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珩一愣,自己吃肯定是不用洗的,但他忘了言抒是女人,多少都爱干净。
打开后备箱,里面塞得满满登登,大部分都是带给乌尔津和家人的礼物。纪珩从里面翻出一个折叠水桶,很小巧,野外露营的那种,展开,倒进去两瓶矿泉水,再把杏子倒进去淘洗好,拿出来。
“尝尝。”
言抒咬开,里面肉橙黄,带点红晕,柔软多汁。长这么大,她从没吃过这么甜的杏子。
给陈小鸥和芳姐分着尝尝,言抒回到车里,忍不住又吃了几颗。
“差不多行了,杏子不能多吃。”
“为什么?”
“会消化不良。”
“不怕的”,言抒说这,手又要往水桶里摸。
“会胖。”
“哦。”刚摸到桶的手,悻悻地缩了回来。
第44章 拉扯
言抒当然不会傻到相信多吃了几个杏子就会长胖的鬼话,让她气恼的是,这人太知道自己的痛点和软肋,总是可以轻松地达成目的。
还不是自己没出息,她扭过身子,生着闷气。
午饭在服务区随便吃了点,没什么可选的,只有抓饭和拌面。这边的面叫“拉条子”,手工扯出来的,劲道有嚼劲。可能真的是杏子吃多了消化不良,言抒吃两口就饱了,望着还剩下大半盘子的拌面叹气——一人一份,大家都吃完了,蒋铮抽烟去了,陈小鸥甚至又进了服务区的小超市,说要买点零食路上吃。再看自己,剩得也太多了,一盘拌面她只动了三分之一,实在有些浪费。
言抒一根一根往嘴里送,如同嚼蜡。
“吃不下了?”
坐他对面的男人靠在椅子里,抬眼问她。
言抒叹了口气,点点头,“浪费也没办法了,我尽力了。”
男人没说话,身子前倾,连盘带筷子把她的面端到了自己面前。
“你干嘛?……哎我吃过了……”言抒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对面的人已经低头大口吃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部队呆过的关系,纪珩吃饭很快,三口两口吃完,扯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
“走吧,属你磨蹭。”
言抒自知理亏,收了声,乖乖跟了上来。
五个人两辆车又上路了。按照纪珩的计划,今晚到哈丹,住一晚,明天一早到乌尔津家拜访他的家人,后天参加婚礼,然后就要马不停蹄地往最终的目的地——伊达城去了。
很多人觉得在车上的时间很难打发,一定要看会书或者追个剧之类的,言抒从不觉得。这一趟车程,光是看窗外的风景,就看不够。偶尔会看到白花花的羊群,被放羊人训练得对形十分整齐,言抒忍俊不禁。
傍晚了,太阳黄澄澄一个,仿佛千斤重,眼瞅着要掉下山坳。又到了服务区,纪珩和蒋铮下来抽烟放松,言抒和陈小鸥去了卫生间。
出来时,正好看到对面的天空被夕阳染得橙黄橙黄,暮霭笼罩的山尖都透着瑰丽,青翠的草地更像染了胭脂,泛着橙黄色的光。
“真好看啊!”言抒不禁感叹。
“学姐”,陈小鸥在旁边扯她的袖子。
“你说。”言抒还沉浸在丹霞似锦的美景里。
“你看那个人,有没有些眼熟啊……”
顺着陈小鸥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女人,大波浪太阳镜,穿一件火红的修身夹克,站在一辆GL8旁边抽烟。车上的人递出来一瓶水,她两根夹了烟的手指轻轻晃了晃,表示她不想要。
这么妩媚张扬的穿衣打扮,不是邵菁又是谁。
邵菁也看见言抒了,红唇轻扬,冲她招招手。
“邵菁姐,好久不见。”言抒稳步走上去,打招呼。
“确实很久没见,但你的动态我可是一清二楚,这不,我也来了。”邵菁说完,得意地拍了拍身后商务车的车门。拉门没关,估计也是想透透空气,言抒看到了里面的人和机器,其中有个人她认识,鸿应棉纺厂开业那天,这位小兄弟是摄像师。
“不明白您的意思。”言抒不知道邵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邵菁轻笑了声,猛吸一口,烟头扔在地上,低头踩灭,再抬起头,喷出一口白烟。
“开斋节啊!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早新闻播不了了,就想找个有热度、能出内容的选题,借此咸鱼翻身是吧?但你不想想,你才来勒城几天啊?初来乍到,一穷二白的,拿什么翻身?再说,我都还没翻得了身呢,怕是还得等一阵子,才能轮上你。”
烟不可避免地飘到言抒面前,言抒也没掩饰,厌恶地皱眉。
这次出行到哈丹然后拐道伊达城,纪珩、蒋铮、陈小鸥、言抒四个人各有各的说辞和理由——纪珩是去参加乌尔津的婚礼,蒋铮是去出席在哈丹举办的系统内“安全教育”交流会,言抒和陈小鸥则是为了“开斋节”这个选题,去拍摄素材。毕竟哈丹和伊达城,都是古老的民族聚集城市,很有民族特色和代表性,至今还保留着相对完整的开斋节的习俗和礼仪,确实能深挖出一些内容。
而且“开斋节”的一个特点就是“忙食一物”,在“吃”上有很多的讲究,从《吃“勒”吗?》的选题角度看,再适合不过了。
“邵菁姐”,言抒笑眯眯的,“我这一趟出来确实是为了采集开斋节的素材,毕竟我现在手里有个美食栏目在做,这是我份内的事情。至于您说的翻不翻身,抱歉我还真没想过”。
言抒笑得云淡风轻。
“而且在我看来,确实也不需要在这件事情上耗费太多精力,毕竟我只在这调制轮岗一年,就算真的不受待见,忍忍也就过去了。不像你啊姐,得一直拼,好不容易赢了这个,还有下一个等着。”
言抒面带微笑,语气温柔,却是绵里藏针。吓得陈小鸥不自觉地拽她的袖子。
邵菁不怒反笑,“在这儿跟我伶牙俐齿地没用,有那能耐还不如去和你那好姐妹使使。到时候连个配音都轮不上,有你哭的。”
“那我们到时候再看。”言抒拉了陈小鸥,想要走。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很佩服你的”,邵菁的一句话却把言抒拦住了,“算你有点骨气,没着了那老色胚的道儿。”
一丝黯然在邵菁的脸上划过,稍纵即逝,马上又恢复了飞扬跋扈。
言抒懒得与她理论,都是些没营养的口水仗,拉着陈小鸥,各自回到了车上。
这是距离哈丹的最后一个服务区了,离芳姐家已经很近了。纪珩和蒋铮商量着,先把芳姐送回去,然后他们一行四人到哈丹住店。
芳姐让家里人事先准备好了很多吃的,带给纪珩他们路上吃。还专门送给了纪珩一把小刀,是当地的特产,纹饰秀丽,刃口锋利,一看就是做工上乘的好刀。
“按我们这里的风俗,这种刀都是送给英雄的”,芳姐和纪珩说,意有所指。
看得言抒眼一热。
芳姐说完,又转过去和蒋铮道歉,说不知道此行还有其他人,没准备那么多,等她回勒城的时候,给蒋铮也带一把。
“不用不用”,蒋铮连连摆手,“心意领了,但这个锋利程度,算得上管制刀具了,我看到没没收已经是渎职,更别提带在身上了。就当我没看见,没看见。”
告别了芳姐,众人回到车上,继续上路。
言抒几次犹豫,还是决定问问纪珩。
“芳姐……安全吗?”
她指的是让芳姐知道蒋铮的身份,并且知道纪珩和蒋铮有来往。
“她老公死了。”纪珩口吻平淡。
言抒一愣,这倒出乎她的意料。芳姐的馄饨店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在忙,言抒想当然地以为她没结婚或是离异了,真没想到她还有如此复杂的人生经历。
可这哪儿跟哪儿啊?答非所问,这和她的问题有关吗?纪珩你看到人家是年轻貌美小寡妇,怕不是昏了头!
言抒气不打一出来,索性转过去,不和他说了。
天有些黑了,纪珩旋开了大灯。
“和隋萤一样,死在了崔红英的酒吧里。”
第45章 作戏
纪珩在市中心找了家条件还不错的酒店,四个人住下了。原本纪珩说开四间,但陈小鸥吵着和言抒一起睡,最后开了三间。
蒋铮实在不懂,这些女人,白天一起上厕所,晚上还要一个房间睡觉。
粘一块得了!
两人都洗过了澡,言抒站在镜子前收拾化妆包,陈小鸥的脸干得厉害,她得找一个修复功能的精华给她。而陈小鸥本尊却无所事事地则在窝在床上,刷手机,仿佛干得不是她的脸。
“把这个抹上一晚上就好了。”言抒递过去一个小瓶,陈小鸥双手举过头顶接过,“谢女王的恩赐。”
言抒懒得理她。这边的气候确实和纪珩说得一样,太干燥了,找精华这么一会功夫,头发已经半干了。
“我总感觉今天邵菁话里有话似的”,言抒嘟嘟囔囔,往脸上鼓捣着面膜,“小鸥,我最近去台里比较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啊?”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可从镜子里看过去,陈小鸥的脸“刷”地涨得通红。
还真有啊!言抒狐疑地回过头,贴着面膜看不清她的表情,可陈小鸥却分明感觉到了一种压迫。
“快说!”言抒佯装生气,已经逼近到床前了。
陈小鸥索性坐了起来。
“对不起啊学姐”,陈小鸥多实诚啊,上来先道歉,“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爬你听完心里会不舒服,而且,都是大家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言抒没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就是大家都在传,田歌把你挤走,自己坐上早新闻的位置,不是巧合,也不是因为你那天临时请假,是因为,因为……”
陈小鸥支支吾吾说不出,言抒也不摧,坐在对面的床上,好整以暇看着。
“哎呀是因为田歌跟郭以群!”
陈小鸥废了好大努力说出口似的,大喊了一声,颇有些事已至此,破罐破摔的意思。
言抒惊呆了。
田歌跟郭以群?!
“真的假的,小鸥,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她记得很清楚,田歌小她一届,今年二十四岁。郭以群可是四十二岁都不止,五开头了。大好的青春,给那个王八蛋糟老头子?!
“台里……挺多人都知道。其实她做记者还好,做主持人水平很有限,好几次直播的时候弄得我措手不及的,可是连方纶都告诉我别惹她,说她最近风头正劲,我惹不起……”
言抒想到方纶告诉她主播的位置可能另有人选时,欲言又止的模样。想来,方纶早知道了。
“你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陈小鸥涨红了脸,点了点头。心里七上八下,估计言抒会责怪自己不和她通气儿。
“我之前怕你听到心里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