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诀又转了过来,一脸无辜。
吴月祁说:“别人帮了忙,你就应该表达感谢,这是最基本的,何况你们是同学,你还是班长,更应该有这个礼貌,不然在学校见面了怎么办?”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时诀小拇指抠抠耳朵。
说了一通,吴月祁又问:“你没谢她,那你们刚才在门口站那么长时间干什么呢?”
“哦,你看到了?”时诀胳膊搭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手掌摸摸头发,又顺到自己的脖颈上,悠悠地说,“什么都没干啊,她盯着您儿子移不开眼罢了。”
他的声音、神色、姿态,组在一起,就像是打碎了的香水瓶,无形的气息弥漫四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吴月祁相当看不惯他这幅轻佻的做派,擀面杖往面板上重重一敲!
“你哪染的习气?成天歪歪扭扭的,给我坐直了!”她情绪一激动,连咳了好几声。
“妈,别生气,”时诀的后背被这一棒子敲直了,脸上还残留了点笑意,“我错了。”他的认错永远及时而敷衍。吴月祁一边咳嗽一边指着他,憋得脸涨红,话都说不出来。时诀安抚她说:“好,你别急,我这就去谢谢她,行吧。”他站起身,仰头把剩下的汽水一口气干了,一丢空瓶,出了门。
徐云妮是在路口位置被追上的。
也不算被追上,她是站在那停了一会。
这一道走得磨磨蹭蹭,丁可萌满怀心事的模样。到了路口,本来走到这里就应该分道扬镳的,她回学校上自习,丁可萌回自己家。但她又在那磨蹭上了,磕磕绊绊,欲语还休。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徐云妮问。
“呃……有。”
“说。”
“就是、就是……”
徐云妮望着夜空,决定再给她两分钟。
大概还剩几十秒的时候,丁可萌好像下定决心了,说:“我、我就是,其实就是想——哎?!”
在她终于像是要挤出点什么的时候,又被人给薅过去了。
时诀像抓小鸡仔似地将丁可萌拎到后面,徐云妮说:“你要干什么?”
时诀淡淡道:“别多管闲事,谁显着你了?真是。”
原本扭来扭去想要挣脱的丁可萌听到这句,瞬间不动了。这正是她当初跟王泰林形容徐云妮的话,此刻听来,实在心虚,原本还想向徐云妮卖个惨的,现在也说不出口了。
时诀见她放弃挣扎,就不再用力,小绕半圈,准备带人走了。
徐云妮叫住她。
“丁可萌!”
丁可萌回头。
徐云妮:“我刚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忘了?”
丁可萌支支吾吾道:“那个,我俩、我俩是真有点话说……”
徐云妮看看她,再看看时诀,点头道:“行。”
时诀看着她离去,问丁可萌:“她刚跟你说什么了?”
丁可萌挠挠脸,小声说:“她说遇到麻烦可以找她商量……”
“哟,”时诀说,“真不错,那你要找她商量吗?”
丁可萌低着头不说话。
时诀说:“刚打算给她叫哪儿去?”
丁可萌肩膀一耸,看向时诀。
“什、什么意思?”
“你问我什么意思?”
丁可萌看着时诀,打从心底觉得莫名其妙,这事怎么就跟他扯上关系了?
丁可萌丧着脸说:“我哪也没想带她去。”
时诀伸手:“手机给我。”
丁可萌顿时脸红,有些激动地说:“我都说了,哪也没想带她去!……是!确实有人让我带她去个地方,但是刚才那顿饭吃完,我又不想带她去了!我就是单纯想谢谢她不行吗!”
她难得这么大声说话,差点给自己吓到,说完又缩回去了。
静了一会。
时诀:“手机。”
丁可萌眼泪都流出来了,彻底放弃挣扎,把手机交给时诀。
时诀翻看丁可萌的聊天记录,整个一晚上她都在发消息,一开始是说了些有的没的,但后面又改口了。看看时间,还真是在吃饭的时候改了主意,与对方说徐云妮临时有事要走。
他查看的时候,又进来两条消息,对方还在催促。
时诀抬眼看了看丁可萌,正在那吸鼻涕。
他关上手机还给她,丁可萌以为结束了,准备离开。
“哪儿去?”时诀又把她叫住了。
丁可萌回头,一把鼻涕一把泪。
时诀:“走吧。”
丁可萌:“……走?”
时诀往刚刚在聊天记录里看到的地点走去,说:“去跟王泰林把话说清楚。”
丁可萌看着时诀的背影,忽然明白他要干嘛了,一颗绝望的心又死灰复燃了,她快步跟上,说:“哥,你要帮我吗?为什么呀?”
“谁是你哥?”时诀瞥她一眼,“眼泪收得够快的,你真该改行去学表演。”
丁可萌解释说:“刚才那段不是演的,是真情流露。”
时诀笑了。
他迎着晚风的这一笑,差点没给丁可萌看呆了。
皎皎的月,轻轻的风,没多一会,他们来到目的地。
约定地点在一个小公园里,这出场画面绝对是有设计的,四个人,除了蒋锐刘莉这两位贴身侍从,还有两个小弟,分别站在两侧,随着他们走过去,四个人自动分开,镜头推进,露出中间坐在器械上抽着烟颤着腿的王泰林。
人马刀枪配齐,等着开场了。
没人注意到的是,旁边的灌木丛中,还有一个人蹲在那看戏。
是徐云妮。
她是偷偷跟过来的。
要说徐云妮有没有感觉到丁可萌身上那点不对劲,那肯定还是有的,不管是从她自身的遮遮掩掩,或者周围人偶尔表露的态度,都说明她这事可能另有隐情。
但徐云妮一直觉得,这跟她关系不大,她无非就是路过看见,小伸了一手。
到今晚,她实在忍不了了。
她必须把这事弄明白。
第9章
前方器械上,大马金刀坐着抽烟的那位,形象怎么说,长得还行,虽然坐着,还是能看出体格比较高大,轮廓深邃,在高中生范围内,算是非常狂野的猛男类型,霸气腾腾。
他这个造型可能是想给人一个下马威,谁曾想小弟一散,见到了时诀。
“……?”
王泰林往旁边歪歪头,看向时诀身后的丁可萌。
“不是,什么意思?不是让你把转校生领来吗?”
丁可萌小声说:“她、她有事先走了。”说完就往时诀背后躲,也亏得两人体型相差够大,能缩到连影子都不剩。
“……别拉我衣服,想勒死我。”时诀使劲拽了下领口,把衣服从丁可萌手里抢救回来,对王泰林说,“是我让她带我来的,找你聊一下。”
王泰林没搞懂时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态度很谨慎。
“聊什么?”
时诀也不跟他兜圈子:“你之前问我挂名那事,你找别的地方了吗?”
“挂名?没啊,我还想哪天再去找崔老板说一下。”王泰林抽了口烟,又开始颤腿,“你也帮我说说呗,我也不干别的,就挂着而已。”
时诀:“行,我去帮你说,你委屈点,丁可萌这事算了行吗?”
王泰林也就随口一问,没想到时诀还真答应了,还提出这么个条件。一愣之下,烟也不抽了,腿也不颤了,整个定在那。
王泰林是感觉自己高考没戏了,他也不爱念书,就琢磨着想往自媒体发展,好好经营一下。他做了个账号,想先攒点人气,但认证来认证去,没什么有质量的东西。他之前在SD那边学过几天,就想挂他们的名,蹭几个奖项,接点活动,但崔浩嫌他实力不够,没同意。
“不是,”王泰林没搞明白,“为什么啊?”
时诀这话,让王泰林非常惊讶。
王泰林与时诀都算是华都的风云人物,但两人的关系,大概就是点头之交,称不上很熟。
当年入校,王泰林跟时诀不同班,但也是开学第一天就听说了这个人,因为那外表实在太过扎眼了。
王泰林瞬间标定此人,秉承着一山不容二虎的理念,他是把时诀给锁成假想敌的,但没锁几天,因为发现,根本锁不住。
这人的心思就不太在校园内。
王泰林第一次真正跟时诀接触,是高一开学一个月之后,那时市里要搞国庆献礼,华都要选送一个歌舞节目,他们俩都被挑中参加。
节目负责人是个音乐学院刚毕业的老师,二十几岁,第一次排练四五十人的大型节目,很不熟练。每次卡住的时候,时诀都会提点意见,不管是合唱部分还是舞蹈部分,都是一针见血。到最后,他的所有修改意见基本都被保留下来,音乐老师甚至把他叫去一起研究节目的后期制作。
最后,他们的节目拿了一等奖,在教育局官网首页展示了好几天,校长在市里大大长脸,高兴得走路直蹦高。
王泰林就很惊讶,这时诀怎么看都是个不着调的玩咖,没想到这么有实力。
慢慢的,这所学校里,只要是走音乐舞蹈路子的,基本没有不认他的。时诀比他们普遍大一岁,听说是休学过一年多,但也是年纪轻轻就可以在正规机构里接手非常成熟的商业单。从他入学开始,学校碰到的重要演出、比赛,拿得出手的作品几乎都有他的影子。
这种才情,只能说是老天爷赏饭吃。
大家都知道他在外面培训机构上课,社会关系肯定比普通学生复杂些,关于他的种种传闻就没断过,一开始有人说他最多念一年就会走,后来一年过去,又有人说他早早就签公司了,就等着毕业了,甚至还有人说他已经在外面被包养了,好的坏的什么话都有,他自己从没提过,也没解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