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年冷然笑起来,“那日是如何说的?难道每个字都是哄我?”
那日是谁哄谁,还能说得清吗?都喝了酒的,彼此也都目的不纯。她是揣着要救江柏归的心,才让人带她去了他的结婚周年派对。她没想过要与他发生关系,但在他带她进那间房后,什么都变了。他们多年未见,却各自清楚,这些年里,自己从没忘记过对方。他说,他与他的太太只有婚姻之名,而未有婚姻之实。他说他一直在等她,并用到了“一辈子”这个词来做时间限定。
她不能没有感动,一时竟然贪婪地说出了“想他”的话。他的吻倾覆过来,仿佛要把过去那些年的错失都一一弥补。
从前,她是被人定下的小媳妇儿,早就注定了归属。而今,她是孤孑一人,他却有家有室。错失永远都在,像一条填了又陷的鸿沟,如何能够弥补?
面对周怀年的质问,穆朝朝苦笑着摇头,“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呢?去和你的太太说,我是你的情人?还是直接让她与你离婚,由我来做周太太?”
周怀年被她的反问问得心里一沉,眼神里既有失落又有期盼,“朝朝,你是想要名分,是么?”
穆朝朝撇过头去,不愿看他那副看着就让人心软的表情,“我在江家挺好的,不用有什么别的名分。”
说完这话,她便伸手去开车门,周怀年拉住她,不死心地又说:“给我一次机会。”
穆朝朝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悸恸,她狠狠地咬了自己的唇,才没让噙在眼里的泪水掉下来。她抽出那只被他紧拽着的手,又是一个反问,“这话,你当初为什么不说?”
周怀年愣住,可她已然推开车门出去,根本不想听他任何回应。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即便他有合理的解释,如今也不是从前那种境遇了。
周怀年看着她再一次决绝地从他身边走开,心里怨的仍旧是这老天故意捉弄人的安排。当初为什么不说?难道说了,他们就能在一起了吗?
她不知道,当年当他得知她是江柏远未过门的小媳妇儿时,心里的失落究竟有多难形容。门第、身份、关系,不管是这其中哪一种,都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问题。
他是寡母带大的孩子,母亲的身体因为操劳很早就开始不好,他从八岁开始,就学着走街串巷地替人卖豆腐、卖包子。那时人小,常常受人欺负,往往刚从豆腐坊或包子铺里拿了东西出来,还没捂热乎,就让一帮比他大的流氓小子一抢而空。做豆腐、做包子的店主,看他年纪小,也就不问他赔钱,但他还要再做这门营生的话,他们却是决计不依了。一年里,这些小店,他换了一家又一家,很难有挣着钱的时候。后来,母亲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托了人家,给他问了一位肯收儿徒的泥瓦匠师傅。可是人家师傅说了,要学这门手艺就得专心,起早贪黑必须时时跟在师傅身边出工才行。周怀年不愿,一来觉得没时间照顾母亲,二来他不想放弃自己的学业。这两件,是他最看重的事情,生养之恩当倾尽一生来报,而能够进学堂上学,于他是最后的乐趣。
母亲知他执拗,便也不再逼他,两母子往后许多年,都只能靠做一些散活儿,或者替人做些帮工勉强度日。他与江柏远的关系,便是替母亲去交江家针线活时结识下的。江家在本地算是大户,主营药材生意,在西北、西南,乃至上海这样的大地方都有自己的店铺。江家老宅在北平,一些女眷、子嗣也都在这里头养着,周怀年也不是头一次踏足这样的高门大院,但在他的印象里,江家不论是下人还是少爷都是待人谦逊,彬彬有礼的。他头一次进院,便遇见了与他年纪相仿的江家大少爷江柏远。
江柏远是个爽朗性子,那日见到一位衣着简朴却气度不凡的少年来到自己家中,便忍不住上前打问。问话不超十句,江柏远便已然觉得此人学识不浅,才思敏捷。他很看不上江家那些同辈的兄弟,而今遇见这么一位与他投机的少年,自然十分高兴。
从此,一旦时间便利,江柏远便去周怀年的家中寻他。两人相知相惜,渐渐地便成了最好的伙伴。虽然两人已是无话不谈,但对于江柏远时不时地接济,周怀年总是不愿接受。几次三番之后,江柏远就放弃了在钱方面对他的直接帮助,但依旧会三天两头的从江家拿些米面粮油的给他家送去。刚开始周怀年也是拒绝,但江柏远只说,自己不过是想来他家蹭饭,对于这样的说辞,周怀年显然已经无法再拒,但心中难免仍会感到受之有愧。说实在的,他在尽力与这位江家大少爷保持对等关系的过程中,常常会感到心累,但周怀年如何也预见不到,他们之间的友情会因为一个女孩而彻底破裂。
那日,在居云寺的河边救起江柏远的未婚妻,便已注定了他们三人之间纠缠不清的感情。周怀年至今都不能忘记,他与她在居云寺里相伴的那段日子,还有最后分别时,他在袅袅的梵磬经声里,听到女孩对他说的那句:“我要走了,但是我会一直记得你……”
PS:
关于回忆,我觉得我能写十万字,不会把这仅有的一点人也吓跑吧(⊙﹏⊙)……
第十二章 初心
世上的事,总不能循着自己的心意发生,天注定的缘分,也该由天来定分合聚散。年少不知何为兰因絮果,只知当下欢喜,便好似人生已经美满。
日日晨钟暮鼓的生活,对于年纪尚浅的穆朝朝来说,是很枯燥无味的。自从那日她捅蜂窝落了水,江太太便将她看管得更紧。早课、晚课自不必说,她得跟着寺人一起完成。除此以外,江太太还给她派了一个活儿,就是帮着居云寺的主持记药,磨药。
说起来,居云寺的主持是个功德深厚的人,因有些看病施药的本事,便对这山下看不起病的穷人家免费义诊、送药。周怀年母亲的药,大部分都来自这里。因为感念主持赠药之恩,周怀年时常会上寺里来帮忙。他念的是新式学堂,夏日也学洋学校里放暑假,现今正值假期,他除了给人当帮工以外,便有了到居云寺帮忙的时间。
自从那日所抄经书被人拿走以后,他已有半个月的时间没到寺里了。母亲近些时日身子又有些不好,他便想着再去找主持求几副药给母亲。他来居云寺轻车熟路,与寺中的僧人也都相识。他们见他来,都很欢喜。这是位谦卑有礼的年轻人,而且为人孝顺,不畏辛苦,最重要的是脑子灵敏。寺里有时会有大小节日活动,他便常为他们提供新鲜的办法和点子,由此为居云寺添了不少的香客和香火。寺中的小沙弥也爱围着他转,因为他会讲各种民间传说和鬼怪故事。连负责斋饭伙食的和尚看到他,也要说一句:“阿年啊,要是不忙,留下吃饭。吃完了,帮我看看这月的开支和下月的预算。”
周怀年笑笑,总会应下。一一与各位师父打过招呼,他才去后面的禅房找主持。今日,人还未进到院里,便听到有女孩的声音在发出抱怨:“寂深师父,这白附子也未免太难磨了吧。还有,这药碾子是实在不大好用,回头能让哪位师兄下山,换一个新的回来么?”
居云寺主持寂深双手合十,无奈摇头:“心要静,性要耐,铁杵才能磨成针。”
女孩吐了吐舌,冲老和尚扮了个鬼脸,却逃不过命似的,只能唉声叹气地继续做她的“苦工”。
周怀年站在月亮门外看到她,脸上不自觉地便露出了笑。她怎么还在这里?——抢他衣服和经书的“朝朝暮暮”小姑娘。
他没发觉自己看得竟犯了痴,连寂深唤他名字也没注意,还是穆朝朝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失礼。
他匆忙收回自己的眼睛,并敛下脸上的笑,双手合十与寂深问安,“寂深师父好。”
寂深回礼颔首,猜他来意:“你母亲的药用完了吧?这里正磨了一些,你稍等一会儿就可以带回去。”
“谢谢师父。”周怀年对老和尚又施一礼,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仍在盯着他看的穆朝朝,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才又说道:“师父,不必麻烦磨粉,我家也有药碾子,我拿回去自己磨就行。”
“太好了!”穆朝朝听到这话,丢下药碾子,旋即拍了一下掌,“你叫阿年是吧?你真是个好人!”
周怀年低头笑笑,对这个“好人”的称谓不置可否。
寂深差点也被这女娃娃气笑,却还得板着脸说:“药可以不磨,字却不能不练。离做晚课还有些时间,你把今日未抄完的经书继续抄完。”
“啊……还抄啊……”穆朝朝一声哀叹,苦叫不迭。
寂深笑着轻叹,转而对一旁“看戏”的周怀年说:“阿年你若不急着回去,就替我看着这丫头抄经,省得她再偷懒。”
周怀年收起笑,很认真地点头,“嗯,我答应了法嗔师父要留下用饭,不急着回。”
这间寺里他最忙,可他现下挑了一桩最心念的事来干。
“那便好。”老和尚也乐得自在,终于把这难缠的丫头给打发出去了……
“朝朝暮暮”姑娘睡的那间禅房,堆满了她的“墨宝”,东一张西一张,看起来都是她不甚满意的“作品”。周怀年随手捡起一张来看,嘴角便一直上扬。穆朝朝瞪他一眼,将自己的“墨宝”抢回来,气呼呼道:“你笑什么笑,哪里好笑!”
他也不知道哪里好笑,就是觉得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为什么字写得像狗爬过那么潦草。‘字如其人’,原来是一句诳语。
周怀年拿手虚挡了一下自己带笑的唇角,而后说道:“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你的进步空间很大。”
穆朝朝没听出好赖话,轻哼了一声,便又端坐到书桌前,啃起了笔头。
周怀年见她蹙着眉,咬着笔杆子半晌都不见动笔,不禁说了一句:“晚课前写不完,寂深师父说没说要如何罚你?”
穆朝朝斜他一眼,拿笔指着经书上的一句,说道:“我在想,我的初心是什么……”
周怀年靠近,站她身后,微弓下腰,循着她所指处,轻声沉吟:“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若忘初心,幻湮迷灭……”
穆朝朝抬头看他,两人面对面不过一掌之距,周怀年忽而感觉到她清浅的呼吸,心中蓦地一滞,悄悄将脸转开。
而后,他缓了缓心神,直起身,问她:“那你……可想清了?”
“唔……”穆朝朝歪着头,又略思忖了一阵,“能开开心心地过完这辈子,就是我的初心。当然了,要是还能让身边的人也开心,就更好了。”
穆朝朝说完这话,看了一眼此时在她身边的那位“身边人”,说:“我总觉得你……不开心。”
周怀年被她一说,不解道:“有么?何以见得?”
穆朝朝拿手往他眉心间一指,说:“你看,又皱眉。”
周怀年微愣了一下,便下意识地抬手,将自己眉心间拢起的褶皱抹平,口里忽然碎碎念:“我又不是你的‘身边人’,开不开心的,有什么要紧……”
他声音虽低,但穆朝朝仍旧听到了。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但没等周怀年仔细确认,她便不再理他,转过脸去,执笔蘸墨,伏在案上,好像真的专心致志。
周怀年被彻底晾在一边,心里觉察小姑娘怕是生了自己的气,一时有些懊恼方才自己说出的话。可这会儿他也想不出再用什么话来弥补,呆愣在那里,活脱脱像人口中的木鸡。他难得如此,自己都摸不清自己。
这时,穆朝朝将才写了没几个字的纸用手团了起来,丢到一旁,周怀年见了,总算找到机会上去关切,“怎么了?写错了?”
穆朝朝不理会,拿了一张新的纸,提笔又写。可依旧没写两个字,就被她再次作废丢弃,脸上还气鼓鼓的,有些烦躁和不耐烦的样子。
周怀年凑近,看她写第三张。一笔下来,只见那蘸墨的笔尖在纸上微微抖动,字便歪歪扭扭地糊成了一团。眼见小姑娘又要生恼,他俯下身,将手把在她的手上。
穆朝朝心里一跳,下意识地侧头看他。
这回他不躲,眉头也没有皱,那张清隽的脸就停在她的面前,比先前,离得似乎更近了。近到她都能忽略这屋中的檀香味,而萦绕在鼻端的,全是那点隐隐的,好闻的,是他身上所带的干净的皂角香。
穆朝朝走了神,连自己被他把着手写了一页的字,她也浑然不知。
“下回和寂深师父说,别让你再磨药了。磨完了手抖,字都写不好了。”
穆朝朝醒了过来,发现他在为自己说话,有些开心地咧了嘴角。
“那今天怎么办?你帮我都写了呗?”她得寸进尺,毫不客气地要求他继续帮忙。
周怀年停了笔,放开她的手,眉眼之间也在笑,“你想得美,赶紧快些写,我得去帮法嗔师父准备斋饭了。”
说完这话,他故作从容地离开她的禅房。
夕阳下,穆朝朝端起那页他手把手与她一起抄下的经文,左看右看,情不自禁地赞叹:“这字写得可真好看啊……‘字如其人’,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年轻女孩的寺院生活终于变得不再枯燥无味,她日日盼着那位写字好看,生得也好看的少年上山。他们抑或一起抄经,抑或一起上河边玩水,悄悄地,在那方庄严清静之地暗生了情愫。
然而,谁也不敢对彼此道出自己的心事。他看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贵小姐,而自己只是一个家境贫寒的穷小子。他高攀不起,连肖想也只能是在梦里。而从小就被卖到江家做童养媳的穆朝朝,更是不敢和他提及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怕他知道以后,不敢再来,宁愿将那些相处的点滴封存心里。总之,她是要离开的,她会想他,却不会再见。
那时候相忘,也许还算容易,可再度重逢,就只能叫人不得不再重拾记忆。且那种记忆一旦拾起,便会是刻骨铭心,更难忘却。
第十三章 鸦片
与穆朝朝分开后,周怀年去了法租界的赌场。如今他是那里的主事人,连看门的喽啰都是他亲挑的手下。夜晚的赌场比百乐门还要热闹,纵情声色总是要以金钱作为前提。在越热闹的地方谈事,最为掩人耳目,更何况这里都是自己人,逢有大事商量,周怀年都会来到这里。
赌场前厅龙蛇混杂,人声鼎沸。赌场后面的经理办公室,却是一个闲杂人等绝对勿入的禁地。这间办公室空间不大,无论装潢还是摆设都不如前厅来得气派豪华。一套包了浆的红木家具,当属是这儿最值钱的东西。除此以外,墙上挂的几幅字,是周怀年自己所抄的经文;桌上、案上所摆,也不是什么用来招财的翡翠白菜、鎏金貔貅之类,仅一只最普通的黄铜香炉在燃檀香,气味醇而淡雅,让人神思悠远。
然而,因为前番与穆朝朝的事,让一向沉稳的周怀年变得有些心乱,饶是那檀香有养心安神的作用,此时也不见半点功效。
他面色沉郁地在这间私密性极好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让垂首而立的丁绅有些莫名的忐忑。丁绅五十上下的年纪,人很精明矍铄,是成啸坤家中的管家,也是周怀年埋在成啸坤身边的眼线。然而,他这个管家的确只是“管家”,除了成家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别的大事成啸坤根本不让他知晓。他唯一能向周怀年汇报的,便是成啸坤在家中会见过哪些人,做过哪些事,说过哪些话,事无巨细,一一说给周怀年听。
“周先生,”丁绅托了托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有些不安地唤了他一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周怀年停下踱走,蹙了蹙眉,一反常态地将他今日汇报之事又重复问了一遍,“再好好回忆回忆,成啸坤竟没有对那禁烟专员献任何殷勤?”
丁绅摸不清周怀年这是质疑自己,还是质疑别的什么,于是,他原本想摇头,却又忽然犹豫起来,“兴许……兴许私底下有?”
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周怀年始终在想,成啸坤与这南京派来的禁烟专员之间,仍旧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在暗中进行。他想不出来,心里便愈加乱。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没完没了,总是能与成啸坤沾上边儿,纵使他现在手握兴社那些明面上的生意,却还是没能将手伸到最阴暗的角落。苏之玫这枚棋子何时能弃,他又何时能与成家做个了断?只要一想到穆朝朝,他便尤为急了。
阿笙在敲门,让他不宁的心绪暂时中断了一下。
“周先生,那我先走了。”丁绅弯腰施礼,很知规矩地主动向他告辞。
周怀年轻点了一下头,从桌上取了一封信塞到他手中,并向他说了一句“辛苦”,态度较方才和气了不少。
丁绅捏着手里的信,面上露出惭色,心里自责自己没能帮上什么忙,而周怀年仍旧待他亲厚,便更有些过意不去,“周先生,那位禁烟专员我会多多留意,若有任何消息,我再过来。”
周怀年拍拍他的肩,劝说道:“丁叔您别多想,您只要留意成公馆里的事便好,其余的我自有办法。国外的形势最近有些乱,佩玲没法常写信回来,但您放心,我会想办法护她周全。”
丁绅将手里的信攥得很紧,眼里也有些湿润起来,“谢谢周先生,谢谢。”
周怀年摆手笑笑,并不再多说什么。丁绅对他的感念又多了几分,再次施礼后,这才悄然退了出去。
阿笙敲了几下门以后,并没有进来。他敲门,只是提醒周怀年,今晚等的那个人马上就要到了。于是,周怀年坐回自己那张红木圈椅,静待人来。今晚原本就有些烦闷,这会儿约摸等了一刻钟左右,那人才终于姗姗来迟。
季惟钧是笑着进来的,原本天生一张笑模样的脸,每每再笑起来,就显得里里外外都特别轻浮。
“谨初,我今晚的手气可是好极了。你猜猜,我赢了多少?猜对了,我就把本钱分你一半!”原来是赢了钱了,怪不得连约定的时间都忘了。
周怀年有些恼,一张脸冷着,将怀表丢到桌上,让他自己看。
季惟钧不看表,只看他脸色便知道这人有气要生。季惟钧嘿嘿笑着,将桌上的怀表盖上,又拿起来,“来来来,我替你戴上。”
他笑容“谄媚”,向坐在圈椅上的周怀年走去。周怀年不领情,伸手便将表给夺了回来,“季惟钧,我没时间在这儿和你说废话!”
季惟钧手里一空,脸上的笑转为尴尬,“周老板今日这是怎么了?没耐心,脾气还大……不会……不会是栽在女人身上了吧?”
周怀年被说中心事,心里难免沉了沉。颇擅察言观色的季惟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手点着他道:“谨初啊谨初,你竟也有今天?我听说,是北平的旧人来了?怎么,人家不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