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莞约你出去你为什么不去?”苏兮瞪着他,声音分毫不弱:“你知不知道她等了大半夜啊?昨天晚上降温,她都感冒了上不了课了!”
“而且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反抗?你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这种理直气壮的道德绑架让贺闻朝愣了下,随后就气笑了。
贺闻朝懒得说话,戴上耳机阻隔苏兮聒噪的声音,和这样的人讲道理纯属废话。
且不说她说的是真是假,就算蒋莞真的等了大半夜等到冻病了,那也跟他没关系。
毕竟他早就跟她说了,他不会去。
只不过蒋莞在第二天重新上课,脸色苍白病恹恹的模样……看起来倒真的是病了。
跳晨操的时间,班主任让她在班级休息。
女孩儿趴在桌上,白皙的脸颊泛着不健康的烧红。
贺闻朝洗完手走回教室拿校服时,只见空荡荡的教室里只趴着蒋莞一个人。
看起来又孤独又可怜,一副没人管的模样。
他脚下一顿,莫名像是生了根的停住。
苏兮的话在脑子里回响着——她都是因为等你才被冻成这样的!
如果一点也不闻不问的话,似乎有点过于不近人情,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关心人。
贺闻朝在内心艰难的组织词汇,还没纠结好要不要走过去,趴在桌上的女孩儿就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的回过头。
蒋莞半眯着眼烧的迷糊,声音低低的,委委屈屈:“贺闻朝……”
他头皮一麻,僵硬着身体走了过去。
“你怎么没去做操啊?”蒋莞嗓子都烧哑了还在打趣:“是不是在担心我?还是内疚昨晚没去找我啊?”
“都说了我不会去。”贺闻朝声音愈发冷淡:“你是不是活该?”
“嗯,是活该,我故意的……”蒋莞说着咳嗽了两声。
贺闻朝以为自己听错了:“故意?”
可听着她的咳嗽声,还是递了一瓶自己买了还没拧开的水递过去。
蒋莞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妙的笑意。
她是个运气颇佳的赌徒,一直赌的东西都很准——她赌贺闻朝面冷心热,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事实上也果然没错。
“只有这样你才会理我。”蒋莞声音更软,因为发烧而覆着一层水汽的眼睛盯着他,波光莹莹:“才会跟我说几句话。”
“你,”贺闻朝墨黑的长眉皱起,眼睛里也全是不解:“你到底想干嘛?”
“都说了呀,就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贺闻朝……”女孩儿很‘勉强’的直起身子,耷拉着瘦弱的肩膀像是被霜打了的小瘟鸡,汗湿的颊发贴着白皙的脸颊。
她亮亮的眼睛盯着他,模样乖乖软软:“你要是觉得我有一点点可怜的话,就走近一点好不好。”
贺闻朝皱紧的长眉没有丝毫松动,可犹豫片刻,还是稍稍走近了些。
然后垂在身侧的手就被女孩儿那双滚烫的,小而柔软的手捧了起来。
下一秒,蒋莞把红彤彤的脸颊贴在了他的手背上,谓叹似的喃喃道:“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他刚洗完手,冷白皮上还沾着水珠呢。
贺闻朝像是被烫到,手轻轻颤了一下,就要收回去。
“等一下嘛。”蒋莞拉住他,软声说:“再让我贴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贺闻朝沉默了,他没把手收回来,算是无声的应允,只是另一侧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
蒋莞半阖上眼睛,唇角得意的弯起一个弧度。
在之后很多时刻,贺闻朝都是被她这样的‘一会儿,一小会儿’洗脑,越陷越深,底线越退越低。
到了最后,他对蒋莞毫无办法。
贺闻朝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难得一次好心肠的‘举手之劳’后会被坏女孩儿盯上,一步一步计划着引诱他去摘伊甸园的苹果,让他沦陷……
逐渐成为狗的开端。
第10章 铃铛响
偶尔想起过去的事情,蒋莞就觉得有些滑稽。
她脑子活泛,曾经想过很多勾引谢为能让他怜惜心软的手段——结果那些招数全都用在贺闻朝身上了。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蒋莞喜欢了谢为很多年,却连‘喜欢’两个字都没说过,而她不爱贺闻朝,在他面前却总能把哄人的情话张口就来……
对于贺闻朝而言,她真的是个搅乱他人生的败类。
所以他现在想要报复自己这个‘搅局者’是理所当然,蒋莞都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甚至她是愿意被他报复的,至多会在嘴上反击,气他两句。
蒋莞被电话吵醒时天光大亮,她从回忆里抽身,只觉得从头到脚的酸疼。
分明没做什么,但却更觉空虚。
啧,人这种生物怎么就这么爱犯贱呢?
蒋莞扫了眼屏幕,接起电话:“喂?”
“你声音怎么这么哑?”对面的女声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清冷感,但一听就是上了年纪的:“我听你姐说你回京北了,晚上我在燕春楼定了个包厢,一起吃顿饭。”
蒋莞:“没空。”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懒得应付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为了防止宁兰再打过来下达命令教训人,蒋莞索性把这个号码拉黑。
天高皇帝远,现在他们捉不到她的人,就算是爸妈也管不着她。
接下来微信电话,视频,发来的信息也是一概不看。
蒋莞不孝的坦坦荡荡,她甚至觉得没把宁兰的微信也拉黑,已经是她这个做女儿的最后一丝乖巧了。
蒋莞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手间整理仪容。
镜子里的女人面色苍白的像纸片鬼,一双狐狸眼的琥珀色眼珠更显清透,此刻也让人觉得慎得慌。
她自嘲一笑,在脸上涂脂抹粉。
这些年来她化妆其实不是为了更好看,而是想增添几分气色,起码在人前要看着正常一些。
蒋莞今天要去见一个客户,是在回京北前就约好的。
也是顶头上司能给她批一周假的等价交换。
资本家就这样,给你假也得让你干活,惦记着公司那点事儿,不把员工的最后一丝血榨干都不罢休。
约好的地点是京北西郊的陶瓷艺展中心,是对方团队的人定的地方。
这种不是咖啡厅和餐厅的约见地点多少有些新奇,但无论在哪儿都是谈事,蒋莞无所谓,吃好饭开车过去的。
她就职的公司是申城的一家娱乐传媒,大公司,毕业后就投了简历进去,混了五年才勉强混到部门小组经理的位置。
如今公司有意在京北发展,当然要有合作对象的牵线搭桥。
蒋莞本身就在公关部工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炉火纯青,这种应酬交给她做最为合适。
京北这边派来的话事人也是经理级别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名叫祁静,职业化的装扮相当干练,气质成熟,言谈举止都很干脆利落。
两个人在偌大的陶瓷展里面边走边聊,一路相谈甚欢。
“老程说派人过来跟我谈,我真没想到是你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公事暂且告一段落,祁静笑着说:“结果办起事来倒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真不错。”
蒋莞抬了抬唇角,同样回以微笑:“静姐,您也年轻。”
老程就是她在申城的顶头上司,程淮景。
像是他们这种在娱乐公司负责公关部门的职位,第一要素就得有现在这种网络新时代的嗅觉敏感度,年轻人更适合,祁静这话倒是客套了。
陶艺展人不多,但两个人避免打扰别人,谈话的声音还是压的比较低。
“抱歉,是我的错。”祁静弯了弯唇:“我定这个地方谈话本来是打算速战速决的——如果对方规划不合我胃口的话。”
言下之意,眼下的蒋莞十分合她胃口。
她坦荡的说着,目光有丝狡黠。
蒋莞这才恍然,原来眼前这位看似端庄到一丝不苟的女高管,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严肃。
“说的对。”她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心:“这种方法的确不错,我也和您学到了一招……”
只是话音未落,笑容便缓缓僵滞在了唇角。
十几米开外的位置,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背影站在唐三彩的展柜前面。
那清瘦的身影单薄疏离,是周遭鲜艳的彩色都无法化解掉的冷色。
很神奇,单是一个背影,却真的有这样的气质。
蒋莞觉得京北真的是足够大,却也很小。
回来不过几天,无论是刻意还是偶然,她总能遇到贺闻朝。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只不过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贺闻朝身边多了个姑娘。
一个穿着旗袍和高跟鞋,身材美妙,气质温婉大方的姑娘。
蒋莞看着他们十分相配的背影,看着贺闻朝偶尔偏头去和那姑娘说话,心中滋味难明。
她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还在和客户谈话,站在了原地。
还好祁静那边恰巧来了个电话,她对着蒋莞比了个稍等的手势走向安全通道,也不在乎有没有回应。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贺闻朝回过头。
遥遥相望,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