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鼓足勇气，是依然觉得不太真实。

　　第一次试跳就落冰了？总觉得下一秒的发展是从梦中惊醒。

　　林应素笑容满面地点头，“没错，你自己出的。”

　　“我靠！”路西兴奋地大喊了一声，这下实锤了，没做梦。

　　接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但确实是直接看向了邓畅，“我厉害不厉害！”

　　邓畅突然被点名愣了下，然后点点头，很配合：“厉害。”

　　哦！

　　忘了这人也会跳后外四周！

　　路西的起跳还是他点拨过的！

　　又班门弄斧了！

　　但没关系，现在心情好！

　　路西恨不得现在就给陈岐打电话告诉他要把这个跳跃加到编排里，但是现在世锦赛正在进行，女单在比自由滑，陈岐虽然不教女单，可还要到现场助威，打不了电话。

　　最后还是林应素跟他说，“你放心吧，陈教练回来，我替你作证你跳出后外四周了，好吧？”

　　路西这才放下心来。继续练他的四周跳去了。

　　——

　　虽然后外四周开门大吉，但一晚上又跳了七八个，也就只成了这一个。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一跳气势和力气都最足，越往后跳，体力没了，人也疲了。

　　路西想试跳第十次时被林应素阻止了，“今天就到这儿吧，等下还合乐呢，保存点体力。”

　　虽然路西很想趁热打铁再跳成一个后外四周，但是现在体力确实不满格了，他自己也清楚，今天再往后跳估计也成不了。

　　这种事情强求不来，他听话地自己滑到场边去，手攥成拳，在小腿、大腿还有腰上先锤再按，充分放松各处肌肉。

　　他休息时换邓畅跳，虽然十岁那年就放过「比我弱」的狠话，但路西必须承认，邓畅的跳跃确实是牛逼。

　　跳跃有标准的起跳姿势，但其实每个选手做起来，因为自己身体条件、发力方式等的不同，起跳动作都会有些微的不同。

　　比如有的人起跳姿势更软，有的人会有点含胸驼背，当然也有人就是做得比较好看，邓畅就是比较好看那一种。

　　他起跳时的发力特别有节奏感，是那种给他做个剪影冰迷都能一眼认出来的鲜明个人风格，而且动作干净利落，配上他这张校草脸，有种特别少年感的帅气。

　　再加上他爆发力好，跳的就是比别人高、还远，这就是种纯粹的视觉享受。

　　而且邓畅成功率是真高，后外四周跳了两个，都完美落冰。

　　对此，路西只能说羡慕。

　　——

　　看得出全国冠军赛在即，邓畅的跳跃训练以求稳保持状态为主。

　　崔笑不参加全国冠军赛的话，他的技术难度就是第一，没必要再攀难度，保持良好的体力和健康状况更重要。

　　所以邓畅一共就跳了四个四周跳，后外点冰一个，后内结环一个，后外结环两个。除了后内四周落地摔了之外，另外三个都很完美。

　　四跳跳完，刚刚好助教拿着小喇叭广播，“路西邓畅，十分钟后合乐准备。”

　　“走走走。”林应素精神立刻振奋起来，“下冰！换鞋！去比赛馆！”

　　——

　　首体一共有两个冰场，一个是训练馆，一个是比赛馆，合乐练习安排在比赛馆，方便选手熟悉赛场情况。

　　三个人下冰，换了鞋背着冰包，往比赛馆走。

　　路西之前只来过一次比赛馆，那次是比世青赛之前的选拔赛，他对这片大冰场，还有特别气派的观众席印象都很深，现在又要去了，心情很好，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月色正好，路边盛放的白色紫色玉兰花被路灯光照得几近透明，像天上宫阙里的杯盏。槐树和小叶黄杨的叶子在春风里飒飒地响。

　　邓畅单肩背着冰包，走在路西身旁，两人的影子在小道上肩并着肩。

　　路西刚开始颠着走路时，邓畅用一种「你好像傻」的表情看着他，但是被路西以理直气壮的「就傻咋的」表情瞪回来之后，这人就放弃抵抗了，板着脸目不斜视地看前面。

　　大概是打心底里觉得这搭档太笨蛋，懒得管。

　　路西则打心底里觉得这搭档管太宽。

　　但他现在成了后外四周，还要去比赛馆，心情很好，不跟姓邓的一般见识。

　　——

　　合乐时间是每人40分钟，今天循环播放的是短节目配乐，因为邓畅的姓氏首字母排前面，所以进场之后就先放邓畅的配乐。

　　“今天你把整个走位过一遍，跳跟转不用做了，看看舞蹈动作和衔接。”林应素说。

　　邓畅点了点头，上冰热了热身，等到第一遍配乐快放完时，到场地中心做好准备动作。

　　邓畅这套短节目，路西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他印象很深，因为邓畅跳的是一套非常罕见的，敦煌飞天主题的节目。

　　这套节目虽然没能出圈，但是冰迷朋友们都爱惨了。

　　路西闭上眼睛眼前就有画面，邓畅的考斯滕是飞天经典的橙色与青绿配色，为了方便做动作衣服上并没有飘带，但是做了灯笼袖表现那种飘逸。

　　他会上一点妆，眉心点一颗红痣，眼下贴一点金箔，很有古韵，清瘦的身形和优越的外貌让他能够完美贴合这样浮夸的服装和妆容，动作间干脆爽利的少年气又让节目不会过于优柔。

　　飞天原本就是「不辨男女」的神灵，而邓畅在这套节目中展现出的，正是这么一个亦刚亦柔，又美丽又英俊的形象。

　　不过现在邓畅没化妆，穿的也是普通训练服，这次他上场就是找找感觉，把舞蹈动作、滑行和步法都做出来，至于跳跃，就用一周跳简单带过。

　　这套短节目一共由两段配乐衔接而成，中间过渡用的是一小段略带西域风情的舞蹈动作：邓畅脚下做几个非常简单的小捻转，给身形高低起伏的动感，双手掌心合十，在自己额前以及身体左右几个点位，跟千手观音似的做几个定点。

　　这个动作描述起来有点呆，但其实做起来很帅，因为那时候每一个动作的切换刚好和音乐卡上点，而且邓畅做动作很酷，再加上他那个冷冷淡淡——在这套节目中则可以被形容为「漠然」的眼神，其实是相当拽的一种视觉效果。

　　第四个定格之后邓畅加速，然后有一个很帅的从双手合十到手打开的动作，脚下是外刃大一字滑行。

　　这动作表现的是飞天乘风而起的动态，那时候邓畅的滑速会很高，头发和衣袖都随风猎猎飞舞，疾行在雪白一片的冰面上，仿佛张开双臂拥抱凛冽的风。

　　路西看邓畅视频时，到这个动作弹幕比平时多十倍。

　　往常路西只是欣赏邓畅的表演，因为他穿全套衣服化好妆的话，这些动作都是有种神圣的宗教感，只能看看，学不来。

　　但今天不一样，邓畅穿一身黑做这些动作，酷酷的像在跳街舞，甚至让路西有点想……

　　“我能试试你大一字那个动作吗？”邓畅做完第一次合乐，跟教练交流完下冰时，路西过去戳了戳他肩膀问道。

　　路西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是别人的舞蹈动作。

　　但实在是太喜欢这动作了，还是想问问看。

　　前面那一串最经典最有个人风格的定格他也不学，就想试一下那个双手合十到打开接滑行的编排，那个放到节目里一定很酷。

　　“行。”邓畅在这种事上一点儿不藏私，出奇的好说话，“你做做看。”

　　说着，他还给路西又示范了一遍手上动作。

　　——

　　于是路西跃跃欲试地上了冰，滑了两圈热身，他是想把这个动作编到自己的表演里，当然前提是邓畅同意，而且他也会改动一下。

　　不过还是得先看看效果。

　　路西特意等到音乐又放到那个卡点那才开始动作，这样氛围感拉满。

　　双手合十，望向前方，然后手臂打开。

　　明明邓畅做起来很简单很飒的动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起来胳膊打结，脚下的外刃大一字滑行倒是很流畅也很简单。

　　——

　　做完动作，路西心里没什么谱，他往场边看了一圈，没看见林教练。

　　只有邓畅站在不远处，倚着冰场围墙，手臂抱在胸前，跟个大少爷似的看着他。

　　教练不见了，路西只能忐忑地问邓畅：“我做得怎么样？”

　　“别做了。”大少爷薄唇轻启，毫不留情，“丑。”

　　路西：“……”

　　路西说：“你委婉点？”

　　说完他就后悔了，邓畅这人看着就不像会委婉的样子，不暴击别人就不错了。

　　不过，大少爷居然真的思考了两秒，然后改了口：

　　“别做了。”

　　“像奥特之父。”

　　路西：“……”

　　打队友犯不犯法啊。

第17章

　　因为晚上兴之所至吃了加辣重庆小面而突然肚子疼的林应素教练从厕所冲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很惊悚的状况：

　　路西绷着小脸，肉眼可见「不爽」两个大字写在脸上。

　　邓畅站在离他不远处，抱着胳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哎！不要闹别扭！”林应素立刻举起尔康手，积极履行维护队员关系的职责，“怎么了怎么了？”

　　路西板着小脸：“问他。”

　　林应素看了眼邓畅，同样是冷着张脸，不知为什么这两只的属性差异就很明显，以至于他脱口而出：“你欺负他了？”

　　邓畅：“没有。”

　　眼看林应素脑袋顶上飘出一排问号，邓畅又补充：“看录像。”

　　林应素是彻底搞不懂这俩不好好说话的破小孩了，不过他还是按照邓畅的建议，去教练室调了录像。

　　比赛场馆都是24小时开着摄像头，教练员可以随时调取，录像没有声音，但动作能看的很清。

　　五分钟后，林应素从教练室出来，表情介于想笑和痛苦之间，面部肌肉都鬼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