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觉得肚子疼,掀被下床,去浴室洗澡。月经果然来了,第一天就跟泄洪似的。她站在玻璃前,直视自己的身体,因为还比较年轻,即使发生病变,某些部位还没有下垂的迹象。
依然挺立。
他每次都很喜欢亲的这个地方,也是他们再度凑到一起的根源,不知道他总亲是因为怜惜,还是因为就是喜欢而已。
梁晴叹了一口气,人生是不断试错的过程,她不知道自己和储臣结婚的决定对不对,是为了共同抵抗风险,还是为了增加恐慌。
她用浴巾把身体包住,走出浴室,去吃了半片止痛药,又检查一遍手机,并没有他的消息。
梁晴把手机摔回床上,尽管一开始和储臣的同居让她有些许的归属感,可是生活本质是让许多问题爆发出来,此时此刻,她的烦躁更多一些。
她一直不去触碰他们吵架、分手的细节,尽量粉饰太平。
她和程一东恋爱时间不长,也没有对他过重的期待,平平凡凡的一个男朋友而已,合则聚不合则散,今年年初见面讲开了,还能当朋友。
可是和储臣吵架……太伤人了。
妈的,搞什么啊,你是死了么?
梁晴出门前在心里骂道。
*
钱文东开工的那天,进场了七八台挖掘机,旧厂围墙一推就倒,喜气洋洋冲破天。
来看热闹的当地村民被工人不客气地劝离,说你在这站着,要是砸到你,后果自负。
说话的语气,那个横啊。
几个人推推搡搡,打破了钱文东的脑袋,也有另一个村民受伤,最后还来了警察。
钱旺新发家致富的那点本事,他是一点没学会,态度很傲慢。村民说他看不起农村人,干什么玩意儿,你祖上往上数三代不也是农民么,你吃的大米,身上穿的衣服,哪个不是农民辛苦出来的。
因为他们工地开工,还占用了人家村里自己出钱修的路,气不给人家出掉,谁都别想好过。
那天储臣去外地看摩托车比赛去了,本想着跟钱文东交代了,他要是有脑子就能听进去。
但是储臣高估了钱文东。
回来听说这事,他一脑门子火,又不能不管。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又当着钱文东的面骂他是不长脑子的傻叉,去丢人现眼干什么。
钱文东揪着头发,“行了,你别抓着我不放了,解决问题最重要。”
储臣到窗边点了根烟,说:“那你去解决。”
钱文东就走到他身边,补充说这次得罪的不是一个普通村民,那个村有三分之二的人姓曹,有个叫曹泰的,是做工程的,他的工人打伤的人就是曹泰的伯伯。
储臣眯着眼睛冷笑,“你怕什么呢?”
钱文东说:“这好像不是钱的事儿,人家也想要拿块地的,结果被我们抢了,本来心里就有气,现在要找回场子。”
如果这件事得不到妥善解决,人家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进行不下去。
储臣说:“那也简单,下跪道歉不就得了,实在不行抱大腿哭吧。”
前文东是真想哭,“哥,你现在骂我有什么用啊。”
*
储臣把设宴的地方定在人家村子里的饭店,地方不大,更与繁华沾不上边,车子七拐八拐,都快进山了。
钱文东看了眼后备箱里的东西,又看看储臣,再看看眼前这路……心里发毛,“储哥,我说去市里的饭店比较好吧,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环境还好。”
储臣叫他别废话,吵得脑袋疼。
钱文东在心里暗骂,又说:“地盘是人家的,到时候看咱们不爽不愿意和解,岂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就给揍了。”
储臣说:“那回去?”
“别别别。”
他今天开的是一辆纪念版的大切,不算贵,耐操还接地气。最后拐进去一个小院落,门上还贴着过年的大红对联,旁边是一个掉色的招牌:曹家饭莊。
储臣下车前笑着问钱文东:“和你的那饭莊比起来如何?”
钱文东已经冻着脸不说话了,他在来的路上思考很久,在想一个词儿,现在终于想到了:鸿门宴。
曹泰站在台阶上抽烟,穿着黑T恤长裤,腰间一条闪瞎眼的“H”标志腰带,皮肤黝黑,下半张脸的横肉很多,几乎与脖子连在一起。
见车上人下来,不由笑起来,还真是敢来啊。
钱文东介绍:“这是曹总。这是我哥,姓储。”
“曹总你好。”储臣伸手,“叫我储臣就行。”
“储总你好。”
曹泰还算给面子,看着储臣是个人物,又调侃着问钱文东,“看来储总是你们那管事的?”
钱文东讪讪地笑了笑。
“天挺热的,咱们别在这站着了。 ”储臣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曹泰先进屋。他把姿态放低,虽然这是别人的地盘,他也不怯,对站在柜台里算账的中年女人道:“老板娘,有菜单么?”
对方说没有,叫他去另一个屋子看生鲜直接点,都是配好的。
他先问了曹泰有无忌口,又“笨拙”地把豪华海鲜点了一堆,诚意满满,站一块但凡能聊,距离也就拉近了。
曹泰咧着嘴笑,他一向作为乙方给人当孙子的,如今也享受一下人上人的感觉,还挺爽。
储臣本来就是从泥地里爬起来的,自然不会硬端着,奉承的客套话张口就来。等菜的时候,他说:“咱们这个地方真不错,好山好水,适合生活,养出来的人也好。”
曹泰又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那是自然,我在这生活了四十多年。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是我们这儿,你们来做客的。”
储臣也不反驳,另起话题问曹泰发的什么财,喜欢抽什么烟?
“就是个包工头,不如储总生意大。”
储臣说既然曹总喜欢抽烟,他车里有两条云南带回来的烟,回头送给曹总尝尝。
菜一道一道上来,上菜的都是阿婆,手指头都快戳进汤里了,真是不讲究。
别看环境和服务不怎么样,但菜品是好的,足够新鲜,厨师的功夫也到家,储臣不吝夸赞,敬了几杯酒,哐哐喝,面不改色的。
酒桌上的规矩曹泰懂得,也喝了一杯应承下他的好话。
后来店里点的一瓶茅台喝完了,他又叫钱文东从后备箱里搬来一箱,曹泰在心里都直呼牛逼。
酒和烟没打开,是送人的。
曹泰看这人是个会办事的,酒过三巡,跟储臣坐近了,勾肩搭背主动说起那点事儿。他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但钱文东事儿办得不地道,看把他叔叔给打的。
钱文东立马道歉。
曹泰涨着大红脸说:“我跟储总不打不相识,现在是朋友,事情我就不计较了。”
储臣说:“曹总是个爽快人,今后咱们兄弟相互提携,一起发财。”
“那可说好了啊。”曹泰挤着脸上的横肉笑道:“储老弟你可别忘了老哥。”
“那绝对不能够。”
一顿酒喝到半夜,桌上的好菜都没动多少,几人终于在服务员连声的哈欠里离场,曹泰拉着储臣叫他去自己家里睡,农村可不像城里,就是地方大。
储臣摆手,“不行,跟老婆报备过了,必须得回家。”
曹泰又热情地说:“那我送你。”
旁人赶紧把他拉开,真是醉得不轻。
储臣这边也喝多了,以往他也偶尔偷奸耍滑,喝点就往厕所跑,吐出来又跟没事儿人是的,但今天这个曹泰不是个好应付的,他可是结结实实全喝到肚子里去了。
好在能全须全尾地回去,没叫人给堵山里揍了。
老陈早已等候多时,过来把人扶上车。下山有段路不好,停下来在路边吐了半天再回去,折腾到城里都到后半夜了。
老陈犯了难,喝醉酒的人可不好照顾,又不能乱放,就问他:“去小晴那里?”
储臣睁开眼想了会,上次梁晴说什么来着?
她说要是再看见他喝醉,就拿把刀把人给骟了,这回给她看见要怎么搞?他妈的变太监么?
他酒品不好,老断片,两人为此闹了不少矛盾,于是储臣又在心里骂了好半天钱文东那蠢货,一个两个猪脑子净给他找事。
心里还有点委屈,他妈的有家不能回。
跟老陈说,去自己那,不去梁晴家。
第43章
梁晴一早发现有件衣服找不到了。
是一条裙子, 虽然不贵,但是她很喜欢,版型好, 能修饰身材, 又不过分夸张。
家里又不会有外人来,房子小, 她平时连钟点工都不请, 只能是晾衣服的时候从阳台掉下去的,她还专门跑去阳台看,什么也没看着。
真是可惜了。
梁晴很自然地把这种疏忽怪罪到储臣的头上,因为她每次晾晒衣服都会抻得整整齐齐,尽量不留下褶皱。
偶尔使唤一下某人,他便极其敷衍地随便抖一抖就挂上去了,收下来像是干菜叶。要不是他没夹好,衣服怎么会丢?
早上急着出门, 她没计较, 可心里难免有些怪罪,臭男人净会给她添麻烦。想到储臣, 她把车停下来,顺便给他发条消息表示关心,只有三个字极其敷衍:在干吗?
今天是周一,她要陪老太太去体检, 一个月前就说好的。
“你没吃早饭吧?”梁晴问。
“打算吃来着。”奶奶捂着肚子说,“一早上不吃饭头晕。”
“体检中心那里有早餐,弄完可以去吃。”梁晴下车帮奶奶拉开车门, 扶着车门顶,护她进去。
车子要从巷子里拐出去, 否则人要走好长一段路,太阳又那么晒。
奶奶看梁晴小心翼翼地开车,为防止她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肯搬走,于是决定先发制人,率先埋怨起梁晴起来:“你说你折腾我干什么?身体好好的,哪里需要体检?”
“很多病都是检查出来的,等你感觉到,就治不好了。”
奶奶张嘴就是道理:“呵呵,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好。”
梁晴也看她一眼,把车开到主路上,她松了一口气,“行啊,体检卡我买了1688元,马上过期,你不去我就丢了。”
奶奶翻了一眼,不说话,到了医院门口才想起来,这个体检卡她不是可以自己去么,梁晴已经拉着她进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