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第一次上冰，摇摇晃晃地自己站起来起，黄斌就知道。

　　认了，摊上这么个小孩儿，心疼就心疼点儿吧。

　　黄斌伸手过去，揉了把路西头发：“行，那老爸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路西幽幽地说：“再揉真的长不高了。”

　　“长不高就对了。”黄斌愉快地说道。

　　——

　　次日，路西迎来自己第一次文化课学习。

　　文化课学习是在首体另一个片区的文化班，因为不止花滑队，其他体育队的适龄选手也都放在一起学习，所以地理位置更方便那些大项目的队伍，他们花滑队走过去就得走一阵子。

　　路西有点路痴，照着地图转了快半个小时才到，还好他对自己的路痴程度早有预料，出门得很早，所以推门进班时，虽然班上人都到齐了，但至少还没迟到。

　　“哎！路西！”

　　一进教室就听见有人喊。

　　路西循声望过去，对方是乒乓球队的小将，因为黄斌平时特别爱看这些小球，所以路西认得他。

　　“练滑冰的长得就是好看，真瘦啊。”

　　说话的年轻运动员肩膀大概有路西四个宽，是举重项目的选手。

　　路西在某音日榜上挂了好几天，再加上微博热搜，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对他有所耳闻，七嘴八舌地拉着他问问题，又要跟他合照。

　　路西本来还有点担心到陌生的环境学习文化课，会不会和大家相处不来，事实证明完全不用有这样的担忧，他一过来就是大家的团宠。

　　上课这种事跟滑冰相比，对路西来说无聊的多，不过他们的文化课就上半天，中午就放了。

　　最后一节是数学，虽然路西并不怎么爱学习，但是他做事特别认真，所以老师最后留的一道题他还是决定做完了再走。

　　其他人嘻嘻哈哈地跟路西道别出去了，就他一个人留在教室，题目做完，准备出门，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路西：“……”

　　——

　　那其实不是很大的雨，反倒把春光润得更明媚，但是这种感觉就很无语，因为这边不提供伞，路西也没带伞。

　　而且更尴尬的，他没存王丽丽或者陈岐的号码，通讯录在宿舍。

　　路西在楼里等了几分钟，没人来，没办法，他只得冒着雨跑出去。

　　虽然雨不大，但衣服还是打湿了。

　　跑去食堂见到王丽丽时，王丽丽看到一身湿透的路西，先是吓了一大跳，得知小孩「忘记带伞」又「没加领队微信」的来龙去脉之后，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个笑话一直到晚上训练都还在讲。

　　王丽丽逢人就说一句：“我们小西今天出去上课忘记带伞了，自己淋雨跑回食堂的哦！是不是特别可爱的小迷糊！”

　　很快，整个花滑队都知道了路西选手忘记带伞，为了吃饭冒雨从教学楼跑20分钟到食堂的故事。

　　路西：“……”

　　——

　　第三天，天还没亮崔笑就走了，他要出发去参加世锦赛。路西迷迷糊糊跟他道别，给他加油时，崔笑还没忘了嘱咐他一句：“出门前看天气预报！”

　　路西捂着眼睛，含混地「嗯」了声。

　　又过了两小时，路西在闹铃声里起床，洗漱之后想起崔笑的叮嘱和昨天的惨状，打开手机，准备搜下天气预报。

　　刚按亮屏幕，「叮」的一声，一条短信弹了进来。

　　-【一个陌生手机号码】

　　-3月17日气温3-14度 天气晴；

　　路西一愣。

第10章

　　“我今天收到了陌生号码发来的天气预报。”

　　往食堂走的路上，路西对王丽丽说。

　　昨天得知路西会迷路之后，王丽丽就主动提出早上他们可以一块儿吃早饭，然后她带路西去文化教室，反正她每天早上也要去那边汇报。

　　自然也顺便加了路西微信，免得再出现冠军选手一个人冒雨往食堂跑的尴尬情况。

　　王丽丽一愣：“天气预报？”

　　“嗯，3月17号，气温3-14度，天气晴。”路西复述了下那条短信，“姐，这是系统自动发的吗？”

　　本来就很简单的内容，很轻松就记住了。

　　“没听说系统自动发天气预报，而且真要是系统发的，不应该就这么几个字。”王丽丽念叨了句，突然眼睛一亮，“是不是谁昨天听说你下雨忘带伞了，今天就发天气预报给你？好贴心啊。”

　　“要不你把手机号码给我，我帮你看看是谁？”王丽丽满脸八卦地又问。

　　国家队现在不明令禁止谈恋爱了，主要是青春少年少女，禁也禁不过来，现在是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就行，所以王女士也很乐意偶尔作点牵线搭桥的事儿。

　　好看的人总会知道自己好看，路西十三四岁开始就总收到各种含蓄表达好感的书信礼物，范围遍及省队小女单体校女同学甚至偶尔出去比赛见到的青年组小姑娘，这次世青赛完了还有两个外国小女单过来找他。

　　但路西一贯没兴趣，拒绝得也果断。

　　“不用了。”路西答，“还搞得别人尴尬。”

　　“好吧。”王丽丽没想到十六岁的男生是这么清心寡欲的风格，不过再想想也对，小西一看就是那种脑子里除了滑冰什么都没有的孩子。

　　她端详着路西这张全年龄通杀却莫得感情的漂亮脸蛋，感慨道，“人间发（好人）卡机。”

　　“什么意思？”路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他脑子里是真没那根弦。

　　王丽丽的八卦魂「啪叽」一声死得彻底，作为花滑队领队的心倒是极其欣慰。

　　她诚恳地拍了拍路西肩膀：“夸你。”

　　——

　　又是一个白天的文化课。

　　昨天上过文化课之后，路西已经有点儿喜欢在这里上学的氛围了，教室的阳光很好，窗明几净，而且上课是他一天中最悠闲的时光。

　　虽然很喜欢滑冰，但几个小时完全不用考虑滑冰的轻松集体生活也很不错。

　　更重要的，同学们对他也很友好，之前鹤城体校的学生因为精力过于旺盛，有些人说话跟吃了枪/药似的，所以路西原本有点担忧。

　　但到了这边，可能因为大家都是国家队选手的缘故，彼此和气得很。

　　路西的同桌是昨天那个乒乓球小国手，他叫林嘉允。

　　他们拿的课本和外面是一样的，但作为体育特招生，而且是国家队体育特招生，高考时文化课要求的分数低很多，所以老师讲课不会挖得很深。

　　简单来说，数学书上有5个例题，一般学校会讲到7个，重点校可能讲到15个，他们这儿就讲4个半，剩下半个老师会说：“大家自己理解，差不多就得了。”

　　毕竟人的体力和精力有限，这些年轻运动员绝大部分精力要用在训练、还有提升自己的专业技术上，学业方面自然不能要求那么多。

　　——

　　今天班上有三个同学没来，林嘉允告诉路西，那三个是射箭队的学生，他们准备参加过几天的世界青年射箭大赛，这段时间都会缺席文化课。

　　“不来上课的情况很多吗？”路西问。

　　“肯定的，咱们都是以比赛为主啊。”林嘉允笑呵呵拧开水瓶喝了一口，矿泉水灌装得太满，他用海绵块擦了把课桌，又把它放在一边，“文化课这东西，随便上上就——”

　　话音未落，“咻”地一声，路西眼前晃过一道凌厉的白影。

　　「笃」的一声，路西这才看清，这是一截粉笔头。

　　粉笔头以雷霆万钧之势精准地贯穿了放在课桌上的海绵块，因为加速度和力量都太大，整块海绵在危险地颤抖着。

　　路西目瞪口呆地抬头。

　　盘着高发髻的数学老师推了推自己瓶底厚的眼镜，皮笑肉不笑道：“课已经讲得很简单了，请各位同学不要交头接耳，要不然别管世界冠军还是国手，老娘都一样敲。”

　　路西：“……”

　　林嘉允：“……”

　　路西和林嘉允两个露出极其和善的微笑，冲老师点头，数学老师这才核善地用教鞭敲了敲黑板，继续教学她的正弦曲线。

　　路西依旧保持着瞳孔地震的状态，直到林嘉允推了张小纸条过来：

　　-数学老师以前是射击省队的。

　　路西：

　　——

　　中午文化课结束后，路西跟林嘉允一块儿下楼，本来准备去大吃一顿，然后去上下午的陆地课。

　　结果刚走到一楼大门口，路西选手就被换了正装还捯饬得贼精致的花滑队领队，王丽丽女士抓走了。

　　王女士手里拎着个饭盒，“小西，下午训练鸽了，带你去开表彰会。”

　　路西迷茫地被带上了车，车里除了王丽丽之外，还有两个虽没见过面但一看就知道是领导的人，他们都和颜悦色地冲路西笑，然后跟他握手。

　　路西并不怯场，但跟一群西装革履的陌生人相处他也并不自在，客气招呼过后，立刻跟着王丽丽钻到最后一排。

　　椅子背后固定着小桌板，看来饭点有人被抓走的情况很常出现，王丽丽把饭盒摆在那让路西吃饭，之后路西被迫套上了王丽丽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虽然穿起来有点肥大，但还可以算是合身的衬衫和西装。

　　吃饭时听着旁边人说话，路西总算明白，体育总局的boss们想要见他。

　　毕竟路西刚拿了我国花滑历史上第一个单人滑世界冠军，而且在微博和某音也上了好几天的热搜和日榜，是路人都会偶然间刷到过他这张脸的程度。

　　明眼人不但能看到路西在竞技方面的巨大潜力，还有他的商业价值，现在这个自媒体时代，流量就是一切，像花样滑冰这种小众运动项目，想要吸引更多人关注和参与，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路西实力强大的偶像选手。

　　自然的，领导们会想要见一见路西，表达对花滑队以及这位年轻世界冠军的看重，国家队这边也立刻接受邀约，表示对上面的诚意与尊敬。

　　当然了，不管是选手的商业运营还是年轻选手的未来培养，都是专业的教练员、策划、运营等需要考虑的问题，作为运动员的路西本人对这些事兴趣缺缺。

　　他只记得自己坐了半小时的车，在一堆闪光灯的照耀下，领了奖状和花，和一堆人合了影，又坐在会议室里，看着泛蓝光的PPT，听人开了很久很久很久的会，好像讲到什么运动员培养、商务代言、又有人提了什么「双子星」，PPT上有他的照片，还有邓畅。

　　久到他都快睡着了——或者他其实已经托着腮帮子睡着了，又被王丽丽拿签字笔笔杆戳到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