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声,但不知道该说什么,深深瞅她一眼就下车去后尾箱取东西了。
管家出来帮忙。
甘望舒下车走了几步就被淋一身雪, 她掀衣服抖。
抖着抖着脖子里都是雪了, 就干脆把衣服脱下来扫雪。
厨房里一扇小窗能看到院子里的风景, 管家一边处理晚餐一边指着门廊下的那一幕, 说:“小姑娘真当得起那句,北方有佳人, 遗世而独立。”
萧津渡拿了块布正掀开药炉看水煮得怎么样了, 闻言偏头透过那扇小窗看。
甘望舒抱着衣服在怀, 立于屋檐下安静看雪, 在回味萧津渡的那些话。
她感觉,他说这话之前, 这十几年她还活在“新生活”与“旧生活”里,没有完全融入北市这座有对她来说充满无限生机的城市。
中午她去和二哥吃饭,她才知道二哥昨晚去找她是因为他今天要回美国了。
每次要回去,他都会和她单独吃饭。
饭桌上,他说工作压力不要那么大,她一个女孩子,才二十几岁,不需要那么卖命,哪怕不当这个烫手的甘氏老板,以后分家产也少不了她那一份,就算她真的没钱,他会养她,饿不死。
萧津渡也说过他会养她。唯二对她说这句话的人里,他一个外人占了其一。
他也已经第二次让她从“水深火热”的思想中抽身出来了,好奇怪,他总是能三言两语把困住她的藤蔓肢解得细碎,让她醍醐灌顶。
甘望舒回头朝厨房的方向看去,但看不见里面的人。
她只知道那里是厨房,从那边隐隐有中药的苦涩飘出来。
其实萧津渡今天下午带她来不是为了给她看所谓的四合院的,看一眼没有什么价值,她又不是没看过,他是为了来给她煎药,不然她得晚上下了班才能喝上药。
因为蓝银霜的关系,他真的恨不得当她是亲妹妹。
肩头暖意忽然弥漫,微微的重量压下层层叠叠的风雪寒意。
甘望舒回头。
萧津渡拿下给她披大衣的手,插在口袋里,看着雪道:“我寻思去交管所把钱交了。”
“啊?”她懵了,一边看着肩头上他厚实的大衣,一边指着他腕间的表,“不是要吃饭了?不急于这一时吧?违章记录好像可以三十天内处理的。”
“那你不得郁闷三十天?”
“……”
甘望舒失笑,“我不是因为这个,我在想事情呢。”
“从上车开始你就一直这副模样,能想什么事情。”
“想……你的话。”
“我还给你说抑郁了啊?那咱就什么都别听,你自己忘了那事就行,不是所有人的话都要听的,包括我,我也不是什么圣人。”
甘望舒抿唇笑:“你这句话,也很值得听。”
萧津渡笑了:“你今儿这么乖啊,什么都听。”
甘望舒回眸,和他你看我,我看你。
男人移开眼:“你别看我,这副模样,跟小猫小狗似的,看了想摸。”
“……”
萧津渡想起她下午在小胡同里冲他发火时,他没有说的话,就是她那模样像个和男朋友吵架的小女友,娇嗔明媚,可爱得很。
甘望舒此刻被他这么说也没什么想反驳的话,她像个小孩儿忽然懂事,理解大人一样,她觉得他哪儿哪儿都是在逗她。
“药我已经倒出来了,马上就可以喝了。”萧津渡说完玩笑,扯起了正经事儿。
收回眼神,甘望舒忽然说:“这次过后,你不要再为我操心那么多了。”
“我操什么心。”
“不要再做类似的事了,我很过意不去。”
“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你对我妈妈怎么孝敬我都不干涉,但是我,不需要。我们本身没什么关系。”
“又来。”萧津渡瞥她,“冻傻了?”
“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怎么就对不起我了?你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不答,径自说:“你要是哪天,发现我对你做的事没有像你对我做的,我很对不起你,你会很后悔现在对我好的。”
“你现在很对得起我?我可不觉得。”
“……”
“全球第一没心没肺,还自我感觉良好呢你?”
“……”
“你都这样了还能干什么缺大德的事儿?那你可要悠着点,人活着还是要积点德的。”
“……”
甘望舒赶他:“你走吧,我说了不喜欢跟你说话了。”
他哼笑,但没有走。
甘望舒看着雪,冷冷地说:“反正为了杜绝萧总的好心,我以后不会再跟你吃饭了,一顿都不会,也不会回你微信了,电话也是。”
“魔怔了吧?玩真的?”萧津渡去扒拉她的肩头。
甘望舒躲开。
他一下给她转过来压在门廊下柱子上。
她无辜地眨眼。
萧津渡皱眉:“我决定了,搬北郊去了。晚上就搬,咱俩一会儿一起回去。”
“……”
“住几天,你要是见面敢不跟我打招呼,这么魔怔,我周末找个道士给你驱驱魔。”
“……”
“刚刚明明还好好的,丢了两百块得失心疯了。”
“……”
甘望舒扭开头,“我才没有。”
萧津渡觉得她真的被鬼附身了,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甘望舒不知道他打给谁,只是心中隐隐不安。
下一秒,男人对着电话道:“给我收拾点衣服送北郊江南花园去。”
甘望舒:“……”
管家在里面反问:“北郊,江南花园?您那边有房子?”
“我外婆的房子,也是我名下的。”
“哦哦哦,对对对。”管家恍然,“记起来了。您要去那边住?那行,我这就去。”
他拿下手机,甘望舒马上扒住他的手:“你干嘛,你真的要去啊?”
“你都玩真的,我当然也是。”
“……”甘望舒无奈道,“我真的觉得你没必要因为你的蓝姨对我这么好。”
“你还说。”
“你不要搬过去了,求你了。”
“晚了。”
“……”
他伸手,点了点她额头,“非去不可。”
“……”
甘望舒很绝望,真的无敌绝望。
萧津渡往里走:“来喝药,不想跟你扯,折寿。”
厨房里,萧津渡摸了摸盛药的碗:“不烫了,刚好。”
甘望舒接过,闻了闻。
“应该不是很苦,”他说,“试试,太苦咱喝点蜂蜜水。”他指了指边上的杯子,他已经给她兑好了半杯蜂蜜水。
甘望舒呆呆看着那颜色鲜亮的杯子,再悠悠看他。
“赶紧喝,喝完得半个小时后才能吃饭。”
她上低头。
苦,但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不是那种味道奇奇怪怪的味儿,没有摧人作呕的感觉。
甘望舒一口闷了下去。
男人一手接过碗一手将蜂蜜水递给她。
甘望舒抱住浅浅轻抿:“不是很苦,能喝。”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这个药一天要喝两次,不苦就不会影响你精神了。”
甘望舒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蜂蜜水。
管家一个人在处理那么多东西,甘望舒喝完了水过去要帮忙。
管家连声说:“别,蓝小姐去休息,天凉咱别碰这些,我来,我来就行。”
“让她忙活,不忙活整天气我。”萧津渡在后面说。
甘望舒:“……”
管家尴尬地瞅了瞅他,又看看甘望舒,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