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言抒扔过去一个枕头,“知道你不拦着她!她犯傻你也犯傻啊!”
陈小鸥一愣,没想到言抒是这样的反应,继而罕见地冷笑了声,“傻子都知道,她委身郭以群就是为了往上爬,我干嘛要拦着她,搞不好拦住了人家的大好前程,我罪过大了。”
言抒也没心情贴面膜了,影响她说话,一把撕了,扔进了垃圾桶。
“看着挺聪明的,糊涂脑袋。”
陈小鸥也叹了口气,“说实话,知道这件事后,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明明之前是很好的朋友。”
“所以,邵菁是借着这个由头,敲了郭以群一笔,才搞出这么大阵仗?”
陈小鸥点点头,“郭以群有了田……新欢,明显冷落了邵菁,应该是想和她断。邵菁就破罐子破摔,在台里到处放风,说自己有郭以群的把柄。她听说你来南边取景取素材,要求郭以群按照三倍的配置给她安排。刚才你看到她车里的人,都是从各个栏目组抽调出来的,就为了满足她的要求。
“干嘛扯上我?”言抒问。这事儿和她又没关系。
“你们俩,一模一样的选题,而且你的素材在《吃‘勒’吗?》播出,她让郭以群单独给她开了一个台庆美食月的专题……“陈小鸥顿了顿,”可能邵菁……还挺有事业心的吧,把你当成了假想敌……”
言抒不说话了,她压根没把邵菁放在眼里,却很为田歌担心。
昨天到哈丹的时候已经天黑了,直接进了酒店。第二天一早走在哈丹的街头,言抒便感受到了这边与勒城的不同。
勒城的汉族和少数民族基本五五开,但这边,80%以上的人口都是少数民族。迎面走过来的都是高眉深眼的异族面孔,建筑也是,圆顶高台,仿佛置身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言抒一边走一边举着设备拍摄,她喜欢记录乡土人文。四个人随便进了街边的一家店,吃早饭。
店里人不多,里面可选择的也不多,纪珩便每样都点了些,可以都尝尝。
言抒对一个类似于“炸面疙瘩”的东西很感兴趣,大概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油亮金黄,面皮被炸得鼓鼓的,吃起来有点像油条。
“包尔扎克,这是哈萨克族的,要配上奶茶。”纪珩说完给她倒了一杯。
浅浅抿了一小口,是咸的,有很重的黄油味。这早餐太高热量了,言抒依旧吃了几口就饱了,男人们吃得更快。只有陈小鸥,一贯食欲很好,还在细嚼慢咽,吃得津津有味。
纪珩和蒋铮对视一眼,迅速交换了下眼神。
他俩并没避讳言抒,言抒自然也看到了,心里一惊。
“门外那辆车,从吐克台开始就跟着我们,一直跟到这儿。”纪珩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
吐克台,那是纪珩给她买杏子的地方。难道买杏子只是借口,确认有没有人在跟车,才是真吗?
“那我们要怎么办?”言抒紧张,脊背僵直,仿佛有人拿枪在她背后顶着。
她的样子把纪珩逗笑了,伸出手抚了两下她的背,示意她放松,“别紧张,听我的。”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言抒的身体更僵硬了,突然想起那一日在鸿应大酒店,郭以群在她背上的轻抚。
对郭以群,她自然是厌恶至极。但不得不承认,她并不讨厌纪珩对她的亲昵,甚至因为他的安抚,真的有所放松。不再紧张外面正在盯梢的尾巴了,而是紧张心里的小鹿乱撞。
纪珩摸出一个信封,塞给蒋铮。
蒋铮收好,“吃好了,那咱们走吧。”说着,一把拉起陈小鸥,用只有她能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维吾尔族糕点铺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陈小鸥嘴里还塞着一个鼓鼓的包尔扎克,听到糕点铺子,嘴上说不出,眼睛却在放光,点头如捣蒜,稀里糊涂就和蒋铮出门上了出租车。
这边,纪珩揽过言抒,回酒店取车,前往乌尔津家。
吃早点的地方距离酒店,也就两百米的距离。言抒很配合地任凭纪珩揽着,被他手臂的力气推着往前走。
很默契地,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刚才背上的轻抚,和当下男人坚实的怀抱,言抒当然明白,都是逢场需要。
作戏也好,只求当下的缱绻,离开你后,我也能一直记得牢。
乌尔津家不在市中心,而是在城市边缘的村庄。导航在村庄里并不实用,再加上村里的道路七拐八拐,车跑不快。两个人到达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老远就看到乌尔津带着一大家子人在门口迎接,兴奋得跳着挥手,纪珩一下车就被他结结实实地抱住,“哥啊,可算把你盼来了啊!”
“老实点,都当新郎官了,还没个正形”,纪珩拍一下他的后背,“这是言抒。”
乌尔津眼睛瞪得大如铜铃。纪珩的确和他说了,会带朋友一起来。但他没想到带了位女士。人家能跑这么远的路随他来,一看关系就不一般。这下乌尔津更兴奋了,他哥终于铁树开花了!操着蹩脚的汉语,忙不迭地输出:“我知道我知道,是那位语言优美的尊贵客人!欢迎欢迎!”
维吾尔族见面会行贴面礼,言抒入乡随俗,和乌尔津的家人一一打招呼。最后一个贴面的人,是位少女,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她的瞳仁是深蓝色的的,像一汪静深的湖水,深邃幽沉。卷曲上翘的睫毛,窄挺的鼻子和轮廓优美的嘴唇——在言抒看来,美得简直惊为天人。
“你好漂亮啊!”言抒感叹。
美中不足的是,少女的身高并不高,但这不妨碍言抒低下头,赞叹她的美丽。
可少女对言抒仿佛有着天然的敌意,对于言抒的赞叹也不予理会,只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直直盯着言抒。
“是我妹妹,今天十六岁”,乌尔津正帮纪珩从车上大包小裹地往下搬东西,两只手提得满满的,“阿依古丽,还不赶紧带客人进屋!”
乌尔津的家有非常显著的维吾尔族风格。房屋呈方形,有长长的一段前廊,前廊上密密匝匝,爬满了葡萄藤,恰好挡住了中午时分的烈日炎炎,投下一片阴凉。往上看,一串串葡萄躲在叶子下,青翠欲滴,晶莹剔透,颗粒大而饱满,仿佛下一秒就会承受不住,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言抒被葡萄藤吸引,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乌尔津提着大包小包走过她身边:“嫂子,先进屋喝点茶,一会我们在这葡萄藤底下吃饭,看个够!”
客随主便,来了这儿,自然听主人家的安排,言抒答应着,向主屋走去。
等等,他刚才叫她什么?嫂子?!
第46章 阿依古丽
“真的去参加婚礼了?”白羽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正在倒红酒,一脸的玩味,“真想不到啊,还挺有人味。”
玻璃杯在手里轻轻晃着,白羽边听手机,边举起来观察酒的边缘,微微呈棕色,还真是一瓶陈年佳酿。
举到鼻子下面轻轻嗅了一下,幽香扑鼻,浅酌一口,酒香萦绕口腔,果然是好酒。
手机早已回到了手里,“你说他和谁去的,蒋铮?那个条子?”
对方不知在说什么,挺长的一串,白羽听完,说了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坐回沙发,白羽轻轻向上推了下眼镜。
手机响,微信进来一张图片,照得很模糊,像是在一个饭馆里,但能看清楚纪珩拿着一个信封,看起来像要给蒋铮。
手机摁灭,白羽嘴角浮起了轻蔑的笑。
还以为他纪珩能有多高明,还不是一样,追在条子后面当狗,趁着人家外出的机会献殷勤,手段也不过如此。
不过有一点还是很出乎白羽的意料的,据说纪珩和蒋铮还各自带了女人?
条子的女人他不感兴趣,至于纪珩旁边那位,照片上只有背影,但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女主持人。
既然有了软肋,就别怕别人往死里戳。白羽轻笑一声,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乌尔津的家,色彩十分艳丽,像是打翻了油漆桶。
前廊上爬满了葡萄藤,翠绿欲滴;主屋是天蓝色的,天空纯净的蓝,嵌着拱形的门窗,边框点缀橘黄色和红色的几何花纹,看起来却并不突兀,有种色彩碰撞的美。
主屋走进去,又是一番景象。整个屋子铺了绛紫色的地毯,配有金色的滚边,脱了鞋子踩在上面,柔软舒适;屋子中央一张长条形的餐桌上摆满了瓜果、糕点和零食,一看就是主人家精心准备用来招待客人的;墙上留有壁翕,放置了杯皿器具一些物品,上面勾勒着繁复的花饰,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和汉族人家里的装饰画不同,乌尔津的家里,很多壁毯,大大不一,花色各异,看上去自然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言抒的眼睛不够用,被乌尔津招呼着坐在桌前,喝茶,吃点心。
乌尔津的妈妈听说纪珩来了,高兴不已,一直在忙里忙外地招呼,还张罗着煮羊肉,被纪珩拦下了。
“别忙了阿姨娜,我们坐一会就走。”
“那可不行!”没等妈妈表态,乌尔津先不干了,“好不容易把你们盼来了,不吃饭哪行呢么!一会就在前廊上的卡塔上,吃饭,答应了嫂子了!”
这称呼,纪珩愣了一下,却也没纠正。
出来一趟,后面跟的尾巴太多,将错就错吧。
言抒看纪珩没反应,自己也没戳破。透过窗户,往前廊望了望,哪里果然摆着一个类似土炕的东西,上面立着一个四方桌,估计那就是乌尔津说的“卡塔”。
“我去做饭,尝尝我的手……手什么……手艺!对,手艺!阿娜,先替我好好招待哥和嫂子,还有阿依古丽,你也来帮忙“
说完把妈妈扶着也坐在餐桌前,招呼着妹妹来陪客人。
乌尔津的妈妈,腿脚挺利索,就是眼睛好像是不太好,不追物,言抒和她老人家贴面的时候就发现了。
而阿依古丽,顶着一张美得惊为天人的脸,却吊丧一般,一脸不情愿,挪到桌前,给言抒和纪珩倒茶。
纪珩端起茶杯尝了一口。乌尔津这小子结婚真是下了血本了,若羌红茶。
“尝尝”,他示意言抒,“这次没有奶。”
她不爱喝这边的奶茶,他看得出来。
乌尔津的妈妈把点心盘子往言抒跟前推了推,说了什么,维语夹杂着汉语词汇,言抒没听懂。
“阿姨娜说这些点心都是自己做的,让你尝尝。”
自己做的?这下言抒可吃惊不小。桌上的点心,少说有八九种不重样,造型也都很好看,一点不输外卖糕点店的。这竟然是一个维吾尔族老奶奶自己做的!
言抒拿起一个花型的,咬下去,是蛋糕,外面裹沾了一层粒粒分明的砂子塘,里面是某种果酱,吃起来和纪珩在路边给她买的野杏子有点像。再喝一口红茶,淡淡的苦涩冲淡了甜味,多吃几口也不会觉得腻。
“好吃,阿姨娜,也好看!”她学着纪珩的称呼,竖起大拇指,笑得比手里的杏子糕还甜。
阿姨娜也笑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说了句言抒听不懂的,依旧是维语夹杂着汉语。
“阿姨娜说,现在眼睛不行了,在室外总是看不清,室内还好。不然年轻时候做得更好!”
众人一片欢笑,坐在一旁的阿依古丽却重重地翻了个白眼,离开了。
快要吃饭前,蒋铮开车把陈小鸥送了来。
“尾巴甩不掉?”纪珩在电话里问。
“没,甩掉了,估计都给主子汇报完了。但还是别让乌尔津知道咱俩的关系,孩子年纪小,之后我再去私域执行公务,怕他兜不住。”
纪珩沉吟了下,他本来打算借着见蒋铮的机会,把乌尔津彻底拉到自己身边,剥离鸿应。那就听蒋铮的,再等等。
“哎,我多问一句啊,早晨那尾巴……你真的确定是白羽,不是崔红英?”蒋铮问。
纪珩冷笑了声。
从吐克台跟到哈丹不被纪珩发现,这概率太小了,崔红英可不干这样的傻事。她只会叫人埋伏在伊达城,纪珩的车一进伊达城的地界,就有人通知她。
她要的不是纪珩的行踪,而是纪珩有没有去过伊达城。
“放心吧,后面还会有尾巴,还有一次机会给你猜,到底是谁派来的。”
陈小鸥一进来就激动得哇哇大叫,一直问言抒这么好看的取景地,她是在哪儿找的。
得了乌尔津的允许,言抒和陈小鸥尽情地拍摄素材,从餐桌到花园,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时间充裕,这次是陈小鸥掌镜,言抒一边参观一边介绍。院子美,人也美,陈小鸥说在镜头里别提多好看了。
阿依古丽在一旁冷眼看着,脸更臭了。
“想上电视吗?”言抒走到她身边问。这女孩的皮相和骨相都太适合上镜了,言抒想给她一些特写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