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要整天对我喊打喊杀的。”
“……”
甘望舒夺回杯子,指着他问,“你刚刚说什么?我跟你一起住在这?”
“没啊。”
“……”
甘望舒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转开头去看雪山。从头,一步步往尽头走。
萧津渡背着手在后,慢悠悠跟随,像个忠诚的随从。
“你之前,不是说不愿意住在你妈那儿吗?”他问。
“……”可恶,又说了,果然没有识相到底。
“嗯?”他还穷追不舍。
“这不是住自己家里有补贴吗?面子跟钱能比吗?”她没好气地咕哝。
“你住我这又不会没面子。”他略有点遗憾且委屈地说。
甘望舒:“我觉得,丢、死、人、了。”
萧津渡不理解,“你给我解释解释,怎么就丢人了?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我就当你在侮辱我。”
“……”甘望舒很正儿八经地说,“让人知道了你怎么解释?不知道的以为你家里正宫在侧外面养个小情人。”
“……”萧津渡比她更不理解了,“我都说了,我没女朋友,没老婆。”
“你是这辈子都不娶吗?”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啊。”
“那等你哪天撩了一个女孩子进家门,我连夜搬家呗?”
“……”
“还是说你要谈恋爱前,提前一个月跟我报备?”
“……”他叹息,语重心长地说,“主要是你住北郊,那不是甘家的地方吗?”
“他们愿意让我住。”
“我不愿意吗?你宁愿去住甘家的房子,不愿意住我的。”
“我小妈要是你曾经的保姆,我也可以住你的房子。”
“小妈?”
“……”
萧津渡瞥她,和她站停在假山中央处,“你怎么这么喊?前两天在北郊,你一进屋就喊小妈,你们家这么喊?”
“……”
甘望舒从头到脚都是凉的,尽管捏着一杯暖热的茶。
“嗯,这么喊。”她点点头。
“为什么呀?怎么听着不像亲生的。”
“……”
甘望舒强颜欢笑,脑子里快转飞了,一边在考虑要不要干脆坦白一边在想怎么圆谎。
“要的,就是不像亲生的。”终于,她嘀咕一句。
萧津渡格外不理解地盯着她。
甘望舒:“我们老家,有种习俗,有的孩子命里不适合和父母太亲近,会相克。所以小时候老生病的话,换个称呼,就好了。”
“还有这种习俗。”
“嗯,国内以前很多,反正就迷信,你可以上网查查。”
她为什么在西南待到十二岁才被父亲带回家,认祖归宗,就是因为她小时候多病多灾,没法换城市生存,水土不服能要了她的命。
现在应该没有这种喊法了,都是上个世纪的做法,但是甘望舒庆幸自己在偏远地区待过十几年,真了解过这种做法,小时候的同学,没少这么喊父母的。
萧津渡:“那你喊你爸爸,也不是喊爸爸?”
“嗯。”
“小妈听起来,就不是亲生的。”
“嗯,像……后妈?或者,婶婶,其实大家更多的是喊婶婶,我不愿意喊,才让我喊小妈。”
这个是真的,一开始在西南的时候,甘望舒喊蓝银霜婶婶,长大了越发觉得她比亲妈还亲,但是她自己母亲尚在,总不能真的去另外认个亲妈,所以就喊她小妈。
蓝银霜当时不让,觉得主顾有别,但禁不住她就要喊,最后也习惯了。
萧津渡对这个说法倒是深信不疑,因为她让他上网查了,而且她也不是那么“好命”的样子。
“你看着小时候真的像个药罐子。”
“……”
“蓝姨说你对西药都过敏。”
“……”倒也没有都,只是过敏了几样,后来干脆都不吃了。
甘望舒切了话题,不敢在这个半真半假的故事里周旋太久,说多错多。
“我听我妈妈说,你外婆,要回北郊去住。”
“嗯。”
甘望舒继续沿着假山走,“那你会经常去吗?”
“你欢迎我我就去,不欢迎我,我就不去。”
“……”她斜睨他,“关我什么事?你不孝成了我缺德了。”
他嬉皮笑脸地表示:“我琢磨着,你要是欢迎我,我干脆搬去跟我外婆住得了。”
“……”
甘望舒从没觉得人生绝望至此……上次以为两人要同住一间酒店房间时,已经够绝望了。
他去北郊住,那她呢?她真的要当homeless了。
人类悲欢不相同,萧津渡还给她抬手数好处:“第一,我可以照顾我外婆,不用三天两头跑过去,还可以顺便看蓝姨;第二,我可以天天蹭蓝姨的饭,我也想养养胃。”
“……”
“第三,还可以见你。”
“……”甘望舒立刻马上说,“你养胃不养生?见我?你嫌命长?”
“活那么长干嘛?精彩而有限的生命比苟活一生要好很多。”
“……”她脑子嗡嗡嗡的鸣叫。
“第四,我还可以给你看着你的西瓜,明年让它多长几个,每次一个真不够吃。”
“……”
甘望舒瞬间开口,“虽然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但是人口也多,有些字你不用自己说,留给别人组织语言也行,别浪费了文字该有的价值。”
“……”
萧津渡笑起来,看着她笑,“你够损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甘望舒沉默地饮尽手里的红茶,才压下心头的火。
萧津渡手机振动了下,一瞧,管家发消息问他们晚上要吃什么,他去买菜。
抬头看身边气呼呼的女孩子,他哄道:“晚上想吃点什么菜系?”
“菜系?你这也,太笼统了,不是要自己做吗?”
“你报菜系,让我推荐你吃什么菜,因为老先生说了好几个禁忌,你不适合吃。”
“……”
甘望舒真的很尴尬,她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医嘱全是他替她听的。
“算了,闲着没事,咱俩去买菜得了,看你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要吃什么。”萧津渡说。
甘望舒倒是很乐意做这个事儿,马上跟着。
萧津渡出门开了他那招摇的劳斯莱斯,带她穿过胡同,七弯八绕地到了一个门口停下,门上挂着“城东东街农贸市场”。
甘望舒看着里面隐隐走动的人,声音有点不平:“这,这是菜市场?不是超市。”
“超市还得走几百米,在这买就行。”
甘望舒直到他下了车,还没有解开安全带。
萧津渡关门时透过驾驶座看着那个呆坐的女孩子。
“怎么了?怕身上衣服弄脏?你脱下来,我的外套给你穿。”
甘望舒回眸看他:“我,我十几年没来过这种菜市场了。”
萧津渡对上她赤诚透亮的眼,脑海里飘过一幅月光澄明的画面,她说,她想回一趟西南,那会儿什么都没有,但风比北市清,月比北市明,有她的小时候。
萧津渡甩上车门,绕到副驾座打开门,自己给她解了安全带。
“那不得买个万把块的,纪念纪念。”
“……”
甘望舒笑起来,下了车靠着车门,对他甜笑。
萧津渡有点移不开眼,静静与她对望:她就没对他这么笑过,甜死人了。
第26章 七亿美元罚单和两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