那些姑娘怕脸上沾到东西不好看,面条一根根地挑,吃几口就摇着头摆手:“我吃饱了。”
不像尹若心,蹭到酱汁也不在乎。
陆承佑一时嘴快,把他带过不少妞来吃炸酱面的事给说了出来。尹若心眼里的光登时沉下来,她这人心思细腻,有时候不高兴了会默默憋着,别人不问她就不说,自己消化消极情绪。
陆承佑没关注过女孩情绪,反倒是女生们在意他情绪比较多,在男女关系里他始终是占上风的那个,遇到尹若心以前,从来不知道哄人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也是邪了,跟尹若心在一起时,不知道怎么他突然开窍,没多久就发现尹若心情绪不好。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他慌了神,尹若心不高兴他也没法高兴,就想把她哄得开心。
可不管说什么,尹若心都不买账,眼睛还是耷拉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东西没吃几口她就饱了,一顿饭就那样不欢而散。
陆承佑回到家,怎么想怎么不痛快。烦了一夜没睡好,次日天没亮起床去药店等她,等了两个小时等到她从药店出来。
他活了十九年,就没对谁这么卑微过。
尹若心不买账,对他还是淡淡的,不像之前,一见了他眼睛就会亮。陆承佑没辙,又被她搞得窝着气,直接把人拽过来,压墙上亲了一通。
尹若心先是惊,后面抬起手打他,力气小得像猫。陆承佑啜吻着她的唇角,越亲越发现小姑娘的身体越来越软,软得他骨头都要酥。
他把人压得更狠,亲得也更重。尹若心没多久就变得顺从,牙齿松开,舌头从推拒变成迎接,一接一送缠绕着跟他交换气息。
他吻啄着她的唇瓣,哑声说一句:“还跟老子闹不闹?”
小姑娘被亲得泪光涟涟,声音里仍有委屈:“你还带别的女孩去吃饭吗?”
“不带了,”陆承佑气息很乱,迫切地舔舐她嘴里的甜:“阿惹,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陆承佑这样天生傲骨的人道起歉来真是一件要命的事,那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他唯一的例外。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的诱惑性更大了。
第45章 他不知道
尹若心的气来得快, 去得也快。只要陆承佑用心哄,就没有哄不好的。
乖乖地被他牵着去学校,路上她想到昨天发现的事,问:“你跟蒋顺熟吗,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陆承佑侧低头看她:“你问谁?”
“蒋顺, ”她说:“他好像常年考第二名, 对吧?”
蒋顺性格面,长相中规中矩,不是很起眼。脑子却好使,只是不如陆承佑,陆承佑是天生智商奇高, 蒋顺却只能靠死读。
高中三年来,蒋顺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读书,跟谁都不怎么搭理。陆承佑对蒋顺唯一的印象, 只有在一次成绩发布后, 校长找到他让他代表学校去做演讲, 他给拒了。当时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就是蒋顺,校长说不动陆承佑, 退而求其次叫了蒋顺一声,说:“那就你去吧。”
那句话的语气带了叹息, 好像请不动陆承佑这尊大佛, 去找蒋顺是件多么多么掉价的事情一样。当时蒋顺抬起头看了陆承佑一眼,陆承佑无意中回看,从那一眼里察觉出蒋顺压抑着的对他强烈无比的恨意。
蒋顺很快就重新低下了头,那短短半秒间释放出的滔天怨气, 让陆承佑对他产生了几分印象。
“问他干什么?”陆承佑的语气染了不悦,仔细听能听出些醋意:“当着我面问别的男人, 你胆子挺大。”
“我只是感觉他把你当竞争对手了。”
“所以?”
“陆承佑,以后在外面,要是有来源不明的水或是吃的,你都不要碰。”
“你是看见什么了?”他问。
尹若心把事情说了一遍:“昨天你桌子上那瓶水是蒋顺放的,里面好像搁了东西。”
这个学校把陆承佑当竞争对手的不只一两个,他头脑太好,是天赋型学生,从来不用努力就能赢过所有人,那些拼尽全力还赢不了他的人自然心里不畅快。可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恨一恨,陆承佑家底太厚,没人敢惹。
蒋顺却不同,蒋家是混政圈的,权高势大,在一砖头下去能砸出不少王公大臣的京城里地位也不可小觑。别人怕陆承佑,蒋顺不怕,有时候恨极了也会想,就陆家那种商贾市侩,给他们家提鞋都不配。
可偏偏就是这种商贾人家里出了个天才,高中三年里把蒋顺的锋芒牢牢压制住了。高中之前蒋顺没跟陆承佑碰过面,是学校里雷打不动的第一名。饭局上,蒋父和下属或上级觥筹交错间,总有人会把话题扯到蒋顺身上,夸蒋父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将来一定大有作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每次听到那些话,蒋顺就会不自觉地把脊背挺起来,脸上是被自豪燃起来的腾腾热气。
后来蒋顺跟陆承佑去了同一所高中,这些夸赞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蒋顺体会到了千年老二是什么滋味。
第二名能算是什么东西,能被世人看到的从来只有第一。
蒋父是个把面子看得比天大的人,每次儿子成绩下来,他看着成绩单上的数字2,眼中凝聚起的是一次比一次强烈的恼怒。
他把成绩单搁回桌子上,并没有发火,却用比发火更让人羞愧的轻蔑眼神看着蒋顺,冷哼:“我儿子可真是有出息啊,回回都能拿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