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期再次感受到路鹤昨晚的痛苦,忙说:“所以,以后怎么办?”
路鹤看向她,认真地说:“你。”
“我?”孟思期疑惑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
孟思期还是没明白,“可是不需要看医吗?万一以后越来越严重呢。”
“不会的,相信我。”路鹤定定地看着她,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解药,就是孟思期。
他甚至产生了奇怪的想法,下一次雨夜,如果他发病被她看见了,他一定要把她抱得更紧一些。
他慢慢地发现孟思期的眼神低垂着。
她好像觑着他的胸口,像是思虑着什么,路鹤正不知她做什么,她忽地抬眼说:“路鹤,你胸前的警徽能不能给我一下。”
“怎么了?”路鹤警服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一枚警徽,他解下递给她。
孟思期两个指头夹着警徽,翻到警徽背面,又从汽车手套箱里取出一把美术刀,在路鹤不解的眼神里,她用刀尖小心翼翼在警徽背面刻上两个相连的小弧线,路鹤看得出来,那是飞翔的标识。
孟思期吹了吹警徽背面,又小心翼翼地将警徽递还给他,“路鹤,我在上面刻了飞鹤的图案,它以后可以保佑你平安。”
路鹤内心里感动不已,他缓缓地握住这枚有孟思期记号的警徽,象征着永生无悔的警徽,他握得紧紧地,郑重地说:“这就是我的护身符,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丢弃它。”
孟思期却觉得有些感伤,强作笑颜:“路鹤,你说什么死不死的话,这是保佑你平安的。”
“对,我怎么乱说话,谢谢你思期。”
这枚警徽不仅仅是他的护身符,而且流淌着思期寄托的希望,沾染着她手指的温度和口中的气息,他必须要好好珍惜。
“路鹤,小时候的故事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讲过,你还记得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光吗?”
路鹤没想到孟思期想了解他小时候的事,她会不会是觉得这个病和小时候的事有关?
“我不记得了,”路鹤想了想,还是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我小时候的世界是灰色的,我好像得了病,我不喜欢和人交流,我只喜欢呆在我妈妈身边,因为我记得我妈妈的颜色是彩色的。后来我被梁老收养,他带我去了很多医院,才治好了我的病,我记得,我那叫严重自闭症。”
孟思期记得沈巷鸣曾经告诉她的故事,路鹤小时候的故事,四岁的时候,父亲掉进炼钢炉,被小路鹤亲眼所见,他自此以后得了严重自闭症,孤独离群,言语障碍,反应迟钝,智能异常。五岁多,母亲也病逝了。
他的世界确实是灰色的,唯独母亲的颜色是彩色的。
“孟思期,你也是彩色的!”
第161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14)
虽然这两天没下雨, 但仍旧阴沉沉的,其实每到夏季,今阳市的天气就是这样, 有时候连雨就是一个月, 那段时间会让人心底发潮发霉,整个人都特别困倦。
孟思期感觉到红妆连环杀人案,就像阿尔兹海默症一样, 给人一种“绝望”的感觉。
她能想象近一年时间里,路鹤所经历的压力, 他是一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 如果有一个案子始终困扰着他, 而且又发生在雨夜,让他精神和身体产生病痛的雨夜, 他所承受的压力可能是别人无法理解的。
孟思期这两天也一直琢磨着卷宗, 琢磨这三起案子间的关联,偶然间, 她发现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那就是三起案子看起来都很完美, 都像是经过凶手精心策划和筹备, 第一起案子,凶手趁女孩独自在家潜入受害者家中, 第二起案子凶手趁女孩一人时潜入琴房, 第三起案子,凶手在雨路无人时偷袭受害者。
他的作案手法非常平静而完美,犯罪现场也处理得完美细致。这就是孟思期感觉奇怪的地方。
孟思期进入刑侦工作后, 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翻阅了大量书籍, 在犯罪分析类书籍中,她得到一种普遍存在的理论,对于连环案来说,凶手第一次犯案通常不是完美的,在犯案后,凶手才会不断回忆第一次犯案的细节,从而查缺补漏,第二起案子则会补上第一个案子遗漏的细节,趋向完美。
而且第一次犯案可能暗含了凶手的真正犯罪动机。有的连环杀人案,凶手第一次犯案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激情杀人,之后他可能害怕、惶恐甚至后悔,但是当他发现警方一直没有调查到他时,他忽然开始怀念第一次犯案的过程,甚至留恋杀人的感觉,于是他开启了连环犯罪。
很多连环杀人犯有这样的心理变化,必须有一个不成熟到觉醒到成熟的过程。
所以红妆连环杀人案的三起案件让孟思期意识到,凶手可能有犯案的前科,或者他熟悉这种作案手法。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二十四年前的红漆连环杀人案,那件案子和红妆案的区别是涂在女性身上的是红色油漆,可能二十四年前,女性化妆品比较稀有,所以凶手用油漆代替了。
三十年后的原世界,有专家推测,红妆案可能就是红漆案的模仿,或者就是同一个凶手,但是作案手法升级了。
孟思期忽地站起,她想起上次路鹤给她看了红漆连环杀人案的卷宗,三名死者的信息她还记得,其中一名女姓,就是五年前儿童猥亵杀人案凶手徐望途的妻子谢文娟,也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
而另两名女性,一个是十九岁油漆厂女工辛雅梦,一个是卫生院青年女医生包雪。
这三名女性死后现场是否被重新布置,有没有如同红妆案里那样细思极恐的整洁现场呢?
她必须去问问路鹤,再次翻阅一遍卷宗。她快步走向一队办公室。
在一队办公室,她发现就蔡双玺和林滔在,蔡双玺说路鹤有人找去了会客室,至于卷宗,应该就在他桌子抽屉里。
孟思期上前打开路鹤的抽屉,里面摆放整齐,红漆连环杀人案的卷宗就在里面,她拿了起来,打算就在这里观看,等路鹤从会客室回来,和他好好讨论一下。
*
路鹤下午接了一个电话,说是梁燃女士来了警局,想见见他。
梁燃对于路鹤来说是一个重要的人,她比路鹤大一岁,名义上来说是他的姐姐,实际上他们更像是朋友,路鹤在梁程昊教授家里住了很多年,梁燃给了他很多照顾,在路鹤的生命中,梁燃就是他的亲人。
梁燃在政法大学就读时答应了沈巷鸣的表白,毕业后她没有从事法律相关事业,而是到杂志社工作,当然她写过不少纪实性文章,在路鹤眼中,梁燃骨子里就有天然的正义感,也可能和他的父亲梁程昊的教育有关。
梁程昊曾经将孤儿的路鹤带到了梁家,抚养了他,如果不是梁程昊,路鹤根本不会走上警察之路。
梁程昊是政法大学犯罪心理学教授,他有极其高尚正义的世界观,对他影响很大,而路鹤所掌握的犯罪心理学知识其实都得益于梁程昊的传授。
梁程昊和梁燃都是路鹤的恩人,他很感激他们,因此前年梁程昊去世后,路鹤感觉心中的理想也遭到了冲击;而今年当听说沈巷鸣和梁燃离婚,他更是义愤填膺,对他来说,沈巷鸣背叛了梁燃,也背叛了他,所以那天他重拳打了他。
其实梁燃每年都会来看看他,今天梁燃过来,他其实想好好安慰她,也许,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因为在他的眼里,梁燃是一个坚强的人。
推开会客室的人,路鹤脸上的表情立即就轻松了许多,因为会客室里,除了梁燃,还有她的五岁女儿沈乐乐。
沈乐乐坐在椅子里,正趴在桌上玩毛绒玩具。
“乐乐。”路鹤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喜悦,他非常喜欢乐乐,伸手要抱她。
“鹤叔叔。”沈乐乐从玩具里抬起头,眉开眼笑,飞快跳下椅子,跑向路鹤的怀抱。
“慢一点。”站在沈乐乐旁边的梁燃微笑叮嘱。
路鹤把乐乐抱在怀里,笑着说:“乐乐,什么时候和妈妈一起来的?”
“昨天就到了,”梁燃说,“昨晚在酒店住下,担心太晚了没打扰你。”
路鹤哄了哄乐乐:“乐乐真乖,是不是读大班了。”
“下半年就上一年级了。”梁燃回答。
“能适应吗?这么小就读一年级了。”路鹤又夸沈乐乐,“乐乐真聪明。”
梁燃说:“六岁了,不小了,要学会改变了。”
是啊,六岁了,这么快,他又转向梁燃,“梁燃,昨天过来你得说一声,为你接风。”
“你这么忙,我们又不是生分的关系。”
是啊,他们的关系亲如至亲,的确不需要许多繁文冗节。沈乐乐两只小马尾上扎着粉色花饰,今天也穿着粉色裙子,大大的眼睛含着晶莹剔透的光芒,路鹤问:“今天的头发是妈妈扎的吗?”
“是妈妈扎的。”
“乐乐,下来吧。”梁燃微笑说,“不要再缠着鹤叔叔了。”
“没事。我喜欢。”路鹤看向梁燃,想起什么,“对了,你坐。”
今天的梁燃打扮得很知性,长发披肩,气质极好,一身精致优雅的浅褐色短袖衫,长裙,整个人都给人一种优雅柔和的感觉。
路鹤对梁燃很了解,当时一起读高中时,她就备受男学生追求,无论高中还是大学,都是校花,而且她会弹一手古筝名曲,因此每次表演都是穿着一身白色素雅古装长纱裙,犹如从古画走出的仙子,让许多男孩子青睐,所以曾经在大学时,沈巷鸣就是疯狂追求者之一。
“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还是以前的地方。那里环境很好。”路鹤说。
“下午我就走了。”梁燃淡淡地说。
“怎么这么急,这次不是杂志社的出差吗?”
“其实这次,”梁燃说,“我就是来找你的。”
路鹤发现梁燃的语气很平淡,眉宇间露出清淡的忧郁气质,他觉得梁燃可能有事情想告诉他,或许就是和沈巷鸣的离婚有关。
今年初,两人离婚的消息不经意传到他的耳中,路鹤很生气,马上打了一个电话给沈巷鸣,结果沈巷鸣承认了,说沈乐乐给了妈妈,他会找机会来给他赔罪。
他那时不知道要不要打电话给梁燃,他知道她一定很伤心,然而那次是梁燃给他打的电话,她告诉他,今年有时间会来看看他,路鹤明白,她是想等情绪稳定以后,来和他说说话。路鹤说想去省里见见她,也被梁燃拒绝了。
今天梁燃无疑就是为了和沈巷鸣的离婚一事而来。
“乐乐,去门口给妈妈和鹤叔叔买两只雪糕可以吗?”梁燃说。
“好。”
路鹤慢慢把沈乐乐放在椅子里,将玩具递到她手里,“乐乐,乖啊。”
“我叫同事陪乐乐玩一会吧。”路鹤拿起桌上的电话,关于离婚之事,他知道梁燃想孩子回避。
“也行。”
路鹤第一想起的是孟思期,他先后打到二队和一队办公室,孟思期答应马上过来,几分钟后,孟思期推开了门,“路队。”
路鹤站起,先后对两人做介绍说:“给两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姐姐梁燃,这是我的同事孟思期。”
“梁燃姐你好。”孟思期莞尔地给了一个问候。
梁燃嫣然一笑,走上前来,打量着她。孟思期也打量着她,她发现梁燃真的很漂亮,身材高挑,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美,不是艳丽的美,而是典雅的美。她右眼下还有一颗漂亮的泪痣,添了神韵,仿佛她是画里的古典美人。难怪当年沈巷鸣为何对她一见钟情。
梁燃笑着说:“路鹤,你同事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啊。”
孟思期:“……”她的笑容慢慢凝固,她没想到这刚见面就问起这么敏感的问题。
“没有,梁燃姐。”孟思期抢先笑着回答。
“噢,路鹤,你一定要抓紧啊。”梁燃红唇不深不浅,但看起来很娇媚。
孟思期越发显得尴尬,因为梁燃的话里意思就是希望路鹤追求她。但她心里素质算是还不错,依旧保持着微笑。
然而路鹤却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嘴角轻弯看着她。
“路队,是让我带这位小朋友吗?”为了缓解尴尬,孟思期把目光放在漂亮的小姑娘身上。
沈乐乐也看着她,眉语目笑,似乎很喜欢她。
“对,麻烦思期陪乐乐玩一会,我和姐姐谈点事,不会太久。”路鹤说。
“好,没问题。”孟思期上前蹲在沈乐乐面前,“你就是乐乐对吗,喜欢和阿姨玩吗?”
“喜欢。”
“好,阿姨带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好。”沈乐乐开心地伸出小手,拉着孟思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