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桐低头看了一下,和答案一模一样。
老头挑了一下眉,似来了兴致,在黑板上写上一串复杂的数学公式,任东也是立刻答了出来。
老头再加大难度出题,在黑板列出了一长串的数字,全班静默,任东侧了一下头,在三秒内精准徐徐报数:“6839。”
“我操。”有人惊叹了一声。
班上的人基本已经陆续醒过来,对任东的表现无比惊讶,议论声纷纷四起,老头敲了一下桌子让班级安静,看向任东说道:“你速算很厉害啊。”
任东不以为意:“一般。”
“刚才你都选了什么方法解?”老头推了一下眼镜问他。
“梅花积和九宫速算。”任东回。
“头脑还挺聪明的,上课为什么不听讲?”老头看着他。
此刻全班人看着任东,都在屏息等他回答,徐西桐这次也光明正大地转过头看着他,她设想了很多种任东可能会回答的话。
但他站在那里,以一种世故又无所谓的语气回:“考试又不考这个。”
全班哄然大笑,老师挥手让任东坐下,徐西桐却没有跟着笑,她看着黑板上那一串数字发了一会儿呆。
任东在课堂上对战数学老师的狂妄事迹,以及他那句惊为天人名言“考试又不考这个”在学校广为流传。他走到哪儿都受到瞩目,引起周围同学的讨论,或好或坏,意见不一,他本人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除了徐西桐,自从上次两人发生争执后,她对任东是能避则避,保持一定的距离,作为语文课代表分发作业,每次快分到他这时,她就让其他同学自由往下传,连他座位半分也不曾靠近。
就连陈羽洁都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偶尔下课在走廊碰见,徐西桐也是从来不看他,同他身边的孔武打招呼,半分视线不肯落在他身上。
下午第二节 课是体育课,一连两天都是好天气,同学们三两结伴成群来道操场上。
天空高远辽阔,白色的云层飘在矿山上面,阳光洒下金辉,难得的冬日好风景。
体育老师一声口哨令下:“先跑三圈热身,回来集合,体育委员带队!”
学生们哀叫不已,抱怨声连连,体育老师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这帮兔崽子,都懒成什么样了,先热身,这节课玩游戏。”
“老张,你今天好帅!”立刻有女生拍马屁。
男生女生立刻兴奋起来,终于肯动弹,等众人跑完三圈回来时,在体育老师的宣读中,男生女生们玩起了两人三人成行游戏。
游戏规则是所有学生围成一个圆圈不停地走动,组织者报3或5或任意一个数字,参与者要当场组队肢体碰到一起并且要在规定时间内单腿站立,落单者淘汰出局,没在规定时间内单腿站稳者出局。
游戏随着黑皮体委的一声口哨正式开始,徐西桐是一个非常害怕尴尬的人,所以她集中注意力认真听体委念数就是怕出错,一圈下来,人数少了大半,她竟然没有被淘汰。
“5。”黑皮体育委员报数。
徐西桐立刻跑向四人组凑数,成功了,这样轮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跟任东一前一后地走了一起。
她正担心会不会跟任东组到一起,站在圆圈中央的黑皮体育委员忽然报数:“2”
附近的人立刻组成双人成行,徐西桐心有些慌,但没看左侧的身影,确认了场内的人都已组好队,就在她单方面认为自己落单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沉默地移了过来。
心忽地漏了一拍。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他们并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挨在一起,两人中间甚至还有一道明显的缝。
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这明显不符合游戏规则,徐西桐的脸有点臊,她不想站过去,倏忽,任东往她这边走过来一步,脚下的黑色影子也跟着移动,两人的衣服袖子轻微地碰在一起,两个人的影子也挨在一起。
任东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很强,让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徐西桐闻到了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似银色山泉水的味道,十分清冽。
他的衣服料子很软,似带电般,碰了就黏一块了。
因为上体育课,任东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抽绳连帽卫衣,显得下鄂干净利落,少年气十足,两人单腿站着,他依然没有说话。
不知道黑皮体育委员是故意整自己的同学还是心血来潮,迟迟没有说“解”字,徐西桐核心向来不稳,单腿站得有些摇晃,快要支撑不住时,一只修长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胳膊肘,滚烫的热度提醒着她。
是任东。
徐西桐垂下眼睫,屈起手肘,轻轻甩开。
第11章 你喜欢火吗?
北方冬天的早上总是沉静而寂寥,偶尔有一两只斑鸫飞过发出叫声划破宁静,徐西桐早上刷牙的时候听了一下收音机的广播,才发觉冬季最寒冷的时期要来了。
昨夜下了暴雪,马路上不断有开着铲雪车穿着橙色马甲在工作的工人,白色的泡沫被铲到一边,露出原本有些脏的马路。
徐西桐来到教室,教室里的门窗,被封得严严实实的,有缝隙的地方都被同学们塞上了各种试卷和草稿纸。
班主任推门而入,鼻子刚吸到一点教室的气味又当场出去,这一举动惹得台下的同学们哈哈大笑。班主任再次进来,掩鼻咆哮道:“还不赶紧开窗通风,一股馊味!你们不闷吗?”
同学们哀嚎一片:“老师不要啊,冷。”
趁老师跟同学们说话的间隙,陈羽洁凑过来,悄声说:“西桐,我这周六过生日,孔武说帮我找了个小院,那里还可以野钓,还专门有人教我们,就在白沙湾那里,你来呗。”
一听到孔武的名字,徐西桐警觉地问起:“你请了哪些人”
“就孔武,还有我羽毛球队的几个朋友,你都认识。”陈羽洁说道。
见徐西桐没应声,陈羽洁搂着她的胳膊不停地撒娇。徐西桐想了一下是羽洁生日,便答应道:
“好。”她最后答应道。
这个话题本该结束,徐西桐看陈羽洁一脸的欲言又止,关心道:“怎么了?”
“你说我要不要请陈松北啊,他上次请了我吃十串糖葫芦,但我和他也没有很熟,会不会有点尴尬。”陈羽洁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纠结。
陈羽洁其实想说,陈松北会不会不来。
徐西桐想了一下,偏头说:“他人还挺随和的,上次我们交换试卷的时候他还提起你呢。”
“是嘛,说我什么?”陈羽洁眼睛亮了一下,有些期待。
可徐西桐向来对这些比较迟钝,她认真想了一下:“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有提到过。”
“什么嘛。”女生佯装打了徐西桐一下。
教室窗外的雪扑簌簌地安静落下来,一如少女的心事,从坠落到融化,无人知晓。
周六上午十点,徐西桐准时出现集合点——北觉公园门口。
她没想到的是,她和任东竟然一起出现,任东穿了一件黑色的防寒服,黑长裤,显得头颈笔直,他手里拿着一瓶水。
两人这这么撞见,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徐西桐心里骂死羽洁了,不是说只有孔武和她羽毛球队的朋友吗?她当下就想走,但转念一想这样未免有些矫情,而且今天是羽洁的生日,她这样一弄会让大家都不愉快。
公园门口只有一把长椅,徐西桐思忖了一下坐了下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片刻,任东在一旁坐了下来,问道:“就你一个人吗?”
“嗯,羽洁让我在这里集合。”
“吃早餐没有?”任东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水,像没话找话。
“吃了。”徐西桐答道。
这样干巴巴的对话结束后,徐西桐低头玩手机。
那几年,智能手机开始在市场上流通,但在北觉,用上了智能手机的人寥寥无几,徐西桐还在用老款手机,是老孙不要的旧手机,没什么娱乐功能,她纯粹是为了避免尴尬。
最先到的是孔武,他剃了一个很古惑仔的发型故作帅气地出现,一看见两人各自坐在长椅的一端乐了,走前乐道:
“你俩准备上民政局离婚啊?”
“是啊,这不我走了刚好给你腾位置。”徐西桐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
任东朝他投来一记,恰好这时有人开着一辆刷着货运蓝漆的老旧面包车出现,在不远处停下,任东走了过去。
陈羽洁和一些朋友陆续到来,气氛渐渐活跃起来,陈羽洁一来把徐西桐拉到一边,悄声解释:
“我发誓,我一开始没打算请任东的,都怪孔武,还校园老大,顶个屁用,我看是自封的老大。小院,还有车都是任东帮忙借的,我实在不好意思就一起叫了他。”
徐西桐看过去,车上跳下一个明显是社会上的人,对方把钥匙给他,任东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两人熟稔地聊天,他同对方打交道的姿势相当游刃有余。
陈松北迟到了两分钟,接连抱歉,人最后总算到齐,任东把车钥匙随手抛给身旁的孔武,后者仓皇接住,指着自己说:
“我开啊?”
“不然呢,谁最老谁开。”任东说道。
这些人中就孔武因为多次留级而成年,他有些不甘心看向一旁的徐西桐:
“大哥长得不显老吧。”
“还好,挺年轻的,跟我们一样,同龄人。”徐西桐温声安慰道。
“哗”地一声,任东拉开车门,侧头再次加入他们的话题,这话是冲徐西桐说的:
“你就宠他吧。”
参加陈羽洁生日的一共六个人,刚好坐满这辆面包车,徐西桐无声地打量了一下,车子老旧,车身银色的漆斑驳,座位的皮革断纹,但胜在干净,应该是有人洗了一遍。
只是不知道怎么坐的,徐西桐个子较小,被挤在了中间,陈松北和任东一左一右坐在她两边。
车子一路向前开,车窗外的风景一路倒退,道路两旁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叉,连着天空,有一种冬日肃杀的蓝。
徐西桐和陈松北热情地聊了几句,不知怎么的,车上气氛有些怪异,她更是感觉手臂的一侧莫名地起了冷风,也就没聊天了,干脆拿出耳机线插上手机,听里面仅有的八首歌。
陶喆浪漫的唱腔在耳机里回响着,左侧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任东纯属没话找话:“在听什么歌?”
徐西桐摘下耳机,看着他:“《好汉歌》。”
“听吧,欢迷。”任东面无表情地说。
车子平稳地向前开着,二十分钟后驶进羊肠小道,车子陡然颠了起来,一会儿车子往左倾,一会儿往右倾,徐西桐一把拽掉耳机,急忙攥紧安全带。
忽然,车胎碾上一块石头,车子往左倾,尽管徐西桐拽紧了带子,大半个身体跟着往左倾,她今天绑了双马尾,如黑缎般的长发直直地打到了任东的唇,脖子。
好不容易车子平稳了,隔了一会儿又来这么一下,可当事人完全没察觉。
五分钟,头发轻轻扫了一下他的脸颊……
七分钟,一缕发丝儿带着香味儿差点粘在他嘴唇上……
十分钟,头发狠狠地抽了一下任东的脖子……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棉袄,戴着蓝色的围巾,绑在齐耳位置的双马尾柔顺地向下垂着,像极了一只活泼的垂耳兔,可爱而不自知地不断向任东靠近。
任东的脸黑得能滴下墨来,忽然沉声冲前排的男生喊道:
“马超,一会儿我俩换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