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aflab是我和几个朋友一手建立起来的,我们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认识,因为同为华裔又热爱艺术创作,逐渐走到了一起。”邱婳第一次见到陈缘知的时候,是这样对陈缘知说的,“虽然我在美国读书,但我的根始终扎在中国。”
“我非常喜欢中国传统艺术,在团队声名渐隆后,我更加希望我有朝一日能依靠我的团队,去宣传中国传统艺术,让更多人看到传统艺术的美。我一直想要尝试和国内的传统艺术家合作,但你知道的,阻力重重,其中艺术体裁和形式最合适与我们合作的国画家们大多抱陈守旧,很难与我们的想法碰撞出火花。”
“我之前屡屡碰壁,一度非常沮丧,tina也劝过我让我放弃做中国传统艺术题材的念头,直到我在全球国画大赛的视频里看到你的作品。”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心想,我一直等待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你的作品让我想起了我的故乡,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你会获得比赛评委一致满分的原因。你的作品有温度,也有感情,我想你一定热爱画画,并且也希望自己不止是在画画。”
邱婳的这段话,让陈缘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合作邀请。
陈缘知甚至觉得惊喜。在画画上,第一次有除许致莲和许临濯以外的人,能够看到她真正想要表达的事物,看到她的野心。
后续两个人一起商讨合作事宜时,陈缘知也发现,虽然邱婳的年纪比她要大好几岁,但两个人却意外地很合得来。不仅观念上趋近一致,很多在艺术创作上的想法也不谋而合。
陈缘知用了十二分的精力去为这次巡回展览做准备。她得在明年展览启动前拿出七组全新的作品,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对于许致莲的问候关怀,陈缘知刻意回答得轻松,不想让他担心:“她多有经验啊,肯定没压力,我压力可就大了,老师得多帮我参谋参谋才行。”
许致莲:“我知道的,小缘你这么说肯定就是有把握,那我就不画蛇添足了!”
“老师非常非常期待你们的巡回展览。赵老先生也和我说,会每场不落地去看,让你卯足了劲去准备,可不要给他失望的机会。”
赵老先生就是许致莲的好友,国内国画界泰斗级别的人物赵明华。陈缘知都有点惶恐了:“那怎么行,赵老先生年纪大了,还为了我这样到处乱跑——”
许致莲在电话那头大笑起来:“老赵,小缘担心你身体受不住呢!”
陈缘知愣了愣:“老师,赵老先生也在……?”
赵明华的声音下一刻便到了,许致莲似乎是将话筒凑到了他嘴边,赵老先生浑厚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也知道我年纪大了,但你不用担心,老头子坐个高铁还是没问题的。”
陈缘知尴尬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能不能让她把之前说的话撤回啊啊啊啊啊??!
幸好赵明华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是许致莲接过了电话,师徒俩又聊了好一会儿。
许致莲听完,语气是全然满意的:“我有预感,你们的展览一定会带来非常非常好的效果,也许会是一个崭新的开端。”
陈缘知点点头:“我们的想法是,让这一次的装置艺术展览再次实现极致的创新。”
“所以这次不仅加入了互动型的装置,光影世界,还多了创作体验,让人们身临其境地感受国画的美丽,不计成本地做一个超大型的沉浸式展览,甚至邱婳还加入了leaflab队内最新研发的人工智能技术。”
“我的作品作为载体和理念的原本,邱婳团队的技术和创意在其上改造和融汇。”
许致莲:“我对你们有信心,接下来就看你了,你的作品是不是还没画完?”
陈缘知叹了口气:“哪怕是现在和老师您在打电话,我也是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拿着画笔呢。”
许致莲聊了这么久,才似乎终于想起了他的儿子,一直被他忽略的许临濯:“对了,小涟他去哪了,这个点他不在家?”
陈缘知解释:“他今晚有应酬,我估计是之前谈的融资项目吧。”
因为许临濯其实很少应酬,大多数都是能推则推,不能推的多半都非常重要。
许致莲:“他工作也是太忙了,不知道有没有冷落你。”
陈缘知:“怎么会。我工作也忙,只是不像他连轴转又早出晚归。”陈缘知觉得,他们俩的工作狂程度,真的就是半斤八两,谁也不好指责谁。
许致莲温和笑道:“那就好。等你们都有空了,记得回一趟春申来看我,一起吃个饭。”
陈缘知:“肯定的。”
挂了电话之后,画到不知几点,陈缘知终于停了画笔休息,顺便站起来端详自己的画。
她站起来,刚绕过画架,一旁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许临濯。
陈缘知接起电话:“临濯?”
电话里的声音却不是许临濯,而是林助理的声音:“陈总,我把许总送回来了,现在在楼下。您方便来接一下吗?”
“许总好像喝醉了。”
陈缘知怔了怔:“……好。”
许临濯居然会喝醉吗?
不怪陈缘知这样想,实在是因为许临濯本人平时在喝酒这件事上表现得太游刃有余。陈缘知都觉得神奇,许临濯明明是个平时不喝酒的人,但每次上了酒桌总是坐到最后,而且面白如玉,半点红不显,目光也清醒得不像喝了好几瓶的样子。
陈缘知挂上电话,先是原地站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才取了外套披着下楼。
晚风习习,陈缘知下楼时,在拐角处刚好能看到停在大门口的银灰色轿车。
陈缘知刚要收回眼,却看到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走出来的不是许临濯也不是林助理,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穿着西装外套,内搭长裙,容貌姣好。
陈缘知的脚步顿住了。她在脑海中搜刮起人物信息,终于锁定目标。
这个人好像是许临濯秘书处新来的副助理。
女副助理打开车门后,坐在副驾驶座的林助理也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帮忙扶着后车门。
穿着黑西服的身影从后座下车,夜色朦胧舒缓,模糊了他的眉眼神情,但陈缘知仍旧能辨认出来,正是许临濯。
许临濯站得很直,远远看去与平日无异,但那名女助理却在他下车的下一秒便伸出手来,扶住了许临濯的手臂。
陈缘知站在窗前,看见这幕,愣了一下。
女副助理看向许临濯的目光满是关切,但除此之外,那双眼里含着的似乎还有些其他东西,不易言说。
许临濯似乎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将手臂从女副助理的手上移开,那一瞬,女副助理脸上划过的淡淡黯然,也被陈缘知尽收眼底。
林助理很有眼色,看到许临濯拒绝了女副助理的扶助,自己马上走过去扶许临濯。
陈缘知心知自己已经到了出现的时刻,于是急匆匆下楼,打开大门来到车跟前。
车灯烁亮,几乎穿透平静黑暗的长路,许临濯站在车灯斜前方,一身的黑被映得镀上光边,他一开始没有看她,远眺着灯照亮的不远处,直到陈缘知走到他面前。
陈缘知看了许临濯一眼,目光清明,眼神温和。
她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陈缘知看向一旁的林助理:“麻烦你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带他上去就行。”
林助理连连道:“好的好的,陈总您也是。”
……
回到家中,陈缘知把许临濯带到沙发边上坐好,自己去厨房里给他倒了杯水。
等到她拿着水走出来,许临濯也还坐在沙发上,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变。
夜色昏沉如睡梦,大厅里的灯开得少,窗外的月光不够透亮,于是越发显得安静无声。
陈缘知走过去,许临濯原本在看窗外的鸟,看到她走过来,脑袋便转了一圈,目光凝在她的脸上。
陈缘知把水递给许临濯,“喝一口?”
这是陈缘知的第一个试探,许临濯很自然地接过了水杯,喝了一口。
陈缘知上下打量,还是觉得许临濯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正常得过分。
陈缘知直接开口问了:“林助理和我说你喝醉了?你今天应酬喝了很多吗?”
许临濯慢慢喝完了一杯水,然后才开口,眼珠青黑澄静,“他骗你的,我没喝醉。”
“确实是喝了不少,”许临濯,“合作方那边派的负责人是个酒坛子,很能喝。”
陈缘知穿着睡裙,她蹲在沙发上看着许临濯,莞尔:“我就说嘛,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喝醉了的样子。”
许临濯却没回应,反而一眼不错地看着她,陈缘知被他盯得奇怪:“你在看什么?”
许临濯:“清之今天好漂亮。”
陈缘知:“?”
陈缘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穿了半年的旧棉睡裙,两天没洗用夹子夹起来的头发,素颜。
陈缘知半天吐出一个字:“……啊?”
陈缘知不懂了。
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这副样子不漂亮,不修边幅随行自如的美也是美,她理解,但是她比这好看的样子多了去了,许临濯也都见过,为什么要突然在这个时候夸她漂亮?
许临濯依旧看着她,陈缘知却咂摸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开口喊他:“许临濯。”
许临濯应了,脸上露出点困惑的表情:“嗯?”
“清之叫我吗?”
陈缘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脑袋晕晕的?”
许临濯矢口否认:“没有。”
陈缘知:“是没有觉得脑袋晕,还是感觉不到脑袋晕?”
许临濯一脸认真:“不能觉得晕。”
陈缘知来了兴趣:“为什么是不能觉得晕?”
许临濯:“因为我酒量很好,所以不能觉得晕。”
陈缘知:“……”
她终于看出来了,这家伙居然真的喝醉了。
陈缘知新奇地凑近了一些,几乎是挨着许临濯的腿坐,她仰起头看他,语气带着些兴奋,“许临濯,你居然喝醉了。”
许临濯敏锐地听出她语气里的调侃和不怀好意,再一次否认:“我没有喝醉。”
陈缘知却不管他,兀自喃喃自语:“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喝醉,我还以为你千杯不倒,上辈子是个酒王呢!”
许临濯不高兴了,他表现的方式也很直白,直接伸手捂住了陈缘知喋喋不休的嘴,满脸认真严肃地看着她,强调:“我没有喝醉。”
陈缘知眼睛眨巴眨巴,忽然弯起笑了。
许临濯原本直视着她的眼睛,一下子忽然对上了她绽开的笑容,手掌顿时像触了电一样撤开,面上流露出一丝慌神。
陈缘知笑眯眯地看着他,心情忽然变得很好,甚至开始耐心哄人:“好好好,你没喝醉。”
陈缘知饶有兴致:“许临濯,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