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已经打开门,严泊裕横抱女人,踩着车板下去。
云遥一只手攀着他的脖子,姿态亲密地贴在他身上,抬望着他的眸光真挚感动,“爷对瑶瑶真好……”
……
急诊大楼门口,医护人员匆匆将昏迷男人推进急诊室,早早叫到医院等着的严泊裕助手跟着去付医药费。
而另一边,私密性极高的私人医院,严泊裕抱着女人,走专用通道进去。
老骨科专家和助手早已在办公室备好,见男人抱着女人进来,助手拉开椅子伺候他们坐下。
云遥递出手腕让专家检查,“可能是骨折了……”
老专家并没有直接上手摸,而是套上一层薄薄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肉色手套,在她手上来回摸索两下,找准位置,用力一扭,只听“咔吧”两声,骨头复位的声音响彻房间。
一同响起的,还有云遥沉下去的一颗心脏。
她从前听说过技术老道的中医可以即刻给病人骨折的关节复位,但一直以为是夸大其词,神话中医,最起码她就从没见过。
在她自小长大坝村,谁家要是骨折了,或者扭伤了,十之八ῳ*Ɩ 九是落下病根,一辈子成残疾。别提村里眼花的老大夫,连县城大医院的医生都治不彻底。
她以为大城市的医生,治是可以给她治好,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要好好养上三四个月。
没想到,竟然连半分钟都不需要……
她整个人都惊呆了,石化了好几秒。
已经站到老专家身后、面对着云遥的严泊裕,淡笑问:“怎么又呆住了,医生给你复位了,还不好好感谢感谢?”
云遥望着医生的眼眸微动,让人看不出来是感谢还是其他,但她的语气格外真诚,“谢谢医生。”
“感谢早了,没完呢。”老专家慈爱地笑说,“虽然已经复位了,还是要打上石膏固定一个月,一个月后再来看看恢复的怎么样。”
云遥压下骤然激动的心脏,无比真心道:“谢谢您医生,您医术真高,我的手立刻就不疼了。”
“不疼也不能掉以轻心,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要好好养一养,千万不要没恢复好就用这只手,否则以后很容易造成习惯性骨折。”
老专家手法熟练地为云遥手腕涂药,按摩消肿,助手端上提前准备好的石膏,由老医生亲自为她打石膏。
一切治疗结束后,暴雨已停,遥远的天边渐渐泛起青灰色,仿佛山中早晨弥漫的薄薄雾气。
女人静立在窗边,望着黎明的细微变化,直到身后有人叫她,“不是让你在床上睡觉,怎么站起来了?”
她站立未动,严泊裕走上前,握住她的肩膀与她说话,等人顺着他的力道转过来,他垂眸,入目是一张双眼噙泪,郁结于眉,却又楚楚可人的一张脸。
“怎么了,怎么哭了?”
云遥轻咬唇瓣,似是难言地垂下眼睫,因她这个垂头的动作,眼中的泪珠包不住地落下来,正好滴在男人欲捏上她下巴的虎口背上。
滚烫的眼泪,让他像是被火烧了一把。
“嗯?怎么哭了?我之前怎么说的,想要天上的星星,也能给你摘下来。”严泊裕抬起她的脸,看着泪珠在这张明艳可人的小脸上滑下来。
云遥轻轻摇头,悲伤啜泣,“瑶瑶……瑶瑶不想要星星……”
“那你要什么?”
“瑶瑶……”女人的声音因为哭泣,变得绵软沙腻,仿若贴在男人耳边呢喃撒娇,“瑶瑶只是担心……接下来这一个月,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男人一声朗笑从她头顶落下。
严泊裕揉揉她脑袋,含笑说:“就这个啊。”
“您不知道……”云遥抽抽鼻子,“我原本租了一户人家的一间房子,但前段时间,这户人家的大人离婚了,只留个小孩儿,下个月,小孩就要去读大学了,可能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或者那个小孩不让我住了,我还要再搬家……
“您有钱,有房子,有佣人,您肯定不懂我这种小人物的难处……”
男人又笑一声,指尖轻点她脑门,这一声说斥咄又带着宠溺,“臭丫头,这是点我呢?”
“人家哪有……”云遥右手拽上他西装下摆,轻轻摇一摇撒娇,泪光闪闪的双眼期待地望着男人。
“把之前那个公寓送给你,再配两个佣人,怎么样?”
“不好。”
女人拒绝的干脆,年轻鲜嫩的脸蛋生起气来,落在男人眼中,皱起的鼻子,微蹙的眉头,以及朦胧泪眼,娇憨味儿更浓,少了平日勾人的媚态,活脱脱充满真性情的可爱。
“那你想怎么样?”
“瑶瑶……”她提起话头,却又缓缓落下。
布局的目的即将披露,她就像是与荆轲一同刺秦王的秦舞阳,心慌、忐忑……甚而胆怯。
说了,她便再无路可退,平日强来的镇定在这一刻再装不出来。
况且,以严泊裕的心计定能发现,那剩下的,或许就是他在等待,等待猎物进洞,等待她接近他的最终目的。
然而,想到那个人,想到自己耍了周明坤,一路说逃亡也不为过地来到这座国际性大都市,想到自己这两年的蛰伏——她还是要说。
无论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无论严家是不是吃人的黑洞,直教人有来无回。
左手腕突然隐隐作痛。
握了握冷汗浸湿的掌心,云遥望着男人等待的黑眸,可怜、娇弱又有一丝恃宠生娇的胆大无畏,“瑶瑶不想自己一个人住,即便爷您给瑶瑶配两个佣人,那我又不能什么知心话都跟他们说。瑶瑶就想去您家,瑶瑶想每天都能看见爷。”
她望着对方的眼睛,欲从中窥探两丝情绪,但很失败,男人始终是拿她无奈的宠溺表象,唇角动了动,微有笑意,耐心道:“上回跟你说过了,我那太吵,容易打扰你,更何况你现在还要养伤,不如在上回的公寓住着,清静,想我了,给我发个消息,打个电话,我就过去了。”
他说完,面前的女人并没有像上次那样退缩,而是轻轻噘起嘴巴,晃着他的衣摆撒娇,“瑶瑶不管,瑶瑶的手是因为爷受伤的,爷就要照顾瑶瑶,瑶瑶想去爷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看看,天上的星星瑶瑶不想要,可这点请求,爷还不能满足瑶瑶吗?”
她说着想到什么,眼眶又委屈地晃起水光。
“爷是不是……还是不信瑶瑶喜欢您?或是担心瑶瑶太贪心?您放心,瑶瑶知道自己的身份,瑶瑶只是想和爷一起住一阵子,像寻常夫妻那样……等回头,您订了婚……瑶瑶就再也没有资格了……”短短一句话,她一个字比一个字泣不成声,眼泪顺着嫩滑的脸蛋簌簌下淌。
这一幕美人梨花带雨,推心置腹的剖白,倾诉衷肠的卑微爱意,恐怕没有男人能拒绝得了。
严泊裕静静看着她。
天色破晓,早晨第一缕金光自东边照耀过来,女人脸颊的绒毛成了金黄色,又被晶莹剔透的泪珠裹挟,将绒毛濡湿之后,泪珠继续下淌。
严泊裕出手,抹走这一颗增添女人破碎美感的泪珠,摸着她温热濡湿的脸颊,“不想问问你前男友的情况吗?”
云遥一愣,心脏突跳几下,下意识垂眼遮掩心绪,一呼一吸之间,整理好情绪,不满嗔他一眼,“好好的,提他干嘛呀。”
“万一你担心呢。”
“都分手好几年了,我还挂念他干嘛,他这样纠缠我,我心烦还不够呢,死了正好,还我个干净。”
男人意外挑眉,捏上她下巴,笑声道:“看不出来,小丫头心还挺硬。”
“瑶瑶只喜欢爷。”女人一双美目含情,柔顺地贴上他胸膛。
严泊裕说:“爷答应你,不过你要先处理好和前男友的关系,今天之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们有任何牵扯。”
进了严家家门,身上贴了严家未来掌权人的烙印,怎么还能三心二意,与前任牵扯不清?
他们这些规矩云遥懂得,她脸上漾起喜色,轻轻点头。
“今天凌晨的车祸属他碰瓷,治疗的钱就不要了,过了今天,我不想再看见你们有任何牵扯。”
“都听爷的,您对瑶瑶真好。”云遥亲昵地倚着他,面朝窗外明媚的晨光,“爷,您看,今天的阳光真好。”
第20章 蠢货
严泊裕走后, 云遥在病房昏天黑地睡了一觉,醒来已至下午。
屋里早已经没了阳光。
床边坐着个年轻女孩,看着像未成年。
云遥皱眉坐起来, 手腕依旧隐隐作痛。
女孩惊讶起身, “瑶瑶小姐,您醒了?饿不饿,渴不渴?小桃为您准备了茶水,不过小桃还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口味的, 准备的玫瑰花茶和蜜桃果茶。”
“……你是谁?”
“瞧我, 还没自我介绍。”小桃懊恼地锤了下脑门, 欠一欠身,“瑶瑶小姐您好,小桃本名尤桃,今年十七岁, 是严家的家佣,大家都叫我小桃, 您想怎么叫我都行, 是四爷叫我过来的,您手受伤了,四爷叫我过来照顾您。”
她双眼明亮地望着床上受伤的陌生女人, 期待问:“瑶瑶小姐, 您有什么吩咐小桃做的吗?”
“……四爷?”这声调上扬, 表达女人的疑惑。
云遥已经猜到她说的是严泊裕, 对于这个陌生的称呼, 让她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一个可能在其他人看来不起眼的称呼, 已经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摸到严家的门环。
“对啊,四爷。”小桃点头。
“四爷是谁?”
小桃不可思议, “您不知道四爷么?就是您男人啊。”
“是严泊裕么?”
她这样直呼其名,让小桃惊得四处张望,打开病房门看看外面,确定没有人,才放心回来,压低声音说:“瑶瑶小姐,这一声小桃就当没听到,等去了家里,是不可以称呼老太太和几位爷名讳的,尤其在严家老宅,是大忌。”
“为什么叫他四爷?”
“四爷排行第四,所以叫四爷。”
“严老太太有四个孩子?”云遥继续追问。
然而她这一句,更让面前稚嫩的女孩惊悚起来,紧张的双手乱摆,无所适从。
小桃也没想到,明明伺候四爷女人这样好的差事,竟然这么烫手,一分钟内,瑶瑶小姐已经犯了两次忌讳了。
“不可以的,不可以提老夫人有几个孩子的,这在严家也是个忌讳,瑶瑶小姐千万不要提。”她紧张劝告。
云遥眉头越蹙越紧,对于严家这个神秘大宅的严禁她早有准备,但怎么比想象的规矩还多。
然而,小桃接下来的话,更让云遥眉头紧锁。
本着这位瑶瑶小姐就是自己的近来主子,她要是惹四爷不快了,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要是得罪了大爷三爷,那更是不得了的事情,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小桃如数家珍地为瑶瑶小姐背诵严家家规。
云遥听得头疼,真想躺下睡觉,可这又不是学校听课,攸关性命,难受、无法理解,又必须强逼自己听进去。
背诵结束后,小桃看着瑶瑶小姐皱巴巴的脸蛋,猛然醒悟一件事,“这些规矩都是老宅的,在裕园没有那么严格的,四爷很宽容,只要不触忌讳应该就没事的。”
她嘿嘿一笑,不好意思说:“我是在老宅长大的,对那里的规矩守惯了,今年初才被调到裕园,还没习惯,请瑶瑶小姐原谅。”
云遥心情没有因她这句解释变得轻松,反倒重重下沉,“四爷不住老宅吗?”
“不啊。”小桃摇摇头,“四爷有自己的住所,是个庄园,超级大,他偶尔才回一次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