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请问这里是等出租车的地方吗?怎么一辆车都没有啊。”
郑嘉西抬头看了看出租车等位的告示牌,提醒她:“这里出租车比较少,可能还是叫个网约车比较快。”
“好的好的。”小姑娘打开手机,又问,“古樟街离这儿远吗?”
“你要去古樟街?”
“对,我在那里订了间民宿。”
郑嘉西看着她大包小包的东西,迟疑问:“……不会是临江仙吧?”
“欸,你知道呀!”
郑嘉西摸了摸眉心,晃着车钥匙说道:“不用叫车了,你跟我走吧。”
熟门熟路地把人带到临江仙,前台居然空无一人,邵鑫豪这小子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郑嘉西冲着里间喊了好几声都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算了,你把身份证给我吧。”
之前看着阿豪操作过好几次,郑嘉西很快就掌握了入住登记的流程,小姑娘以为她是店员,连夸民宿的服务周到,郑嘉西也没空解释,反正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违和。
“你的房间在三楼,我帮你一起把东西搬上去。”
两人刚要行动,阿豪就捂着肚子从店门口走了进来,他还没搞清楚状况,郑嘉西转眼把一个背包塞到了他怀里。
安顿好客人,阿豪下楼直奔前台。
“我都是按照你之前的步骤来的,你检查看看有没有出错的地方。”郑嘉西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指着电脑。
“可以啊姐。”阿豪感叹,“你这可以直接上岗了啊。”
郑嘉西嗤道:“晚上我就跟你妈谈谈薪资待遇,你准备另谋出路吧。”
阿豪以为她要告状,忙解释:“昨天也不知道吃错什么东西了,今天肚子一直不舒服,刚刚去赖阿伯家拿了包冲剂。”
郑嘉西瞥他一眼:“麻辣烫又点了个变态辣?”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难怪我今天上厕所的时候菊部地区……”
“打住,我不想听细节。”郑嘉西嫌弃地挥挥手。
“但是话说回来……”阿豪上下打量着她,突然放低音量,“你昨晚外宿了吧?”
郑嘉西捧着杯子,眯眼道:“怎么,住你们这儿还要被查岗啊?”
“不对劲。”阿豪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你这裙子是昨天穿的那件,但上衣不是,看着好像还有点大……是男人的衣服?”
这人脑子该灵光的时候不灵光,合着那点聪明劲都用在这种地方了,郑嘉西冲他微笑,模棱两可道:“你猜呗。”
“我靠,咱俩什么交情啊,你对我还藏着掖着啊……”
不理会阿豪的上蹿下跳,郑嘉西径直回了二楼房间,她挑了部英文电影当背景音,靠在床上闭目养神,陈森的电话呼进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饿了吗?我这边还没那么快结束。”
郑嘉西卷着被子揉了揉眼,嗓音透着干涩:“午饭吃得太晚了,一点都不饿。”
陈森听出了惺忪的沙哑:“睡觉了?”
“没睡着,躺了一会儿。”
“那你再休息一下,晚点接你去吃饭。”
“陈森。”
“嗯?”
被人惦记着三餐,这种感觉很奇特也很不错,郑嘉西闷闷地笑:“把我当小孩儿啊。”
那头明显一顿,应道:“睡觉踢被子,跟小孩儿也没差。”
郑嘉西根本不记得这一茬,早上醒来的时候被子明明就是盖好的,而且昨晚也没有被空调冷气冻醒过。
这回她把语气放得更柔:“想我吗?”
他身旁一定有人,那声“嗯”带着明显的克制。
但陈森忘了很重要的一点,郑嘉西是那种尾巴插根羽毛就能立刻起飞的人,得寸进尺是她的强项。
“那一起睡觉呢,喜不喜欢?”
就算隔着屏幕,陈森也能想象到她嘴边一定含着得逞笑意。
“郑嘉西。”
“在呢,哥哥。”
“……等会儿再打给你。”
忙音响起的那一刻,郑嘉西终于控制不住大笑。
通完电话脑袋也清醒不少,晚上的体感温度比白天友好,郑嘉西换上运动装,准备沿溪慢跑一趟。
一路向西,大概半小时后视野里出现了一片平整的鹅卵石滩,她越看越觉得熟悉,直到亮着“前滩烧烤”四个大字的广告灯牌映入眼帘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光顾过这家店。
烟熏火燎加上酒瓶碰撞的热闹,郑嘉西下意识多看了几眼,但也就是这几眼让她逐渐慢下了脚步。
消失好一阵子的张简洋居然在这里现身了。
他貌似是一个人来的,点了满满一桌烧烤,还叫了整箱啤酒,这会儿应该已经喝过一轮了,脚边歪着两三个空酒瓶子,低着头精神也有些涣散。
郑嘉西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她点开陈森的消息对话框,选择发送。
Jacey:【想吃烧烤吗?】
第42章
“张老板,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张简洋循声抬头,来人是郑嘉西,只见她拉开对面的椅子大大方方坐了下来。
“……茉莉?”他的眼皮沉沉耷拉着,扯出一个干涩笑容,“巧啊。”
“听说你前段时间去外地了,怎么回来也不打声招呼?”郑嘉西盯着桌面,发现烤串都凉透了几乎没动,但张简洋的酒已经满出了杯子,“在这儿买醉啊?”
张简洋抿起两根手指比划:“就小酌一下。”
“你这都贪杯了好吗。”郑嘉西拆开新的餐具,也给自己拿了瓶啤酒,“来,我陪你喝。”
石滩上蚊虫多,服务员很及时地送了盘蚊香过来,老式黑色蚊香,粗粗扁扁的一圈挂在空啤酒瓶上,趁着燃香的空档,郑嘉西又要了十几串东西,服务员记性好,听完一遍就直接去下单了。
“吃得饱吗妹子?你随便点啊,今天我请客。”
张简洋大手一挥,颇有全场他张公子买单的气势,郑嘉西生怕他从椅子上翻下来,忙点头道:“行行行,我不会客气的。”
夜越深,烧烤摊的生意就越好,周围人声鼎沸,对岸也是灯火通明,可有些消沉气氛光靠热闹是掩饰不住的。
“心情不好?”
郑嘉西不过试探一问,张简洋却仿若被踩到尾巴,本就酡红的脸颊看起来更烫:“谁心情不好?我吗?没有啊。”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酒也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送。
有人作伴是好事,张简洋的情绪高涨了不少,在郜云这帮朋友里,他绝对是个活跃气氛的高手,可他此刻只顾着自说自话,郑嘉西根本接不上一句。
应该是有苦闷需要宣泄的,但是对象不合适。
郑嘉西掏出手机,给另一位更合适的对象打去了电话。
“你在路上了吗?”
“在停车了。”
“我们在最右边那一桌。”郑嘉西略感无奈,对面的张简洋已经开始放声高歌了,调子是直奔着西伯利亚去的,“再不来,你这位兄弟可就要抱着路灯跳钢管舞了。”
陈森来得还算及时,但这会儿郑嘉西已经破罐破摔了,她将舍命陪“疯子”贯彻到底,干脆提起两只筷子敲着碗沿给张简洋打节拍。
从草蜢的《半点心》唱到《失恋》,连隔壁桌都被煽动,掀起了一场毫无缘由的狂欢。
“我兄……我兄弟来了!”
张简洋指着不远处的一道身影,恨不得双脚离地蹦到天上去。
烧烤店通往石滩的走道上搭了遮阳棚,陈森个子高,从台阶下来的时候感觉要触到棚顶,他微微低着头,再抬眸的时候就看见郑嘉西正冲着他笑。
张简洋正在兴头上,他用筷子撬开一瓶酒,“哐”地一声砸在桌面上,等陈森走过来了,指着人就喊:“喝!”
陈森不紧不慢地拉开郑嘉西身旁的椅子,坐下后又拿了她的酒杯,给自己一口气斟满。
“欸你干嘛,那是茉莉的杯子啊,让服务员再拿个新的。”
张简洋上手就要夺,却被陈森挡开:“没事,我用她的就行。”
“哦好吧……啊?!……”
张简洋的脑子糊涂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找不出是哪里不对,混乱之际,陈森的酒杯已经碰过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陈森仰头,一口喝光杯里的酒。
“就今天啊。”张简洋靠在椅背上傻笑。
陈森又倒满了酒,泡沫溢出来淌在杯壁上,郑嘉西很快给他递了张纸巾,而在无人察觉的桌底下,两人空出来的手早就牵在一起了。
“那边怎么样?”
陈森话里有话,他知道张简洋这段日子去了哪里,去干了什么。
张简洋的身世说来也是坎坷,小学之前他是借宿在所谓的亲戚家里的,后来这位亲戚举家迁出郜云,却唯独抛弃了他,无依无靠的张简洋只能被送去福利院,这期间有不少条件不错的养家提出收养意向,可脾气执拗的他坚信总有一天亲生父母会来寻找自己。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寻家的念头早已在张简洋心底扎根,他的亲生父母依然杳无音讯,从一开始的单纯想家到后来变成一种执念,他也慢慢开始怀疑自己是被抛弃的,这种想法好似疯长的野草,一旦滋生就会无休止地蔓延开来。
心魔不除就得不到真正的安宁,哪怕结果是残忍的,他也想知道真相。
这些年来,只要一出现可能性极高的消息张简洋就会立刻行动,他踏遍大半个中国,做过无数次亲缘鉴定,在希望和失望之间反复徘徊,跌倒了再爬起,这也是张简洋最习以为常的事。
前阵子他得知湖南那边有一户人家的情况高度吻合,于是想也没想就订下了机票,之所以没让陈森陪着去,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怕无功而返再浪费了人家的时间。
按照以往经验,要是结果不尽如人意,张简洋通常会默默地自我消化,或者一笑了之,像今天这样的举动着实有些反常。
此时此刻,陈森也难得悬起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