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濯点点头:“你是清之。”
陈缘知看着面前乖巧应答的许临濯,心里痒痒,故意追问:“清之是谁?我不认识她噢。”
许临濯愣了愣,似乎是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表情又变得坚定不移:“你就是清之。”
陈缘知:“你怎么能肯定我是清之,我只是和清之长得像而已,我刚刚都说啦,我不认识她。”
许临濯被她说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陈缘知,似乎理解不了她的话语,也没有反应过来。
陈缘知忍不住了,她伸手去牵他,轻轻摇晃,表情温柔,引诱似的询问:“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清之是谁?”
许临濯看着她,眼神慢慢变化,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清之是我爱的人。”
陈缘知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原来是这样。”
“那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临濯似乎真的有在认真思考,但他很快回答道:“不能告诉你。”
陈缘知:“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许临濯:“因为你不是清之。”
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即使喝醉了,背脊依旧挺直,仪态挑不出半分差错,和盘腿坐在他身边的陈缘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陈缘知毫不在意,她甚至想伸手帮许临濯把衣服脱了。
陈缘知自己种的因,自己便要吞下苦果:“好吧,我不是清之,但我是清之的好朋友呀,这是她托我问你的。”
“她想知道她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临濯怔了怔,乖顺道:“原来是这样,对不起,那我告诉你吧。”
陈缘知捏紧了拳头,才能控制自己不对他动手动脚。
喝醉的许临濯怎么能这么听话?
听话到她想对他做一些过分的事。
陈缘知:“那你告诉我吧。”
许临濯垂下长睫,话语如同清溪潺潺而出:“清之,她很坚强也很聪慧,她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她感受敏锐,但其实不爱和人计较,是个很大度的人;她见多识广,但不会和人炫耀自己,是个很谦虚的人。”
“她很独立。她独立到让我觉得,也许离开我,她的生活也会过得和现在一样好,而我并不是她生命里必须出现的那个人。”
“她从不喜欢依靠别人,因为她害怕给别人添麻烦,但即使是我,她也很少主动依靠。”
陈缘知听到这段话,竟然是怔了怔。
陈缘知:“那你在这方面,一直对她感到不满吗?”
许临濯:“不会。因为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
“刚遇到她的那几年,我也觉得我的人生里爱情并不是必需品。”许临濯笑了笑,“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改变了呢……我也不知道。”
“我好像越来越在意清之了,”他低声呢喃,“我也变了,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觉得,能和清之在一起度过以后的日子,才是我最想要实现的愿望。”
陈缘知的喉咙动了动,声带变得干涩。
有人说,进入婚姻是情侣关系的剧变的开始。在两个人被法律捆绑着日夜相处的日子里,他们会慢慢被对方影响,并且为对方作出自己曾经也没想过会做出的改变。
不止是许临濯,她也变了。
在纷扰恶劣的世界里,两个人携手并进所受的风雪越是深重,两个人的身影便挨得越是紧密。
陈缘知想,如果没有许临濯在她身边,她也许也会过得很好,但那终究是不同的。
但她没有说这些,她只是握紧了许临濯的手掌心,忽然笑了:“我知道了。”
“我会告诉她的。”
许临濯却面露犹豫:“……也可以不告诉她。”
陈缘知兴起了一丝逗弄的心:“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说出去了。”
许临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你是清之的朋友,我不能这样做。”
陈缘知磨牙,她凑近了一些,双手按在许临濯的肩膀上,“许临濯,你仔细看看,我就是清之呀!”
许临濯又愣住了,他懵了:“你,你是清之?”
陈缘知笑眯眯的,像个小恶魔:“对呀,我是清之,不是别人。”
“所以你现在可以亲我了吗?”
然而,陈缘知却并未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许临濯听到她说的那句话之后,脖颈便慢慢红了起来。然后陈缘知眼睁睁地看着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直挺直的背脊微微弯下来。
陈缘知挑眉:这是?
许临濯鸵鸟姿态防御,指缝间流露出一点话,语气低闷:“……可不可以,就当作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陈缘知:“不可以哦。我全都听见了。”
许临濯:“……”
许临濯放下手,眼神忽闪忽躲,问道:“真的不可以吗?”
陈缘知:“不可以噢。”
看着许临濯脸上沮丧的表情,陈缘知有点乐了,但紧接着,她面前衣装整齐的许临濯闭上了眼,眼睫轻颤:“……那你亲吧。”
陈缘知得寸进尺:“那我能坐在你腿上吗?”
许临濯试图谈条件:“那你忘掉刚刚我说的话好不好?”
陈缘知完全不打算谈判:“不行。”
许临濯:“……”
许临濯再次败退:“那,那你坐上来吧。”
陈缘知表面笑盈盈地扶住他的肩膀,低下头去吻他,实际上已经在盘算着在家里多准备些酒了。
4.洛霓的孩子。
北京的初春还是有些寒冷,但三月份,京城里遍地玉兰香气,雪白的桃花依着城墙淋漓开了一树又一树,目及无穷。
陈缘知和许临濯过年期间回了春申,直到三月份才重新回到北京。所以这也是陈缘知时隔三个月,第一次见到洛霓。
而这一次,洛霓的家中多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人。
陈缘知原本和洛霓在窗边的沙发上闲聊,楼梯的拐角处忽然晃过一个瘦小的身影,一角粉色的裙尾蕾丝从木质雕栏楼梯间漏出来,仿佛是在宣告偷听者稚嫩的年龄。
陈缘知的目光被突然出现的小人吸引,转眼寻去,定睛却愣住。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女孩子,身高看上去一米四五出头,海藻般的黑长卷发,戴着一丝天鹅绒质地的灰色光泽。
陈缘知很少觉得没长开的小孩子好看,尤其是还在读小学的女孩,五官未显而稚气未消,一个个看去都长得差不多,更遑论气质。
但眼前这个小女孩却是例外。
她太好看了,眉眼精致得仿佛是按照标准量尺画出,无论是谁都无法否认的美,一种在五官上极度标致无缺的美,加上巴掌大的小脸,毛茸茸的卷发和她身上穿的绣满蕾丝的连衣裙,这一切导致陈缘知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洋娃娃。
洛霓自然也看见了楼梯上趴在栏杆处偷偷张望的女孩,她脸上漾起笑容,朝女孩招手,亲切地喊她:“雾雾,别躲着,来妈妈这里。”
陈缘知被洛霓的自称惊到:“等等……洛霓,这是你女儿?”
陈缘知差点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了,不是,三个月前她见到洛霓的时候,洛霓的小腹还是平坦的啊???而且谁怀孕分娩出来的小孩直接落地就是七八岁的??
一切都指向唯一的答案,陈缘知脱口而出:“这是你领养的孩子?”
洛雾已经小步跑到了她们面前。她看上去安安静静的,虽然不爱笑,但看上去依旧惹人怜惜。
洛霓向她介绍:“这是陈阿姨,她是妈妈的好朋友。”
洛雾声音软得像一团棉絮:“陈阿姨好。”
陈缘知也朝她点点头:“你叫洛雾?是哪个字?”
洛雾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陈缘知,解释道:“是雾气的雾。”
陈缘知:“很好听。”
洛霓摸了摸洛雾的头,低声和她说了几句话,示意她回房间去。
洛雾显然是那种乖巧听话的孩子,即使下楼趴在栏杆上偷听的行为说明她对新出现在家里的陈缘知十分好奇,但洛霓和她说让她回房间,她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转身小步离开。
等楼上传来房间门合上的声音之后,洛霓才转眸看向陈缘知。
看清好友眼中未明的困惑,洛霓却是叹息了一声:“对,雾雾是我前不久收养的孩子。我已经决定把她当作我和戴胥的亲生女儿抚养长大。”
“刚刚没有当着她的面回答你,是因为我不想让雾雾想起以前的伤心事。”
陈缘知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为什么你会突然收养……一个孩子?”
“你之前和我说你是不想要孩子的。”
洛霓沉默了半晌,面容鲜妍秀丽的女人垂眸看着桌面上瓷盘的花纹,声音有些艰涩:“雾雾,她其实是我叔叔的女儿。”
陈缘知睁大了眼睛。
洛霓:“就在前一个月,我叔叔一家的车在外环和一辆面包车相撞,造成了一起连环追尾事故,我叔叔和我叔母,还有他们的三岁的小儿子……全都没能抢救回来。”
“洛雾是整车人里唯一一个幸存者。”
“她在车祸发生时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的保护为她减少了很多外部冲击,但在实施抢救时,医生还是发现她的大脑受到了较大程度的损伤,医生说即使后续恢复良好,她记忆力也可能会比普通人差一些。”
“因为语言中枢受到影响,所以即使干预,语言表达欲望也有很大可能会减退,变得性格内向。”
“同时,她还损失了大部分的记忆。”
陈缘知忍不住开口:“……真是个命苦的孩子。”
洛霓闭了闭眼:“我叔叔一家人,真的都是特别特别好的人,叔叔他我是知道的,年轻的时候还去山区支教过好几年,自从有女童专项帮扶之后,叔母每年都会增加对一个山区女童的帮扶。”
“他们一家虽然经济宽裕,但过得却非常节俭,从不铺张浪费……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两个这么善良的人……”
陈缘知察觉到洛霓情绪激动,于是伸手搂住了她,安抚她的情绪,直到洛霓逐渐平静下来。
洛霓缓缓开口:“洛雾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还小的时候,我就见过她很多次,她那时活泼开朗,特别爱笑,但车祸后就变得安静沉默,也很少有情绪的波动。”
“她在医院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
“你知道她喊我什么吗?”洛霓轻声道,“她对我说,妈妈,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