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之前新换了一批用具,她将买回来的酱油和醋都装进了新玻璃瓶子里。现下有点分不太清了。
她皱着眉拿着两瓶黑色的液体嗅了许久,“酱油应该是……”
分辨了两分钟,她确定了,左手边的是酱油。
还好她蒙对了,调出来的味道确实像那么回事。
面条上桌,梁遇臣给出了中肯的评价:“煮面条知道加水。煎鸡蛋知道开火。要是再分得清酱油和醋就更好了。”
舒云:“……”
她抬头瞪他一眼:“那你别吃。”
梁遇臣挑挑眉,纵容一笑,没说话了。
事务所淡季的尾巴里,舒云抽时间把之前还没考完的科三科四给考了下来。
拿到驾照后,梁遇臣有空就带她去兜风,当然,司机是她。
这日周末天气真好。秋天的阳光清薄得如一层透明的纱,天空蓝汪汪的,偶尔一丝云飘在头顶,天高气爽。
两人开了导航,把车往郊外的山上开。
舒云坐在驾驶座里,她坐他的迈巴赫坐了快三年,从没感觉这车这么烫屁股过。
她每次开他的车都战战兢兢,毕竟是豪车,刮蹭一下她一年工资就没了吧?
而梁遇臣带着墨镜,穿着休闲薄风衣,扣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
车窗降下,秋风吹进来,他手肘搭在窗沿上,额前的碎发被吹去后面,露出优越的眉骨与额头。
好看的人连光线都会眷顾。
这段快上山的路车并不多。周边一排排金色树木,光影斑驳,吹进来的清风让人思绪放松。
舒云的手机连了蓝牙,车载音响里随机播放着她喜欢的歌。
梁遇臣听着她那些闹腾的乱七八糟的歌,也不觉得刺耳,他翻看着两人中央的控制面板,瞧她平常爱听的歌曲的名字。
车开进隧道,梁遇臣把墨镜取下来,忽地说:“给你点首歌?”
阴暗让舒云不太适应地眨了下眼:“嗯?”
他指腹点了一下屏幕,“这歌挺适合你的。”
舒云扫了眼屏幕,是她喜欢了很久的《Blue Skies》。
歌曲的鼓点慢慢渐进,充斥着车厢,节奏分外有力,宛如来袭的暴风雨一层一层下压。
隧道里的光并不算明亮,舒云看着昏暗的、拐着弯的、看不见尽头的道路,心瞬间就绷起来了。
她拿驾照后,虽经常被梁遇臣拉出来练手,但还没开过隧道呢。她捏着方向盘,恨不得能有八只眼睛,四面八方都长一个。
来车方向不断有车蹿过来贴身飞过,她吓得车速放慢。
后面车辆开始鸣笛,不知是催促她还是告诉她要超车了。
舒云一下慌了,梁遇臣看她手背上青筋都攥出来了,伸手覆盖住她右手。
她吓得声音发颤,小声:“梁遇臣你别抓我。”
梁遇臣却手掌用力,怕她一紧张拉车头,冷静地包裹住她小手调整方向:“没事的。踩点油。开过去。”
舒云却有些怕,轻轻踩了下油门,不敢开很快。
梁遇臣瞅她一眼,看她睫毛打颤,有些好笑:“再踩点儿。怕什么,别人不敢撞你。”
舒云照做,却仍旧一动不敢动,“……为什么不敢撞我?”
她心里欲哭无泪,感觉所有车都能撞上她。
“因为我这车贵。”梁遇臣说,“撞了得赔钱。”
“……”
舒云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梁遇臣松泛下肩,他被她这紧绷的模样弄得也有些紧张了。就过个隧道,她却像渡劫似的。
他说:“放轻松。别总盯着后视镜,扫一眼就够了。眼光要往前看。嗯?”
他这个“嗯”微微上扬,带了清淡的尾音,舒云心慢慢静了下来。
前头,隧道尽头出现亮光,车往光明的那一个点开去。车厢里的歌曲也到了高潮:“But it's gonna be blue skies for you and I……”
走出隧道的那一瞬,阳光、树影、蓝天,短暂的空白与失神,斑斓的世界又展现在眼前。
舒云深深呼出口气。梁遇臣包裹着她的手撤开。
她摇头喃喃,还是惊魂未定:“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梁遇臣看她盯着前方嘴里叽里咕噜碎碎念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他看向自己这边的车窗,淡笑还挂在嘴边。
两人开到山上,停下车,舒云跟虚脱了似的。
她躺在驾驶座上躺尸,“梁遇臣,我能不拿你的车练了吗?刮坏了怎么办?”
梁遇臣才不客气:“照价赔偿。”
舒云吸了下鼻子,可怜巴巴地转回头:“……又给你白打一年工。”
梁遇臣纠正:“半年。你现在的工资够你刮两次。”
舒云忍不住扑过去闹他:“小气鬼小气鬼!”
梁遇臣抱住她折腾的小身板:“这不没刮坏吗?”
“万一呢。”她后怕死了。更怕两人一起死了。
男人却低笑:“给你打个九九折?”
舒云抬手掐了他一下。
梁遇臣却受用地把她腰箍紧了,低头碰碰她额角,“你想肉偿也行。我不介意。”
舒云脸一红,瞬间弹起来,“你闭嘴……”
他一笑,却追过来吻上她唇。
秋林烂漫,两人下了车,梁遇臣朝她伸手,舒云从驾驶座小跑过去牵住,挽着他胳膊两人一起往前走。
周边不少背着包徒步爬山的年轻人,男男女女走在一起,他们隐在人群里,将所有的事业、斗争、执念抛却脑后。他们只是最简单的,谈了两三年恋爱的小情侣。
舒云看着头顶被树叶切割摇碎的天空:“梁遇臣,时间真的好快,我第一次遇见你居然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梁遇臣蹙眉:“有这么久?”
她转过来,走到他对面,背对着他走路,两人手依旧牵着,笑眼弯弯:“对呀,我们一起跨年都跨了两次了。现在十月,马上跨第三个年了。”
她这么说着,梁遇臣不由将目光落到她面上。
或许是常常相处的缘故,他并不能很直观地看见她的变化。只觉得此刻的她和从前没什么区别,还是那么爱笑爱闹、生机勃勃。
梁遇臣将人拉回来,和自己重新并肩;她目光望着四周,对什么都好奇,抬手还能接住飘落的树叶。
一切都在时光的罅隙里潜移默化。
梁遇臣看着脚下的路,忽而就轻声说:“那以后每次跨年。我都陪你一起?”
舒云心尖跳动,抱紧他胳膊:“嗯!”
就这么吹着风散着步,傍晚的时候吃了个开在半山腰的私房菜馆。馆子后面连着民宿,两人准备晚上在这儿过一夜。
现在民宿弄得挺高大上的,古朴又不失典雅,墙皮上大片的藤蔓绿植,连带着窗户上都是。
梁遇臣最近没什么事儿。
他手里的项目一半要潘明远给分走了,香港那边的事林森替他看着,汇通那边也一切正常。
他望着黑绿的庭院,眸子淡淡落在一处,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出神。
舒云洗完澡出来,整个人热热的香香的。
卧室里开了空调,十月的山里已经有点凉了。
她看梁遇臣一言不发地站在窗边,眨眨眼,轻手轻脚过去将人从后面一把抱住。
清苦的气息逸了满怀。
梁遇臣微怔,回身看她。
而她却蹙了蹙眉,踮脚往他衣领上凑了凑:“你身上好苦。好像比以前更苦了。”
梁遇臣说:“你是甜的就行。”
他想了想,故意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云朵甜丝丝,是吗?”
“……”
舒云耳根唰地一下红了,转身就想走。
梁遇臣却伸手锁住她腰,低低的:“确实挺甜的。”
他声音贴着她:“哪里都甜。”
舒云想起很多花里胡哨的记忆,她脸皮都要烫掉了。
她晃他身板:“梁遇臣你给我忘掉!”
他却定定看着她:“忘不掉怎么办?”
舒云没理他了。
梁遇臣却挑眉:“怎么,又讨厌我了?”
“……”
舒云气死了,小身板在他怀里踹来踹去,他牵着嘴角,眼底的宠溺自己都没发觉。
梁遇臣看她亮晶晶的眼,手捏了道她腰,低声喊:“舒云。”
他许久不喊她大名了。舒云下意识去看他。
而他只低头亲了亲她脸,很浅很轻。
两人视线胶着,他瞳仁里有她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