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深人静里写着
心慢慢就越变冷
我不恨也不哭
Cause I'm letting go
歌声停下的那一秒,陈暮泪如雨下。
她想到在波士顿的那一晚,她问他会永远喜欢她吗,他说不喜欢给人天长地久的承诺。
是她太痴心妄想,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永远,你看,爱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
绿灯,汽车通行。
前排司机启动车子前透过后视镜瞧见她满脸泪痕吓了一大跳,他慌忙递给她一盒纸巾:“姑娘你怎么了,这红灯是长了点,但放心,没多远了,你肯定赶得上航班。”
陈暮还在流泪,她想说不是的,她不是怕赶不上航班,但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于是她不停摇头。
她只是紧绷了很多天的情绪忽然有了发泄的借口,她不是为自己哭,她是替广播里的那位女孩不值。
胡乱擦掉眼泪,平复好心情,她说:“师傅,麻烦您掉头,我不去机场了,把我送回榆华吧。”
她说得对,没有意义。
*****
周五晚,时隔近一个月,陈暮再次见到顾时屹,他下机后直接去学校接上她,说朋友前段时间开了间法餐厅,答应好的去捧场,奈何最近人一直不在,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带她去尝尝。
难得的,陈暮有不同意见,她说:“你是不是还没尝过我的手艺,今晚回去吃吧,我来做。”
顾时屹蛮惊讶,这姑娘一向对厨房不感兴趣,他扬眉,应下她的提议:“我的荣幸。”
上车之前,陈暮拉着顾时屹去学校商业街买了两杯奶茶,她美名其曰这是贿赂,就算今晚的饭菜不好吃。看在这奶茶的份上,也不能发表什么意见。
对于她的担心,顾时屹觉得挺好笑,他说我们暮暮心灵手巧,就算是头一回进厨房,肯定也能做出来美味佳肴。
陈暮笑说:“别贫,吃了你就知道了。”
保管难吃到你一辈子忘不掉。
顾时屹当下大言不惭回:“哪会呢。”
他觉得成天和实验打交道的人,不至于手笨至此。
但等陈暮真的将自己做好的饭菜端上桌,饶是顾时屹这般不重口腹之欲的人,也当场傻掉,桌子上这几盘黑漆漆的东西真的能称之为饭菜?
原想好的今晚不管陈暮做了什么,为了不打击小姑娘的积极性,他都要捧场全部消灭掉,但对着这么一桌饭菜,他属实难以动筷。
陈暮抿唇看着顾时屹的反应,她是想借这顿饭菜小小的发泄一下内心的不满的,但做饭的时候想着即将到来的告别,本就不高的厨艺,再次打了折。
算了,他罪不至此,今晚是告别,不是谋杀。
“要不,我们还是去你朋友的餐厅吃吧。”
顾时屹揉揉她的发顶,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没事,卖相不好而已,味道还行。”
最后陈暮还是收拾了这一桌失败的饭菜,点了附近餐厅的外送,等用过餐,又是一小时过去了。
时间拖无可拖,她忽而坐直身,双手在衣摆两侧不停摩梭,眼神却无比平静望着对面人:“顾时屹,我们......到此为止吧。”
空气有一霎凝滞。
顾时屹淡笑着看她:“为了什么?”
她们视线相对,陈暮低下头,说:“梁荟玟。”
“暮暮......”
“我说过的,如果有这一天,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没有听到任何解释与辩驳,他只是沉沉叹了声,尽量保持平静语调:“不会到结婚。”
陈暮抬眼看他,语声艰涩:“有区别吗,难道哪一天,有人指着我骂出那两个字,我说你们只是订婚,这骂名就不成立吗?”
顾时屹在那一刻充斥一种无力的落败感,这场景不是没有预料,只是比他预想中来的快了点。
他答应过她,是他没有做到。
心里头很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有愧疚,有烦躁,有心疼,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无论再不舍,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他会遂了她的心意。
良久,他站起身,绕过餐桌,走到陈暮面前,将人抱进自己怀里:“这房子我会转到你名下,跟着我,还是让你受委屈了,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需要我帮忙,随时联系我。”
陈暮一动不动坐在那,完全不敢发出声音。
直到此刻,他展现出的深情与温柔,还是让她难以拒绝。
不知过去多久,门好像被推开,有风吹进来,刮在她脸上。
像潮水,短暂交错,尾声潮落。
她再次泣不成声。
第39章
四月上旬的一天, 顾时屹开完Q1季度总结会,从公司出来,先是接到自家二叔的电话,今晚七点约了梁家人商讨订婚具体事宜, 叫他务必准时到场。
电话里顾文怀听着他淡慢的态度, 语重心长说:“二叔知道你对这婚事有不满, 但今时不同往日, 为了川禾,也为了顾家,别任性。”
他没什么话说,应了声, 挂断了电话。
也是这时,看到了冉德明给他发来的消息。
【顾总, 今天阿姨去打扫房间,说是客厅桌子上摆了不少贵重东西, 想问问怎么处理。】
【照片。】
图片他没点开, 但他还是一眼看见了照片角落里的那两串手链。
前天冉德明告知他那房子陈暮如何都不肯要,并意外得知她要参加学院的交换项目,也就是这两天, 人就要离开了。
他盯着那两串手链,过往的那一幕, 再次浮现。
那是去年十二月,小姑娘的二十三岁生日, 他订了条南十字星手链,加上奶奶留给他的那条, 一齐交到了她面前。
怕她有负担,他说礼物可以选择性收, 不想要的就放着,那会儿小姑娘笑眼如弯月,说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于是两条手链他一起戴到了她手腕上,不过半年,所有礼物被她悉数送回,干脆利落的结束,一声不吭的离开。
也不算意外,这的确是她的性子能干出来的事。
他只是觉得无奈,自顾自笑一声,顾时屹放下手机,从储物格里翻出烟盒,点燃,索然无味的抽起来。
心情震荡难安,烟草的苦味从喉管一点点散至肺腑。
故事的结尾,他不如她洒脱。
不知过去多久,烟盒见了空,顾时屹开窗,将烟盒连带打火机一起丢进垃圾桶。
而后启动车子,往酒店开,路上天色由明到暗,万家灯火一盏盏亮起,犹如万箭攒心直中他命门。
到达宴会厅的时间不早不晚,推开包厢门,他妈和梁夫人在聊订婚宴的细节,诸如在哪里摆酒,宾客请哪几家。
二叔和梁老爷子坐在上首,不知在聊什么。
最先瞧见他进来的是梁荟玟,她起身迎过来,引着他往位置上坐:“二哥,妈妈和顾阿姨刚定好时间,四月十六摆酒,你觉得怎么样?”
他站在那,脚步没动,“我没什么意见。”
顿两秒,迎上梁老爷子的视线,顾时屹平静说:“梁叔父,劳您今天跑一趟,但这婚,我不打算订了。”
包厢内说笑声骤止,一瞬间寂静的落针可闻。
梁荟玟满脸错愕的转身看他,想问什么,却在开口之前被自家老爸呵斥:“带你妈妈先出去。”
她张张嘴,到底没敢违逆盛怒中的父亲。
包厢门发出闭合的声响,梁老爷子毫不理会身旁想要打圆场的顾文怀,跟着往外走,从顾时屹身边经过时,他斜乜一眼,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年轻人,好自为之。”
*****
六月末,陈暮到达奥斯陆的第三个月,这里不比国内,生活乏善可陈,枯燥孤寂的夜,她爱上了酒精的味道。
每天从实验室回到宿舍,她坐在窗台边,一瓶又一瓶的喝酒,起先她喝醉了,总会忍不住从联系人列表里翻出顾时屹,对着他的头像发呆。
看着她们过往的聊天记录,也会想,他心可真狠,明明是他做错了。可他自始至终没一句解释,她说结束,他就真的毫不留恋的退场。
转念又想,或许成年人就该这样体面。爱情这般虚无缥缈的东西,又算的了什么呢。
这之后,她不再沾酒,一方面是酒精这东西的售价在当地实在是昂贵,另一方面是她下定决心忘记过去,开始新生活。
这天晚上,她坐在书桌前汇总交换资料发给导师,门铃忽然响起,陈暮站起身去开门,见是实验室的博士师兄余磊,中国人,自她来交换,给过她不少帮助。
她意外他的到来:“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月前,她找师兄借阅资料,他说如今正在到处飞找工作。
余磊晃晃手中的纸箱,问:“方便进去吗?”
陈暮让开通道:“当然。”
两人进去房间,余磊放下东西,说:“你上次借的资料,连同其他你可能用上的一些书,整理了一下一起给你送过来。”
陈暮赶忙道谢,余磊笑笑,说不必客气,总归他工作已经定下来了,这些东西也带不走,能帮它们找到下一任主人,他也很开心。
陈暮随口问:“师兄工作签了哪里?”
“川禾医药在美国的研发中心。”
陈暮听言怔在那里,戒酒以后,她很少会再想起他,却不想,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被勾起沉底的回忆。
余磊留意到她的反应,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挺意外你会签一家中国药企的海外研发中心,还以为你会选喜欢的城市的外企工作等着拿永居。
余磊笑说:“签川禾,也有故乡情怀在吧,川禾研发的hishtinib这个月刚通过FDA的审批,在美批准上市,是首个在美上市的国产创新药,主要研发团队就是川禾的海外研发中心,团队和国内的研发中心多有合作,后续回国机会比较多。”
陈暮面上一副了然的笑,内心却苦涩的想,她的离开,于他而言,许是成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