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舟听了,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无奈,他笑了笑,理智地说:“反正现在不太合适。”
陈西听懂了周宴舟的话,终于不再继续问。
电梯刚好到达七楼,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很快很人群挤散。
周宴舟不太喜欢医院的味道,皱着眉站在电梯里,面无表情地挤电梯的人。
好不容易到达一楼,周宴舟走出电梯,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陈西不想他大老远专程过来,结果跟他闹不愉快。
他没开车,陈西打了一辆出租车,地址报了西舟酒店的地址。
到底目的地后,陈西没急着去酒店,而是拉着周宴舟钻进附近一家深得本地人好评的面馆,给他点了一碗牛肉面。
周宴舟面对陈西的操作,一脸不解。
陈西抿了抿唇,解释:“我们这里有个说法叫「上车饺子下车面」,你大老远跑过来,我总不能真让你空着肚子睡觉吧。这家店的面食做得还不错,你尝尝。”
周宴舟听了陈西的解释,没跟她计较什么。
两人面对面坐着,周宴舟时不时看一眼对面的小姑娘,见她撑着下巴走了神,周宴舟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关心询问:“想什么呢?”
陈西叹气,“想我小舅的病啊。”
周宴舟听到这,也没话说。
他不是神,也不是医生,没法跟她说一句:“没事儿的,总会好。”
非要安慰,他只能说一句「生死有命,由不得人」。
陈西自己也意识到是在故意为难人,她吸了吸鼻子,撑着下巴瞧向对面的男人,天真地想:“下午陪我去一趟钟秀山?我想去拜拜佛,许个愿。”
周宴舟忍不住好笑:“怎么,医生信不过,准备改信鬼神了?”
陈西:“……”
她咬了咬唇,睁着雾蒙蒙的杏眼,忧伤地说:“总得找个寄托啊。”
周宴舟沉默两秒,答应她:“补完觉,下午我陪你走一趟。”
陪周宴舟吃完面条,陈西先一步结了账,跟着周宴舟走出面馆。
西坪这种小地方碰到熟人的概率很大,陈西不敢在外面明目张胆地跟周宴舟牵手,所以他伸手那一刻,陈西难为情地看他一眼。
周宴舟察觉到她的意图,默默收回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西舟酒店,仿佛两个并不相熟的陌路人。
陈西走在后面,注视着周宴舟宽阔、挺拔的背影,陈西低下头,鼻子一酸。
走进酒店大堂,酒店经理看到周宴舟,顿时如临大敌,他惶恐地走到门口迎接周宴舟,还不忘跟落后几步的陈西打招呼。
陈西其实很少来「西舟酒店」,可是每次过来经理都以贵宾待遇招待陈西。
她有些受不了,每次都是从后门离开。
拒绝大堂经理的陪同,周宴舟领着陈西搭乘直达电梯。
电梯门打开,周宴舟插兜站在电梯口,眼神示意陈西先进。
陈西前脚刚迈进电梯,后脚就被周宴舟摁在电梯里,捧着脸颊不由分说地亲上来。
电梯门慢慢阖上许久都没动,陈西想要提醒,被男人堵住嘴,发不出一点音。
陈西只好扶住男人结实的手臂,踮起脚尖,配合地闭上眼。
周宴舟无端冒火。
明知道她是不想被人看见才拒绝牵手,可周宴舟还是生气、憋屈。
他也知道他俩之间差距太大,未来不一定美好。
可他这一大早上,劳心劳力地为她分忧解难,难不成连牵个手都不配了?
越想越气,周宴舟发泄地咬住陈西的下嘴皮,故意用力咬破她的嘴角,听到她的痛呼声,周宴舟才松开牙齿,站直身体,扯了扯衣领,摁下40层的电梯。
电梯快速上升的过程,周宴舟后背抵在电梯壁,冷眼旁观地看着陈西收拾凌乱的衣领。
嘴角的伤口已经没留血了,不过还残留着一点疤。
估计这两天吃东西得吃点苦头。
陈西有点生气,电梯里她冷着一张脸没理他。
电梯40层,陈西头也不抬地走出电梯,自来熟tຊ地走向她住过好几次的房间。
输入密码,陈西拧动门把手,打开门,面色平静地走进房间。
周宴舟紧跟其后。
见陈西自顾自地走进卧室,鞋子都没脱就斜躺在床上,一副“别打扰我”的模样。
周宴舟蹙了蹙眉,在门口站了片刻,抬腿走进卧室。
他绕过床头走到陈西身边,弯腰握住她的脚,慢慢脱掉她的鞋子。
脱第一只时,陈西身体一僵,她背对周宴舟,当没看见。
周宴舟脱完鞋,又捞起床头柜的遥控器将床帘关上。
屋内骤然陷入昏暗,床的另一侧突然深陷了几分,陈西还没反应,人已经被男人搂进怀里。
陈西下意识想挣扎,男人圈住她的身体,下巴搁在她的额头,声音疲倦道:“别闹了,陪我睡会儿。”
听到男人沙哑、透着疲惫的嗓音,陈西突然意识到为这些小事儿生气没意思。
她伸手回抱住周宴舟的腰,小声地说:“对不起。”
周宴舟短暂地愣了两秒,他缩紧怀抱,压着声催促:“赶紧睡。”
陈西忙不迭地嗯了声,闭上眼休息。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陈西醒来已经下午四点。
想起表弟五点放学,陈西怕迟到,蹭地一下坐起来。
周宴舟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眼坐着发呆的陈西,一脸懵:“做噩梦了。”
陈西抿唇,否认:“我得去接我表弟放学了。”
正说着,小舅妈突然打来电话。
陈西惊悚地看向准备说话的周宴舟,给他做了个“暂停说话”的手势,她紧张地接通电话。
电话里,小舅妈说:“今天不用去接你表弟了,她外婆去接。你好好在家休息。”
陈西松了口气,乖巧地答应。
挂断电话,被陈西捂住嘴的周宴舟突然亲了下陈西的手心,吓得陈西惊呼出声:“你干嘛?”
周宴舟掀开被子坐起身,穿上拖鞋走到落地窗前,徒手拉开窗帘。
窗帘一拉开,屋内瞬间亮如白昼。
强光刺眼,陈西跪坐在床上,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周宴舟叉着腰,看了眼床上的陈西,淡定地问:“还去不去拜佛?”
陈西想都没想地回答:“去啊。”
周宴舟走到床侧,单腿跪在床上,伸手捞过陈西的后脖子,亲了亲她的额头,催促:“赶紧起来吧你,别磨蹭了。”
陈西:“……”
北京来的专家团队已经到了人民医院,人民医院院长亲自负责接待。
陈淮发来短信,说专家们已经去病房了。
周宴舟看了短信,抬眸看向洗手间收拾的小姑娘,低头回了句:「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
第76章
第二次跟周宴舟去钟秀山, 陈西的心境说不出的复杂。
她坐在副驾驶,歪着脑袋,目光涣散地看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山脉以及山间漂浮的、凝成团的雾气, 不禁想起第一次她去佛祖面前许下的愿望。
那时她希望她能考到北京, 离西坪远远的。
如今再回头,她陡然发现, 西坪早已经成为她心中不可磨灭的一段记忆。
她舍不得这里的山水, 也舍不得这里的故人。
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亲人接二连三的走失, 你问陈西难过吗、痛苦吗?
她肯定痛不欲生, 可日子还得过,留下的人还得老老实实地照顾好自己的一日三餐。
周宴舟察觉到身旁的小姑娘情绪有些低落, 他降低车速, 伸手抚摸着陈西的后脑勺, 温和道:“想什么呢?”
陈西回过神, 偏过脸朝周宴舟无声地扯了下嘴角, 轻声说:“其实我之前觉得小舅并不在意我。我跟小舅妈之间做选择, 他没有一次选我。要不是妈妈出事那天, 她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我要好好照顾小舅, 好好听小舅的话, 我其实不太想跟小舅一家人有太多牵扯。”
“一个人也挺好的, 不是吗?”
“现在发现, 亲情是割不断的。不管你当初怎么讨厌、怨恨这个人, 真到了生死离别之际, 你还是会对他心软,还是会觉得当初不该这样对他。”
“仔细想想, 小舅妈确实没那义务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能给我提供一个住处,能保证我一日三餐饿不死就已经是她的仁慈了。”
“我高中有段时间其实挺讨厌小舅妈, 觉得她对我太过分、太刻薄。可说破天,她也只是因为小舅的缘故才跟我扯上一点关系,我们之间没有血缘的牵绊,所以她对我不满或者什么的,都挺正常的。”
周宴舟没想到陈西想得这么通透,他意外地瞥了眼人,夸赞道:“小陈同志活得真通透。”
陈西听到「小陈同志」四个字,当即蹙眉,忍不住吐槽:“……你膈应人呢?”
周宴舟比了个手势,否认:“您见笑了。没这回事儿。”
陈西:“……”
胸口那股郁闷被冲散,陈西叹了口长气,目光变得平静许多。
两人一如往常一样地停在小卖部门口,陈西下车去买香和纸钱,周宴舟在车里等着。
老板娘坐在收银台追电视剧,看到陈西进来,老板娘嗑着瓜子说:“香五块钱一把,纸钱一摞八块,有什么需求自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