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江枭肄被江坚秉接回来应该十二岁左右。既然能把他一人扔在榆宁外面,证明江坚秉当初选定的继承人不是江枭肄,且不论江家三姐弟,其他人大概会排斥外来者,所以颇有置词是体面的说法。
她在孤儿院时见那些天真孩童孤立人时,什么污秽词都听过,从小在钱权圈子耳濡目染的公子哥或小姐必定会更过分,除却辱骂江枭肄杂种,行动欺辱也不会少。
“怎么了。”他抚摸她的发。
她难得没躲避,“一个人岂不是会无聊?”
“难得清净,看书,电影,打拳无人打搅,”江枭肄补充道:“思考。”
他戒备心重极注重隐私,除却家仆蒲甘与裴瑞,他从不让任何外人进,包括江家三姐弟,她是第一个。
顾意弦轻哼,“那么小思考什么?”
问完心里立刻出现答案,他也恰巧看向她,“思考,得站在什么样的位置才能让一些蠢货听话。”
她无语,“你别对我说这话行吗?”
江枭肄往后仰,后颈搁在木栏杆,喉结突兀而锐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用低沉的嗓音叫她弦弦,说:“有些时候,眼见耳听都为虚,你要学会用心感受。”
这次顾意弦没搭腔,她不知道江枭肄是否话里有话,只是他冷峻深邃的侧脸轮廓,让她想到高高在上的人也会有高处不胜寒的孤单。
两人在游廊坐了许久,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说起飞牧,电影,摄影,包括鬼谷子权谋术。
静谧的夜晚,月色沉寂,水池的鲤鱼吐了一个又一个泡泡。
“你该回去休息了。”
她说好,他起身牵着她往内宅走,手指依然扣得牢,指腹勾缠指缝,沿皮肤纹理摩挲着。
院内一些个人主义色彩极重的物品,甚至影壁的雕花下都有一个“肆”字。
“四哥,为什么那些那上面的字是肆不是肄。”她其实在纵横馆内看到台柱就想问了。
江枭肄有问必答,“我之前的名字,江枭肆。”
“都好绕口......”顾意弦小声说,“为什么叫这种名字,还不如单字,枭。”
“你今天对我很好奇。”他停下来,低垂注视她,浓密交错的睫毛,在颧骨拓出绒密阴影,“为什么?”
江枭肄目光笔直锋利,顾意弦咬了咬唇,“新环境,难免有点好奇心。”
“我还以为你要爱上我了。”
与眼神截然相反,江枭肄的语声非常轻盈,韵节齐整,似乎每一个字与错落停顿都经过悉心推敲。
“所以,才会对明日成为你未婚夫的人这么好奇。”
顾意弦眸子浮起波澜,迅速抽出手,快步朝前方走,“神经病。”
江枭肄站在原地凝视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倏地唇角扬起一个小边大步跟上去,“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
“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叫江枭肄,”他略微弯腰勾住她的手,哄着,“好不好?”
顾意弦甩开,靠在游廊的木柱,抱着臂睨着江枭肄。
即使一米七还是比他矮太多,但气场完全不输,她略微抬起下巴,眼神倨傲。
“四哥这么急切,我也会以为你要爱上我了。”
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不涉及没品的杂碎,江枭肄乐于退让,他第一次朝人颔首,“抱歉,是我今日有倾诉之欲。”
她是好奇的,抬了抬眼示意他可以说了。
他将她臂弯的手拽出来,不以为意地说:“你说得没错,不如单字枭,我十二岁之前就叫枭,没有姓氏。”
顾意弦张了张嘴,江枭肄继续缓缓道:“有了江姓后,老辈认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字名具备得乾卦,天地人和是为王。就以排行“四”取为第三字,但又觉得过于简易,改为“肆”,十八岁之前我都叫江枭肆。”
顾意弦想起江家三姐弟的名字,对比他们,江枭肄的名字太为敷衍。
“那......”她欲言又止。
江枭肄知道她想问什么,“我有能力改名后,改为肄。”
“警醒需得学习,检阅自己,树被砍伐后再生的小枝也称为肄。”
他的语气一直很淡,仿佛改名是非常简单的事,但顾意弦知道从无到有能力,付出艰辛岂可泛泛而谈。
江枭肄趁顾意弦不备,执起她的手吻了吻,“但我最近又发现了更有趣的释义。”
她被带偏节奏顺着问是什么,他说上次在水族馆她想改名,他觉得还不错。
“意弦。”
顾意弦心一慌,手往回缩,他轻握住,干燥烫热的指缝,骨节松缓柔韧,与她发凉的指尖紧密相接,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江枭肄抬眼深深凝望她,目光穿透皮囊,“肄,yi,肄字音通意,肄弦。”
肄与意,我与你,肄弦,肄的弦,江枭肄的顾意弦。
他没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就算她现在不懂,不久的将来也会懂。
顾意弦的嘴唇一阵拉扯,神态不自然。
夜晚的风比白天硬一点,冷冷的,但经过江枭肄,再吹到她这里,染上了他的温度,鼓噪的热气冲破皮肤,直灌胸腔。
“可惜,”她的表情蒙着一层很淡的迷惘,“我不叫那两个字。”
江枭肄笑了笑再无言语,送她到内宅门口,伏低腰身,轻声说:“我知道你这两天不高兴,等明天过了,所有的和之前的一样。”
他的体温一向很高,靠近就会有侵略性,慢慢透过披风的绸质料融入皮肤。
“晚安,明天见。”
·
直到凌晨南楚上层圈子还在八卦,晨间因飞牧仇家股价断崖式下跌热火朝天讨论,几家根据小道消息推断出是四方王座的内战,众人开始猜测分析到底是哪家出手一击毙命,聚讼纷纭。结果下午两份邀请函的内容直接让八卦中心转移——邀请函来自不同的人,地点与时间却一模一样,并且女方名字都有“弦”。
【之前恒悦百货被整垮,两家首次联手是为那女伴吧?】
【江家老四与顾大为那女人不是世界大战了吗?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女方就是同一个人。】
【好扯,那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啊?藏得密不透风的。】
【四方赌局时看见过一次,性感尤物只能说。】
【俩铁树开花开到同一朵,明目张胆抢人我是真佩服,】
【那到时候去哪家啊......】
【你惹得起谁?门口等着,谁抢到就去谁家。】
......
另一边警察总局也被迫加班。
南楚过去治安没规范前,四方王座比现在还猖狂,不止控制整座城市的经济命脉,各自以东南西北四角划分地盘,隔三岔五打着商业战争的名义真枪实干。
可以说,当时四大家的掌权人手上多多少少沾了人命,直到四方协议出台,一切战火平歇。如今江家与顾家针锋相对,订婚宴定在同一时日午间十二点,特意挑中由政府管控的砚山大酒店,必是为避免见血。
“去砚山只有一条路,从沽江大坝过流连街,分别调9个工作组,会同200名警力维护治安。”
“200名?”邬巡拍桌,大吼:“榆宁家宅和麓湖山庄两家保镖都不止200名!你跟我说200名?”
“那?”
“叫各个分局警力全出,首先保障群众安全。”他心里问候江枭肄和顾檠以及那女人的祖宗,使劲掐眉心,“那两家的人要是火拼随他们,拼完我们再去收拾烂摊子。”
“是。”
“散会,记得回去买保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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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九点半。
顾意弦洗漱用过餐食,懒躺在梨花贵妃榻,叫朱可把仇祺福的丑照打包给媒体,她退出去查看今早的财经报道。
【小麦玉米价格一夜飞涨被拉到史上新高,飞牧农业百亿级别大亏空,20万吨空单无现货,平仓成难题,只能贱卖资产去填补,据传这次事件的原因是某资本盯上了飞牧农业粮商60%的股权】
江枭肄这变态。
尚娴与家仆将两排奢华秀美的礼服裙推进来,与之配套的高跟鞋与晚宴包,除却小香迪奥之类,Valentino、Schiaparelli等,江枭肄甚至搞到时尚界最高傲的孔雀Elie Saab的礼服,600万一条的裙子,天价蕾丝面料,定制得经过法国高定工会认证,受政府监管。
对比其他,那条裙摆镶嵌钻石的抹胸黑渐变公主裙太耀眼了。
她将手机锁屏,毫不犹豫挑了那件,本来想搭配红底,换成了YSL Opyum系列的细高跟。
尚娴与家仆拿衬袋把所有衣物鞋子装好,交给另一批人送往酒店。
顾意弦换好衣服平躺接受妆造,米兰团队做事老道有条不紊。
不必赶时间,江枭肄说以免订婚宴她睡眼朦胧摔跤,特意定在十二点就是为了让她不必大清早爬起来。
直到十一点全部妆造完成,顾意弦平时蓬松的卷发全部拢于后方,发顶一圈细钻发箍,耳饰犹豫之下,还是将江枭肄送的武器耳饰坠在耳间。
最后,一层透明缀满细钻的蕾丝黑纱覆盖在头顶,她整个人像只矜贵美艳的黑天鹅。
听惯了赞美之词,顾意弦无动于衷,披了件YSL廓形西装外套,将墨镜收进晚宴包。
葛柔牵起裙摆,她在众人簇拥下出了四合院的门。
江家鹰犬乌泱泱,十辆黑武士BenzG系,四辆劳斯莱斯中间一辆十二米加长林肯。
南楚的规矩也歧视女性,男方在半路迎接,江枭肄离经叛道本想过来,经过劝阻她成功让他在沽江大坝与流连街的交汇处等待。
而顾檠会在江枭肄前方一千米截胡。
她委身坐进车,闭目养神,待时守分。
第046章
相较正式婚宴规模, 订婚宴私密型更高,Gallop把控娱乐新闻与舆论,没有任何消息透漏, 受邀者仅限两大家族的外戚与筛选后的顶级豪门。即使神通广大的狗仔对此有所耳闻, 屈于绝对的权势也只能与不明真相的群众在沽江沿路, 在身着制服的警察与严密警戒线外观摩等待。
当黑武士越野打头阵的车队出现,狗仔叹气, 娱乐行业摸爬滚打的打工人谁不知道Gallop娱乐帝国的掌权人偏好硬派越野, 今天若照片八卦传到网络, 明天公司就能被一锅端平,他们苦巴巴收起长.枪短炮, 拿出自己的手机加入吃瓜群众的拍摄之旅。
而沽江大坝与流连街交汇处前一千米的位置完全相反, 一排Benz六座MVP, 两排BenzS系守卫前方, 后方十辆更高级别的迈巴赫, 将近五十辆车将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声势浩大,黑漆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