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答,委屈得够呛,烟荔让辜屹言留这儿等她,自己提着柑橘去12幢,别多心,纯粹是不想让好东西吃不完发烂发臭,还麻烦便宜老公拎回去,多费力气。秦祯跟辜屹言在寒风里大眼瞪小眼,可能现场气氛有少许尴尬,他吸了吸鼻子,流里流气地伸手,“你好,秦祯,你老婆发小。”
对方颔首:“辜屹言。”
“你好像比烟荔年纪小是不是?”他问。
辜屹言点头。
秦祯啧了一声:“姐弟恋啊,我以为男方一般都很孩子气的,收不了玩心不归家还要女朋友管,是我刻板印象了,你比烟荔成熟靠谱得多。”
辜屹言笑:“没有,她偶尔会逆反些,其实挺可爱的。”
“你是第一个夸她可爱的男人。”
“真的么......”
两个男人间的友谊同样可以做到如此迅速建立,秦祯又悄悄多瞄他两眼,“兄弟,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啊?哎那个,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奉劝你,别被她那张脸迷惑了,我就没见过烟荔谈过正儿八经的恋爱,特殊原因.....反正她,不会动真心的。”
去的时间蛮久,估计快回来了。秦祯搓了搓手,道:“结婚对她而言更像交易,更像枷锁,她迟早有天会挣脱,或许你的某个方面会吸引她留恋,但相信我,我跟她一起长大,互相的底我们摸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联姻,你别陷太深。”
“还有,我是不是很多年前在哪儿见过你?你高中在B市......”
.........
送走秦祯,烟荔打算接着散散步消食,辜屹言跟在她左侧,女孩瞧着很兴奋,想和他讲有关秦祯与他白月光初恋的二三事,但想到辜屹言不认识她,遂作罢。身旁的男人安静地耷拉着眼皮,似乎在出神,某种情绪藏在昏昧的路灯下变得酸涩、饱胀,很快,一扫而空。他去牵烟荔的手,她没拒绝,他们就跟寻常的情侣或夫妻一样,漫游在高楼森林里。
“很开心吗?”
他望向她,牵着的手紧些、再紧些。
烟荔小幅度地晃脑袋,“回家可以吃蛋糕干嘛不开心。”
他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而高兴,无奈:“那你想不想一辈子都吃我做的小蛋糕?”
“才不要,”她故意戏弄他,像孔雀似的骄傲地扬起脖颈,“后半辈子那么长,我腻都腻死了。”
“可我想一辈子给你做。”
.........
烟荔眸光微闪,不自然地缩回脖子,牵强地扯一扯唇角,没答话。只有胸口稍稍发闷,她好像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又好像不知道,或者即便了解也下意识地想要否定,表情充满钝意,“那你以后去当西点师吧,我一定天天去你店里捧场。”
辜屹言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岔开话题:“回到家蛋糕早就冷了。”
“那你再给我烤一个好吗?”她轻轻拽男人的衣袖。
但辜屹言这次却不像以往那般惯着她,他说再烤一个可以,那冷掉的谁吃,他也要吃热的。烟荔表示自己可以分一半给他,他拒绝,非要比个先来后到,比谁跑得快。
不是欺负人吗,他腿长的逆天,迈一步我得迈两步,所以烟荔决定耍赖。走到单元楼下的时候,她不等他宣布开始就先跑,结果被男人曲着手臂锁住脖子给勾回来,他准备跑的时候她就反过来死命抱着他的腰牵制住他,几步路的距离硬是走出了四渡赤水的艰辛,但烟荔实在憋不住,看见辜屹言根本迈不动步,边抱着他的腰边笑,笑得卸了力气,他就趁机溜,她再追上去,少不了“拳脚冲突”。
干脆,辜屹言扛起她继续跑,她不是走得累,是笑得累,安分地趴在他肩上望着两边倒退的景色。最后胜负已分,两个人平局,岁月静好的,还是一起吃蛋糕。
转眼临近圣诞,去烟宅吃饭的日子也愈来愈近,烟荔到商场买了好多麦片、牛奶、保健品那些,大抵年纪大的人会喜欢,但其实只适合她父亲,温柳嫦才五十岁不到,跟父亲差九年,爱赶时髦,热衷在脸上动刀以求永远保持年轻态,从不承认自己衰老,烟荔始终觉得送她支胶原蛋白针会更皆大欢喜。
辜屹言又出差,三天不在,老样子,他每天无论多忙都要抽出时间打视频。烟荔有次打着打着睡着了,手机半夜强制关机,她第二天醒来才发现,第一反应是自己的糟糕睡相有没有被辜屹言看见,不会流口水吧......严刑逼问俩小时,他非说他也睡了,烟荔才不信。
“我又不是没见过。”他说。
烟荔:“啊?你完事不累吗,还有力气观察我睡觉?”
周六中午的视频因为林颂词的一通电话中断。烟荔听完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上回有人跟我讲自己受委屈,喊我去是陪她打胎。”
“宝贝儿我相信你的战斗力,巅峰时期手撕的渣男一天一个不重样,”林颂词在那头啵嘴,“快帮我撑场面啊亲~”
于是烟荔去了。
这次的地点正常了,某快捷酒店。林颂词穿件贵妇小皮袄,戴副宽大的墨镜,站在门口的柱子前等她,“啧,我还想靠你艳压小碧池们呢。”
相比她,烟荔穿得很休闲很保暖,散着长发,神色也恹恹,“吸取教训懂不懂,我不想再在医院走一次T台秀.....等等,什么叫们??”
“一个我还叫你呀。”她轻飘飘。
烟荔的表情一言难尽,“不是,你跟他同居两年都快谈婚论嫁了吧,真没搞错?”
林颂词不说话了,从包里取出电子烟,两分钟三分钟......女人吞吐着烟圈,而那副墨镜成了她此刻最好的伪装,她笑了笑:“都这种时候,我男人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么。”
所以,烟荔时常在思考,为什么自己身边总能发生类似的事。
不过后来她想明白了,不是凑巧,不是偶然,也不是她们天生吸渣,而是这种事真的太常见了,常见到跟吃饭一样。
从一而终的爱情难如登天,出轨与背叛才是常态,人的一辈子那么长,真的有人会愿意余生只忠诚一人吗。
但似乎,谁曾说过,想一辈子给她做蛋糕。
林颂词没有进去。
她拿到了房号,拿到了房卡,她打扮得很漂亮,气势汹汹,却驻足在那扇门前。她问烟荔我好看么,烟荔答当然,她却突然感到迷茫,她问我过来为什么要化妆,为什么刻意穿得那么好看呢,我的真心是艳压那些女人还是希望他会回头,可,艳压了又怎样他回头了又怎样。
酒店的隔音非常好什么也听不到,但林颂词说她听见了男人的粗喘声和女人的呻/吟,她像是魔怔地站在房门前,像是没有勇气冲进去。
“烟荔,我今天是打扮给自己看的。”她说,“我是全国五百强企业的独女,未来家族产业的继承人,真正的名媛大小姐,我这张脸挂在整容医院当过模板,我的钱足够买一百万个男模排队讨好我,不需要便宜一个滥/交男。”
里面的男人开门那瞬,露出他赤/裸上身,林颂词直接一个耳光甩过去,打得手发麻,毫不留情,毫不犹豫,干净又清脆。
第12章 Wag tail
Chapter 12
男的被抽懵了。
空气中隐隐有股潮湿的腥气,像咸鲱鱼,对于成年人来说,都太熟悉。林颂词不想走进去,不想让他们的味道熏臭自己衣服,她看见里面的两个女生出来瞧了一眼然后吓得尖叫,她却突然很想笑,揪着男友的头发,打开他手机,动作利落地用他的微信账号给自己转了十万,几乎掏空剩余余额。
“分手费,我们两清了。”林颂词谑笑:“哎呀,没给你留约p钱,不好意思,你问妹妹们以身相许行不行呀。”
他气急败坏:“林颂词!我告你偷窃!我......”
“尽管去告,同居的房子是我买的,零零碎碎租金水电费还有送你的表、衣服加起来,收你十万很过分么?就当我两年做了个房东,现在,合同到期,你马上给我滚。”
“不是....你要不要这么绝情......”
“只许你过河拆桥?”林颂词顺便给他看了自己新鲜出炉的朋友圈,“我朋友多,你不是爱玩吗,不是喜欢群飞吗,还不谢谢我宣传?你要在B市出名啦。”
她走了,没有大吵大闹,而烟荔,果真只是给她撑场面的,都没机会动嘴皮子。林颂词回了趟家,把家里的东西捐的捐烧的烧砸的砸,前男友连一分油水都捞不到,做这些事的时候她没有表情,很洒脱亦很麻木。
烟荔还记得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跟林颂词聊天她三句有两句是关于男朋友,不管多要强的性格,在爱情面前,似乎都存在最柔软的一面。
两年,不可能一点儿感情没有,林颂词说,哪怕是独自抱个木头过两年,如果有一天它消失,心里都会觉得空落落的,何况是人。她不低头不挽留,硬撑着摇摇欲坠的坚强,烟荔知道,或许唯有酒精才能让她释放。
威士忌叫了一杯又一杯,醉意麻痹大脑,打开宣泄情绪的洪闸,林颂词为失败的恋爱痛哭一场,骂过流泪过,但等到明日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人生旅途。烟荔不敢多喝,只意思意思地碰几杯,她怕到时候两个醉鬼会连家都找不到,林颂词喝爽了也喝疯了,什么出轨绿帽子暂时统统忘个精光,她要即时行乐,醉醺醺地去搭讪调酒师,被烟荔拽回来。
出了酒吧过桥,烟荔没看住,林颂词的手潇洒一挥,她的手机以完美的抛物线轨迹“扑通”掉进江里,“芜湖~一号选手跳水满分!”
烟荔目瞪口呆。
没时间为远航的手机悲伤,烟荔扶额:“你...你今晚去镜宫睡,不管你的话我明天得去太平洋捞你了。”
林颂词没意见,就是一个劲地给她抛媚眼。
“希望我喝醉时在他眼里不像你这样。”烟荔嘀咕。
回到镜宫,除了小雪尾巴竖得高高来迎接,还有一个人。
他又提前结束出差。
没料到烟荔还拖了个女生回家,辜屹言跟在小雪后面,脚步微滞。他脱了大衣,只穿件挺括的西装衬衫,纯白布料包裹下的肌肉蓬勃有力,仿佛将将撑开。烟荔特别喜欢他穿正装的样子,她觉得没有哪个女人会不爱,瘦而不柴,宽肩窄腰,气质成熟又禁欲,她想到时下网络流行的一个词——西装暴徒,很适合形容他。
男人背光,散漫地插着兜,更散漫地歪头盯着她,用某种莫名欠揍的语气,“surprise。”
烟荔没理他,但原本喝得糊涂的林颂词瞅见他,立马两眼放绿光,激动地喊:“荔枝!还是你懂我,谈恋爱哪有养男模香!哇塞,他比那条细狗强多了,快给我摸摸腹肌!”
她冲过去抱他,辜屹言淡定地侧身,林颂词狗啃泥般摔进沙发里,撅着屁股,幽怨地哀嚎。小夫妻两个谁都没去拉她,在这点上倒是高度一致,任由林颂词栽着,边讲胡话边很魔性地扭她的屁股,烟荔顺手录了个屏,辜屹言问:“你们去喝酒了吗?”
“我可没喝,她前男友出轨,心里不痛快我全程看着她喝而已。”烟荔答,“为什么又提早回来了?”
“你男人效率高。”他单手把小猫咪抱到腿上,给它梳毛。
烟荔终于舍得将林颂词翻个面,仰躺,女人还在叽里咕噜不知说什么鸟语,烟荔叹气:“我去煮醒酒汤。”
“你会?”辜屹言睨她,“我去吧。”
林颂词此刻有了三分清醒,能认人了,她扒拉着坐起来,抻头望见厨房里男人的背影,“荔荔荔枝......你胆子好大呀,趁老公出差还往家里带野男人,我...嗝.....哟,做饭?他那么贤惠呐,你放心,姐妹我绝对不会跟辜屹言告密的,他明显比你老公帅多了。”
同一个人,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烟荔不确定辜屹言有没有听见,他端着醒酒汤过来的时候,脸有点黑,她就知道他那狗耳朵又显灵了,秉着严谨的态度,试探问:“你没加料吧?”
“忍住了,”他凉飕飕地答,“原本想加芥末的。”
林颂词喝完,昏昏欲睡。
她从说胡话变成说梦话,偶尔还手舞足蹈的,烟荔跟辜屹言说:“今晚我跟颂词睡主卧吧,怕她晚上梦游咱们都睡不安稳,而且次卧的床两个人睡太小,辛苦你将就一夜了,抱歉。”
他因抱歉二字愣怔几秒,才沉默地点点头。
次卧堆满了烟荔的东西,有时辜屹言出差或者跟他闹别扭,她就一个人睡这间,总体布置得挺温馨,小阳台放了个秋千,闲暇时可以捧着书坐在上面晒日光浴,她还有个书桌和妆台,首饰啊口红啊琳琅满目,全部齐齐整整地码置好。床不算小,但是对辜屹言来说勉勉强强,其实最初他们的大平层有三个卧室,另一个被辜家长辈设计成了宝宝房,烟荔一次都没踏进去过,直到这些天她才亲自给改造成猫房。
烟荔来的时候,辜屹言正拧着眉站在她的床前,似乎思考该以何种姿势入睡,因为床的长度只有一米八。
到处都是她生活的气息,包括枕头、被子,香味散不去,男人眸底幽暗,看着烟荔趿拉着拖鞋转来转去,最后停在新买的云朵沙发前,那家伙软乎乎的瞧上去就很脆,“你不会把它坐坏吧?”
小没良心的光在意沙发?
辜屹言冷笑,径自走过去大咧咧地坐下,敞着腿,坐下那刻宝贝沙发嘎吱吱地发出声响,倒是异常顽强,烟荔贼肉疼,男人依旧八风不动,像只熊似的占着地儿,她腹诽。
“晚安。”她横他一眼,转身的刹那被辜屹言迅速扣住手腕,毫无防备地拉回来,烟荔往后坐进他的怀里,坐到他的腿,第一反应是抬臀减轻重量,自己的迷你沙发可经不起两个人造,“啊啊啊!你去床上嘛。”
无意识的撒娇最为可爱。“不是让我一个人睡么?还有,办事的话,这张床我施展不开。”
她挣开他,眼圆一圈,有些恼:“少自作多情,谁要跟你.......晚安!”而后不由分说地跑走,关门。
“晚安。”他望着紧闭的卧门,勾唇。
左右睡不着,辜屹言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随意地抽出本杂志翻阅,打发光阴,他无意掀眼,瞥见桌角摆置的日历台本,烟荔有用日历本记录行程的习惯,诸如什么时候出差、例假什么时候造访等等,今年快结束了,所以她的日历本已经换上明年的,还没开封只写了个年份。
除了明年的她还买了一本后年的,但奇怪的是,后年的这本烟荔不仅写了年份还提前拆开包装,用马克笔在封面写好名字,似乎这一年对她来说相当重要。
辜屹言鬼使神差地翻开。
一月二月三月......都是空白,唯独五月末有新的字迹,她在那一天画了个红圈圈,标注“出发日本”,还写了一串英文:
Break down
是破裂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