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需要是一种很不错的感觉。
温雪盈在刷牙的时候, 脑子里还回响着他的那一句:我是需要你的,想着想着,她默默地咧着嘴巴笑了, 笑着笑着, 又忧愁地想了很多。
紧急地吐了沫子, 擦完脸, 温雪盈到外面客厅, 看见正在沙发上坐着玩手机的陈谦梵。
她今天化身老母亲,语重心长:“但是你也不能总是自己消化呀, 负面的东西淤积下来就会变得很累, 气血不足,痛经,乳腺结节……”
温雪盈一边数着, 一边掰着手指头,还有什么病来着。
陈谦梵不咸不淡地出声, 提醒她:“暂时没有这一类困扰。”
“男人也会有的, 男人可能会有……”她拿出手机,准备百度一下,“等等,我查一下。”
“与其说消化, 不如说调整。”
陈谦梵淡定地告诉她, “心里有什么想法就像线头一样扯着难受, 那就慢慢地清理, 总能清理好。毕竟心结这个东西,最终还是跟自己作斗争。”
听他解释着, 温雪盈默默停下了打开搜索引擎的手。
有时他真不是在说什么谦让、纵容之类的话。
是他太豁达,过去的痛苦不算伤痕, 现在的问题总会解决。
不会矫情地伤春悲秋,也不会忧心忡忡地焦虑未来。
一个人强大到万敌不侵,圆融到没有人生裂缝,旁人连乘虚而入的机会也没有。
说真的,就算她作为一个追求者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都会感到束手无策。
到底要怎么追求这样的男人呢?
他太会换位思考,也太懂得人心,善于权衡。
如果不是他主动爱上,答案是无解。
温雪盈安静了一会儿,答不上话,再去看他,发现陈谦梵手机横屏,不是看剧就是在打游戏。
果然,她一凑近,就看到了花里胡哨的游戏界面。
陈谦梵打游戏也挺安静的,没开语音,戴了一边耳机,修长手指在屏幕上轻盈地敲击。
“陈谦梵我能提一个意见吗?”温雪盈看不下去了。
“你说。”他没有抬头。
“我很讨厌男人打游戏。”她皱着眉,直言道,“我不管你别的,但你能不能别培养这个爱好?”
虽然知道他工作劳碌,闲暇需要时间放松身心,但是他可以选择别的方式,打游戏的男人会让她产生顶级戒备,警报拉响。
因为游戏是最容易扩张交际圈的方式之一,没准哪天就隔着网线被喊老公了,她就头顶青青草原而不自知了。
她当年就是这么被绿的!!
温雪盈想到不堪回首的前夫哥劈腿旧事,咬了咬痒痒的牙齿。
再一低眸,陈谦梵已经退出界面,很爽快地应承了她:“算不上爱好,可以不玩。”
他动作之迅速搞得她的愤怒都有些局促幼稚,温雪盈的后槽牙一松:“……好吧,你回应得未免也太快。”
陈谦梵推紧眼镜,打开了微信界面,不疾不徐地说着:“不具有挑战性,没有进行下去的打算。”
“……”
大神的脑回路果然很难追。
陈谦梵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但是突兀的红点处,熟悉的头像让他点进去。
他的师母蒋老师发了一条朋友圈:【我的老伴儿】
照片是她推着尹老师的轮椅,在医院里看夕阳下山。
一共三张,夕阳,背影,还有手牵着手。
两人饱经沧桑、布满皱纹的手紧紧地、静静地交握在一起。
陈谦梵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
温雪盈也发过他们牵手的照片,黄昏的操场,温柔的蓝调时刻,还年轻的两只手,荧幕的浅光中。
在被岁月浸染之前,简单的触碰里,还藏着初初心动的喜悦,隐晦的小小甜蜜。
他们还很年轻,还在爱情的懵懂认知里试探、周旋、迟疑,靠近。
“老伴儿”这个词离他们太遥远了。
别说今后上了年纪,他和温雪盈两个在一起几乎不聊未来。
结婚证的有效期是永久。
但实际上,他们关心到未来最远的话题,大概就是温雪盈毕业之后会在哪里工作之类。
或者讨论一下、墙角的这盆柠檬树多久会结果?
答案是四个月。
陈谦梵是一个活在眼下的人,他不知道温雪盈怎么想,她看起来也不爱谈地久天长。
于是能够确定彼此生活交互的时长,目前只被延伸到四个月之久,且不做保证。
这一点不确定的不安,加上今天旁人的煽风点火,还是隐隐地给他埋下了一粒种子。
陈谦梵嘴上说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也是真的信任她。但并无征兆的是,潜意识里已经有了浅浅裂痕。
潜意识反映在梦境中。
陈谦梵梦见某个早晨,无比的平静,没有太阳也没有雨水,一个昏昏沉沉的阴天,温雪盈慢慢地起了床,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对他说:陈谦梵,我不想和你过了。
他问为什么。
她说没意思。
语气眼神,冷落疏淡得一点也不像她。
他说:我不太接受,能不能给我个正当的理由?
她仍然冷漠:没什么理由,我不缺人爱,你给不了我新鲜感。其实婚姻也就这么回事吧,我还是觉得,人跟人的关系就像蝴蝶结一样脆弱,我早就想开了。
他不说话,看着她。
她又问:你结婚证还在车上吗?这么一来还挺省事的,直接去民政局吧,行吗。
很快闹钟响了。
他醒过来,睁开眼,看到压在他的怀里呼呼大睡的温雪盈。
不沉,但还是有点分量,脑袋坠在他的胸口,紧靠在心脏的位置。
这分量令他觉得踏实。
周末的早晨,温雪盈在聊天,手机上好像有什么重要东西在等着她接收,看起来挺忙的,她聊了好一会儿,没来得及跟他说话。
于是今天的早餐很安静。
“我昨天梦见你了。”陈谦梵率先开口,跟她说。
“做个梦也要说,看来是头一回梦见我。”她聊着微信,头也没抬,说得漫不经心。
“我很少做梦。”
他很委婉地表达了确实是第一次。
温雪盈有点震惊,又有点生气,抬眼瞪他:“你……!”
陈谦梵淡笑着,略一颔首:“我的错。”
“……”
吃软不吃硬的温雪盈偃旗息鼓。
没有人知道梦的杀伤力有多大。
陈谦梵一般不在早上吻她,他的早晨要被合理利用,毕竟是脑袋最清醒的时段。
但是那天他破天荒地亲了她很久,还霸道地把她手机夺走,放到一旁,用一种“不许再看”的警告力度紧紧地收着她的腰,将人压得无处可逃。
还不是意思一下的那种浅碰,他撬开了她的唇齿,探得很深。
温雪盈躺在沙发上,又被他抵在怀里,无法动弹地接受了这个绵长的吻。
结束后,他难耐地动了动喉结,用鼻尖轻轻擦过她的,很亲昵的动作,弄得她痒痒地皱了鼻梁。
“怎么了啊。”温雪盈问他,“你到底做什么梦了?”
陈谦梵没有回答,他问:“在家里抽一支烟行吗?”
温雪盈指着小客厅的露台。
他在外面待了超过一支烟的时间。
温雪盈回完手机里的消息,见他还没回来,好奇地跟过去看看,发现陈谦梵正蹲在地上,他在修一个花架。
关于花草的培植,他已经学习得很到位了,怎么醒花,怎么剪枝,怎么浇水,一天几次。
一个门外汉进修得比她还要高分。
“你干什么呢?”温雪盈探出身子,看着他手里的动作。
高楼的冷风吹在露天的阳台,她浅浅地嘶了一声,收了收衣襟:“好冷。”
陈谦梵背对着她,蹲在角落位置,说:“螺丝钉老化了,我怕木板松动,固定一下。”
他很喜欢在家里做一些缝缝补补的事情。
温雪盈不由地失笑,她想,他真的太适合做丈夫了。
像个会帮她打点好一切的机器人。
“没发现吗?”陈谦梵没有抬头看她,只专心拧着螺丝。
“嗯?”她愣一下:“发现什么。”
他说:“下雪了。”
“……”温雪盈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根本没往外面看,这才一偏头:“哇!哇是真的!好大的雪好漂亮啊!”
她踩到护栏的高一级阶上,趴在扶手看底下白茫茫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