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发言终于结束,声声礼花鼓锣喧天,学校的各方阵仪队依次出场。最先出场的是踢正步的方阵,一群朝气蓬勃的高中生挺直背脊,铿锵有力地喊着口号踢起了正步。
台下的师生纷纷鼓掌欢呼,气氛好不热闹。任东匆匆看了一眼,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声,他瞥了一眼站在最前排的班主任,拿出手机,按了查看,是马亮发来的信息:
【东哥,你什么时候来啊,台球厅又有人打架闹事。】
任东低头回:【打架就找报警,我又不是警察。】
马亮不死心地问道:【真不来啊,你那有事吗?】
此刻,鼓号队刚走完方阵,很快主持人的声音透过广播响起:“下面迎面走来的方阵是我校的鲜花队,请欣赏她们的表演。”
任东握着手机遥遥看了一眼,低下脖颈回复马亮:【嗯,重要。】
消息发出去后,任东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塞进兜里。
女生们穿着白衬衫,穿着灰色的齐膝百褶裙,干净又清爽地捧着红色的鲜花出场,她们右手举着花向半空中扬起换到左手,从远处看,半空中亮起了一道又一道整齐的彩虹。
台下的男生们气氛变得沸腾起来,纷纷尖叫起来,拥挤到队伍前方拿出手机想要拍照留念。
任东把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台下,他一眼就看到了队伍中徐西桐。同样穿着白衬衫,灰百褶裙下是一双白皙的长腿,小腿圆润,她左右交换鲜花的时候,跟着队伍非常可爱地喊了句“哈!”,动作又飒又利落。
很快,方阵错开分成两队半弧形,徐西桐扎着利落的高马尾第一个从半弧形的队伍走到最前面,她手里捧着鲜花冲着台下盈盈一笑,将大红色的鲜花往上一抛,同时转了个身,下半身的百褶裙旋转成好看的弧度,仰头精准地接到了鲜花,然后她跟变戏法似的,将手里的鲜花往一抽,花束竟然变成一杆花枪。
“哇哦。”台下响起一阵惊呼。
美得不可方物。
任东愣在原地,错愕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
他好像第一次正儿八经正视徐西桐,发现她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重逢后,虽然有几次阴差阳错的接触让他心率不稳,但他只归结为男女有别产生的尴尬反应。
记忆里,她还是脸脏成小花猫的小破孩,一言而合地就把他逼到角落威胁他当她的竹马。
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一只扑棱的小飞蛾蜕变成翩跹轻盈的蝴蝶,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魂。
身后的女生们也依次抛花,抽出花枪,整齐划一地表演。徐西桐站在最前端,左手背在腰后,右手耍着花枪,一杆长花枪似烟花一般不停地展开,她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表演出一整套动作。
有谁不被她充满元气活力的笑容感染。
最后结束的时候,全队敬礼,徐西桐挺直腰背,黑色的马尾垂在肩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天鹅颈,手掌并在额头,敬了一个标准的礼,她在人群中发现了台下的任东,敬礼的同时冲他悄悄眨了眨眼,一双眼睛透着灵动和娇媚。
呼吸不受控制的停滞了一下,任东心似被人轻轻挠了一下,对方又狡黠地逃走,只剩下他一个人,呼吸急促,看着她喉咙发痒。
现场的氛围热烈又浓厚,掌声和欢呼声持续了很久,男生们更是高呼着台下表演者的名字,其中徐西桐的名字最热烈也最响,任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群狂热的男生推搡挤到最前排,他们震耳欲聋的声音嘶吼在任东耳边:
“徐西桐!”
“徐西桐!”
“她刚才是冲我笑吗?让我死在元气甜妹手里。”
徐西桐三个字不停震在耳边,像某串咒语似的,伏在了任东身上。人群拥挤混乱,有人撞到他的肩膀,谁又踩到了谁的鞋,他们每喊出一句她的名字,任东莫名感到不爽,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嫉妒的情绪,如山呼海啸般盈满整个心脏。
他怕自己克制不住,下一秒会叫这帮男的滚。
任东与台上的徐西桐视线交汇,在某一刹那,不确定哪分哪秒,或许更早,他听见自己心里某道坚硬的城墙在慢慢塌陷。
他想起前段时间孔武问他觉得什么样的女生好看,他从一堆壁纸中选了一个女的照片,孔武看了觉得疑惑这也不性感啊,便问道:“你选她的理由是?”
任东毫不犹豫地回答:“可爱,阳光,爱笑。”
*
校庆结束后,表演老师说标枪上的鲜花可以自留,女生们纷纷把鲜花摘了,有一个女生冲下舞台把手里的鲜花大胆地送给了喜欢的男生,其他人纷纷效仿。
徐西桐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大红弗朗花微微一笑,她把花藏到背后三两步小跑到操场,刚想把花送给任东,远远地看见有一位女生站在他旁边,递出一瓶饮料问他喝不喝。
“招蜂引蝶。”徐西桐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跌落。
不想去找他了。
下一秒,徐西桐看到任东淡声拒绝,紧接着他朝自己走来,徐西桐站在阳光下心情一下子变好了,笑眯眯地等着他过来。
任东走在徐西桐,她刚想说话,忽然感觉鼻子一阵温热,血流直冲而下,男生眉头拧紧:
“你流鼻血了。”
徐西桐下意识地伸手,发现手指殷红一片,全是暗红的血,她下一跳,只能拼命地去伸手去抹,结果手上的血越来越多。
“仰头。”任东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他身上的校服早就脱了还给班主任了,情急之下,任东只好两手交错抻着衣服的一角,把身上的体恤给她擦干净鼻子上,手上的血迹。
止住血后,任东重新套上那件血腥气很重的衣服,他跑向其他同学,借来了纸巾让徐西桐塞住鼻子。
徐西桐和任东并肩走在校园的跑道上,任东顶着黑色的体恤走在路上,他前胸一片深色的血迹,一路上很多人观看议论,可他看起来毫不在意。
“对不起,你衣服都脏了,”徐西桐瓮声瓮气地说,“花也脏了,送不出去了。”
她辛苦排练了半个月,想的就是在青春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以及让任东看到她完美的模样,结果半道流鼻血。
“没事,你有想送的人吗?”任东语气听起来随意,实则有一份试探的意味。
徐西桐鼻子上塞着两个纸团,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有。”
徐西桐回答的是有,意思是她有想送的男生。
“那我替你保管”这句话哽在喉咙里,任东咽了咽喉咙,眼底的情绪黯然,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第32章 月亮代表谁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 任东内心有一股焦躁在心里蹿来蹿去,他很不适应这种感觉。
任东同徐西桐并肩走着,他看着她手里捧着红色弗朗花将小姑娘衬得脸泛桃红, 略钝的鼻梁下唇角泛出笑意。
又开始烦躁了。
他想问徐西桐想送的人是谁, 却又问不出口。
“不过你这花不能送人了吧,都染上血迹了。”任东语气凉飕飕的。
徐西桐没听出任东语气里的吃味,看了一眼手里的花沮丧道:“白忙活了。”
两人在岔路口分别, 徐西桐要回家, 任东则去台球厅盯场, 怕那里出什么事。
台球厅倒没出什么事,倒是任东,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小伍刚搬货回来,热得一身都是汗,他热得不行来到收银台敲了敲桌子:“东哥, 来罐可乐。”
任东点头, 转身打开冰柜,随手拿了一听饮料放收银台上示意小伍自便, 小伍一看冒着冷气的饮料, 芬达?
小伍伸出五指在任东面前晃了晃:“哥你认真的?我要的是可乐, 你给我芬达做甚?”
任东回神, 他不耐烦地拧眉:“那你就把它当作可乐喝下去。”
“我——”小伍刚想反驳,但对上任东的眼神一下子熄火,“也不是不行。”
要不是东哥给他面子,他也不能在台球厅白吃那么多,姑且忍忍, 下次给错他老鼠屎他也得吃下去。
小伍偷摸跟马亮比手势,指着任东拿抹布把一个破瓶子擦了又擦魂不守舍的模样, 唇语并用:“他咋了?”
马亮耸了耸肩,摇头,偷偷摸摸地在任东身后使用唇语回答:“不知道啊,一天了都,那破汽水瓶有啥好擦的,才五毛钱。”
“可能是有人欠他钱不还吧。”马亮猜测道。
不然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让东哥的脸这么臭,就他现在摆出的那张拽脸,方圆十里的人都能避着他走。
任东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直忙到很晚,懒得再回家折腾,干脆在天台的小房间凑合一宿。
任东洗漱完,脖颈上搭着一块白毛巾,头发上水珠滴个不停,他胡乱甩了甩,高挺的鼻梁上,锁骨处沁着密密麻麻的小水珠,透着一种禁欲感。
他坐在沙发上,双肘撑在大腿上准备喝罐酒,视线无意一扫,沙发缝上卡着一个白色的发圈,在灯光的闪灼下隐隐透着珠光色。
任东伸手捡了起来,轻轻一握,粗粝的手掌将白色的发带攥在手中,上面缀了一颗白色珍珠,有些硌手,心里起了别样的电流滋滋声,像是过电一般,他下意识地张开手,似乎不敢再触碰这一抹柔软。
可又忍不住被吸引,
根根分明修长的手指再次把柔软的发圈牢牢攥在手里。
是夜,还是梦,任东躺在那张狭小的行军床里在梦里梦到了另一个自己。
女生穿着标准的学生气套装,手捧着一束鲜花,她的长相娇憨,一双偏圆的眼睛却会勾人,她问他:“吃不吃花?”
男生似被诱惑一般,怔怔点了点头。她摘下一朵花瓣含在嘴里,轻轻靠近,他被迫张开嘴,勾出舌尖,在接触花瓣的那一瞬,像蛋糕一样,又软又甜,胸腔的气息喘个不停,想再靠近一步,他分不清是想要尝花的滋味还是想要含住她的唇瓣。
尝一尝是不是像蛋糕那样甜。
粗糙宽大的手揽上她的腰,稍微一用力,女生吃疼般皱眉,睫毛扑闪,下一秒她就消失了。
下一秒,镜头一转,任东躺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不知怎么的,右手伸下去,开始自渎,他另一只手攥紧了那根白色的发带,一会儿像乘坐宇宙飞船,一会儿身处在暴雨中的孤舟,一浪接过一浪,有更大的浪潮袭来,咬紧用力,手臂的青筋突起,血色全失,得到完全不一样的快感,直至最高潮,下一秒——
任东大口喘着粗气从一片漆黑中醒过来,他穿着黑色的背心,后背肌肉还是紧绷的状态,一身汗湿,背心跟皮肉黏在一起。他拉了床边的开关绳,白灯泡随之亮起。
他掀开被子,往下腹的地方看去,暗骂了一声“操”,而左手紧攥着的白色发圈早已被他撕烂,一根细线紧紧地缠绕在掌心。
任东起身去了洗手间,隔着一方格的磨砂玻璃,浴灯亮起,很快不断有水流冲刷着地板在深夜发出哗哗的声音,伴随着几句低沉的低吟喘气声。
*
徐西桐发现最近任东很奇怪,她感觉任东在躲着她,不是上次保持距离的那种短暂回避,而是完全地远离她,可她又找不到明确的证据。
她最近很少跟任东一起上下学,因为任东住在台球厅那边的天台房间,所以两人经常凑不到一块。
“为什么?”徐西桐看着他。
任东视线与她错开,抬了一下眉:“什么为什么?”
“有家不回住天台那个小房间,你是猪哇。”徐西桐皱着鼻子说道。
任东神情错愕了一下,他似乎是有些心虚,便抬手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发出一声哂笑:
“小屁孩管那么多。”
徐西桐瞪了任东一眼,抬手整理被他弄乱的头发。任东想起什么,抱着手臂跟她说:
“对了,最近你别来天台写作业了。”
徐西桐正重新扎着被男生弄乱的丸子头,油顺亮滑的长发从掌心滑走,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任东再次跌机,语气顿了顿,故作镇定地道:“最近在装修,台球厅也别来了,最近比较乱。”
徐西桐想继续追问,恰好这时她被老师喊走,两人也就没有再深究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