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音眨眨眼,“怎么了,薛三公子吃醋了?”
薛越“哈”了声,恶声恶气地把人压进自己怀里,“不可能!”
第56章
阳光洒满白色地毯,窝在温暖被褥中的女人慢慢清醒过来,黎音摸摸微酸的手臂,往露台方向侧头,立即被耀眼的光亮闪到微微眯眼。
回到麓山了。
可为什么没拉好窗帘?她下意识要去摸茶几上搁着的手机,右手一抬高,却见着半条丝质领带绕住手臂,顶端切口整齐,像是工具剪断的。
这东西看着有点眼熟。她迷迷糊糊地想了会儿,昨晚薛越来酒店接她的时候,好像就打的这个颜色的领带。黎音低头看一眼身上散乱的真丝衬衫,在床上滚了一圈,移过去按响了墙上的应呼铃。
住家阿姨很快接通了电话。
原来昨晚她在回来的车上已经睡死过去,薛越喊半天她也不醒,实在没办法,只得将人抱回屋子来。
一搁进被子里,黎音反手拧住了薛越的领带,怎么都不肯松手。
“…”黎音实在没办法想象那个画面,把破掉的领带往旁边一放,伸手掐了掐眉心,“他人呢?”
住家阿姨笑道,“小薛总守了一会儿,自己拿剪子把领带给绞了,早上6点多他喊了早餐,之后拿了客用物品去休息了。”
薛越的绅士风度不允许自己将酒醉未婚妻独自撇下,守到早晨确定她的醉酒状态解除,才从床脚沙发起身离开。
黎音“唔”了声,“他吃这么早啊,辛苦你了。”
住家阿姨客气道,“应该的,小姐您现在要起床么,这边做好可颂了,您下来,或者是送上来用么?”
黎音掩口打了个哈欠,“我下来吧。”
极慢地用过早餐,她又冲了个凉,湿发吹得半干,客房里依旧安安静静的。
拧开门进去,宽阔的床铺上卧着个小丘,男人优越绝伦的轮廓半压枕头,高挺鼻梁打下暗色阴影,平和的呼吸颤动长睫,薛越眉眼紧阖,似乎睡得熟了。
无意搅扰他人清梦,只不过今日黎音还有正经行程需要薛越陪同参与。
薛越觉得自己很久没睡这么熟,当然,这与通宵看人也有关——疲惫总是能让人深眠难醒的,酥酥麻麻的痒在耳朵上刺挠,他摇了几次脑袋也无法摆脱。
生气了,伸手握住那捣乱的玩意儿猛地一拽,薛越睁开眼睛。
毫无瑕疵的一张漂亮脸蛋近在咫尺,他竟有一瞬间没能意识到她是徐聆音。
他就是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往后退了一大步,才看清楚面前人艳光闪耀的容色。
以及眼中那一点清澈又狡黠的笑意。
“醒了呀,薛三三。”黎音从床边直起身子,晃了晃手上的那一张被他碎成两半的抽纸。
这个称呼本来是他俩最柔情蜜意时的昵称,后来分手,他在孙正风学校喝醉不小心喊出来那句撕心裂肺的“她都不肯喊我薛三三了”,如今已经成了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之一。
薛越懒得和她计较,闭了闭眼,暂且压下了被吵醒的烦躁,“我不是锁门了吗?!你是怎么钻进来的?”
“这是我家。”黎音理直气壮,“我有钥匙。”
她没在乎薛越黑下来的脸色,上前坐在床沿,“起床好不好,我好不容易预约到中山餐厅的位置呢。”
她伸手去摸他乱糟糟的头发,温温柔柔地说着,“收拾一下,咱们现在过去也差不多了。”
麓山离开中山路也得两个小时的车程,薛越抬眼看了下墙角的落地布谷鸟大钟,气得要死,“我才睡了三个小时不到,属于是疲劳驾驶了好不好?”
而且吃什么吃啊,他现在只想躺着。
薛越看着黎音有些不满的模样,磨磨牙齿又补充,“你先在家里随便应付点。想吃中山餐厅还不简单么,晚点我打电话给商家那位,让他留着个晚上的位置就是了。”
而且,黎音此时尚且穿着浴袍。如果真的急着过去的话,也完全可以在整理着装之后再喊他起来啊,薛越呼了一口气,眼光在浴袍结扣上划过,想说什么,张张嘴,耳朵却忽然痒得发烫。
白色浴袍堪堪挂在女人伶仃的肩膀,绳结系得随意,一片垂下的简单布料遮住长腿,欲说还休的慵懒妩媚。
黎音撩开略微湿润的发尾,笑得很轻柔,“宝贝,我们中午在中山路吃,随便买一份蜜浮酥柰花过去九璋青阁拜访刘老师嘛。”
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餐厅的大厨在14点下班,这品甜点又不易存味,要保新鲜,只能现做现拿现送。
“我开车还不行么,晚上回来时候往时代天街广场去一趟。”黎音眨眨眼睛,“还要赔给你一条新的Pleated tie是不是?”
她凑过去,低垂着身子亲了亲他的脸,“morning kiss,薛三三可以起床了。”
丝丝缕缕的玫瑰沉香围拢过来,亲昵又轻佻地撩动他,薛越暗暗眸色,修长手指在她颈后安抚性地揉按,语调略有一些羞赧的僵硬,“晓得了,你也去换衣服吧,我们早点过去。”
话音刚落,手却不自然地立即收回。薛越抿抿唇,给黎音挑了个眼神过去。
黎音不明所以地回头。
没人和她说过黎修会在这个时候到麓山来,对上那双幽灼冷漠的眸子,肌肤惊出细细密密的颤栗,黎音慢慢挺直了背脊。
“哥?”她笑得勉强,怂怂的模样,像极被家长抓包的早恋少女。
虽然已经就快要订婚,但领证之前就在人家哥哥面前亲亲密密的也总归是不合适的,看黎修这个严肃而冷淡的表情,薛越的手掌莫名其妙开始冒汗。
大舅哥不好敷衍,送去百万名表仍然没有得到好脸色。
他借着被子的遮掩握住了黎音的手,提高声音对黎修打招呼,“哥,您怎么过来了?”客套话只说了一半,那边已经接过话。
黎修眉头轻蹙,“这是怎么回事?”
时越在蓉城房产颇丰,薛三公子哪里缺得了落脚的地方?是快要订婚,但毕竟没有订婚,哪里就能单独住到家里来?太不符合规矩。
他瞥一眼两人的着装,眼神更冷。
黎音很快挣开薛越站起来,几乎有了想要立即遁走的念头,她飞快丢下一句,“哥我们一会儿有事不在家里吃了我去换衣服。”
脚下不停,话语跟着身影一起匆忙消失在门口,留下两个男人冷面相觑。
徐聆音小姐在外边横行霸道,到了家里依旧要受家人的约束,薛越是没见过她吃瘪的,弯唇想笑。
笑到半途,却还是在黎修凉凉的视线中作罢。
“特殊缘由要留下过夜并非不可,只是咱们家还有空闲房间给客人住的。”黎修声音不咸不淡,“阿音年纪还小,薛三公子还是注意些分寸吧。”
这一口大锅下来,薛越直想喊冤啊,他们哪有住一个房间,还有他和徐聆音明明就同龄…
算了,在大舅子面前还是老实点吧,薛越含恨点头,“是我疏忽了,哥您教训得是。”
麓山主卧衣帽间宽大,各式服饰占据了半面墙壁。拉开抽屉,璀璨宝石与手表项链琳琅满目。刘老师是严肃文学代表人,黎音想了想,还是取下一件墨色旗袍。
搁在身前比了比,镜子里的女人庄重优雅,顾盼间眸若星河,清绝似深雾中的孤灯。
至于饰品,黎音挑出黑色毡帽和两串品相不错的珍珠项链。
外边冷,披一件风衣便罢了。
卡其色么?还是别的什么?手指在几件大衣之间来回拨弄犹豫,黎音有点不确定了。
拉门轨道轻响,雪松清香一步步靠拢她的私人领域。
黎音手下一顿,感觉到冰凉的指尖搁在她的脑袋,片刻后,顺着发丝滑下,一寸寸地逼近颈间敏感的按钮。
隐秘的酥痒从脊骨升起,黎修的手指在她心底的池子搅动涟漪,电流一般,微凉,微刺。
黎音揪在他的衬衫,转身将两颗剧烈调动的心脏贴附在一起。
气息相叠,黎修滚滚喉咙,低下头将占有和不快一同缠入唇舌。呼吸逐渐紊乱,他手臂收紧,将站不稳的女人牢牢按好在怀中。
“黎音。”他低低地喊她,“别在我面前…”
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们的身份,任何一句拈酸吃醋的话也没办法完全。
黎音抬起绯色的脸庞,眸中波光粼粼,唇上光泽靡艳。
“知道啦。”没心没肺似地开玩笑,“下次会悄悄的,就和我与哥哥这样,好不好?”
黎修敛敛笑意,幽暗的眸子低垂,再次俯身覆下来。
这个吻不同往常,侵略式地步步威压,她趔趄着步子往后边退,背部抵在未关拢的宝石盒子,五彩缤纷的珠子丁零当啷落了满地。
“哥哥…”
辗转的亲吻越来越低,不必将焦点聚在浴袍绳结,松散的覆盖也早在凶狠的揉弄中挫败失效,黎音如藤蔓紧紧地缠住他。
西装衬衫揪出凌乱的褶皱,黎修狠狠喘了一口气,捞起地上的浴袍覆在那片雪白的肌肤。
“好了。”他捏紧一侧手掌,同时抽出那件卡其色的风衣,“穿这件。”
语调平稳,眼神温润。
如果不是耳边的心跳如擂鼓震撼,黎音大概也会相信,他进来这里的目的从来只是为妹妹挑选一件会客衣物罢了。
第57章
刘老师早期作品思想激进锐利,大都为针砭时事,时代、社会、人性无一不被带上消极的批判意味,故而黎音认为其本人大约也会有些愤世嫉俗。
实际上刘老师很和蔼,也很好说话。
之前一切关于文人酸臭的设想都不存在,黎音前些时候是做了点浅显的准备工作——阅读并记忆了颜然收集来的作品资料以及一些锐评——与之聊起作品头头是道,勉勉强强也算宾主尽欢。
在客厅沙发喝了三盏茶之后,窗户外头也已暮色余晖,黎音轻轻舒了一口气,“刘老,就如您刚才所言,无论是严肃文学或者网络文学,在各种新媒体工具冲击下其实已经进入行业寒冬的。”
她弯唇轻笑,“您应该晓得的,之前文化馆那边和您提过的那个读书会,现在正是我司承办。这次过来,也是代表言馆长再次邀请您与我们、以及当代青年沉淀思想,丰富涵养的。”
又是一番不算浮夸的称赞,黎音看见刘老师只笑而不语,实则心里是在打鼓的。
再说到薛越这边,自进门来打了两句招呼就一直都没说话,那两人聊得尽兴,也没人注意他的。
这会儿手机忽然响起来,黎音才分神看去一眼,多不懂事的,这边有求于人呢,他竟不知道开静音。
而且人眼睛都眯着,显然就快要睡着了。听到铃声吓一跳,惊疑摸出手机,说了句不好意思。
屏幕上亮着“顾向淮”三个字。
“……”黎音抿抿唇。
“我得接个电话呢。”薛越起身,“可能是俱乐部有事儿。”
刘老师点头,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个小花园,你随意,只是别接电话无聊了拔掉我种的小花苗啊。”
“那不会。”薛越失笑,轻扶黎音的肩膀,点头对刘老师说道,“我先失陪一下。”
其实顾向淮那边也没多大事。周末管理没在,而那边送来一批新的损耗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