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厨房往大门口走的那几步路,他叽叽喳喳,跟麻雀似的。
“你点奶茶了?还是冰淇淋。”
“你喜欢吃的小甜品都跟我说,以后我负责给你点。这点哄女朋友高兴的小钱咱还是有的,求求你别替我省钱,给点面子。”
时应开门,接过门外跑腿的塑料袋,跟对方说了句谢谢,将门合上。
不是熟知的那几个奶茶牌子,他往袋子里一看,舌头直接被猫叼走化身哑巴。
他在说什么狗屁废话?这又是什么狗屁甜品?
巧克力味,草莓味和香草味的乳胶制品,分别有三个类别,螺纹,颗粒和薄润。
客厅里一直没动静,半晌,程思敏盘子都洗完在擦手了,时应才捏着塑料袋里的三大盒东西走到程思敏跟前把东西往她面前一撂。
时应不说话,程思敏也不说。
两个人都盯着塑料袋里的东西扮高冷,心理战这块儿程思敏确实不行,她心理素质不强,没有做间谍的天分,时应一安静,她就老是忍不住揣测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指尖胀痒,整个人都急闹闹的。
脚趾在家居鞋内紧张的扣地,沉沉呼吸了一阵,程思敏心里长草,试探地抬头问他:“那我今天先回?你再做做准备。”
“下次,下次咱们……嗯,等你不累的时候……”
程思敏心眼好,想帮他找个体面的借口,但这话到了时应耳朵里,挺刺耳的,感觉像是看不起他的体力和能力。
时应一张面孔冷白,点漆的双目中有异色,跟养在冷水里的鱼一样冒着粼粼的光,他用这幽深的视线网住程思敏,突然抬手掐着她的腰,直接把她整个人托起来,搁在了岩板的料理台上。
“说好了。”他俯身,鼻尖抵着她的面颊,睫毛浓密,蛛网似的,倒影在虹膜之中。
“嗯?什么?”时应家的新灶台加高过,足有九十公分,程思敏屁股坐上来,下半身便是完全悬空的状态,她晃了晃腿,感觉自己不是很安全,声音有点慌乱。
“磨合得好。要个好结果,我们两个的事,尽量往远想。”
一生一世一双人对他来说总是有无尽的吸引力,白发苍苍还会牵手,坐在长椅上看夕阳,他想引着她一齐往这条路上走。
“当然。”程思敏仰着头,时应的吻已经落下来了,位置调转,他的吻完全不似刚才那么柔软,从上至下,有侵略性,身体上挤压她的空间,口腔里也是。
嘴唇触碰的间隙,渗出程思敏的只言片语,她说:“除非你……”
除非你变心。不过她想,如果时应真的变心了,以她不干不脆的尿性,大约在真正告别前也会痛哭流涕地挽留一阵。
但时应打断她,误解了她的释出条款,用力在她脖子上亲了两口,极热忱地说:“没有除非,我肯定不会犯错。”
待人处事面面俱到是他的强项,拿强项取悦女朋友还不简单。 何况这不是别人,是程思敏,他会格外用心。
外套被剥掉了,全部堆在手腕。程思敏贴身处只穿了一件自带胸垫的吊带上衣,细条纹的简约款式,但胸膛的位置,因为过于满,被撑出许多变形的曲线。
时应低头看这些线条,也用手虚虚地探,只是沿着边缘,像是在把玩一件易碎的瓷器。
轻柔如蝶的触感也能引起海啸飓风。
程思敏尾椎窜起炙烤的火,分开的小腿瞬间紧绷起来。
布料因为他的动作产生褶皱,衣长变短,下摆露出柔软的腹部,如新鲜破开的鱼油膏脂,颤巍巍地抖动。
时应觉得这些肉聚在一起的姿态可爱,手指便跟着视线向下移动。拇指擦过腰腹,引起一阵心悸,程思敏突然开始紧张,而紧张会引发担忧。
一对男女还是在接吻,时应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程思敏露出的皮肤。
手臂,锁骨,腰窝,肚脐,等到时应的手捏住她的脚踝,缓缓向上时,程思敏突然轻轻地,很干涩地取笑自己:“这两天吃的有点多,你看我的腰是不是很胖?”
大腿的话,也是有点粗的,因为青春期发育过快,她迅速膨胀的臀部和胸部还有一些浅色的生长纹。因为这些不完美的原因,她很少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身体。
但现在她很普通的身体要完完全全被另一个人查看检阅,这确实是一件令她忧愁的事。
觉察到程思敏在为自己的身材而自馁,时应用两掌拢了一下她的腰,完全持反对意见:“要多细才不算胖?”
普通人的身体本身就不是欲望的客体,教堂里的天使雕塑都有凸起的小腹,程思敏完全不需要为这种事情而胆怯。
“你不胖,我手都快掐得过来,再瘦我都害怕一不小心把你骨头折断了。”
“是个人,有脂肪,有皮肤,坐下都会有褶皱。又不是塑料玩具。”是这么说,时应还是考虑她的感受,抱着她询问她的意见:“会害羞吗?去卧室,我把灯关上。”
“好。”
身体再次被举起,时应轻松地抱着她走进卧室。
双双陷入柔软的床垫,程思敏侧身被时应搂在胸膛亲吻,黑暗中,嗅着他身上的冷香逐渐浸染她,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一丝头发顺着唇齿相接的地方钻进去,在味蕾上引起一连串被虫蚁啃噬的痒,很快,这只看不到的小虫又跑到了她的颈窝。
顺着锁骨的凹陷爬到胸骨,肋骨 24 根,每一根都被时应隔着衣服数过,程思敏忍不住翘起腿,挤进他侧叠的膝盖中。
闭眼睁眼都一样,没有光。
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手脱了谁的衣服,视线被剥夺,剩下的四感变得尤为敏锐。
程思敏的掌心被烫得浸出一层薄汗,上下左右,丝绒质地,单手无法掌控,失手松开,竟然能发出“啪”声回弹。除了这种悚然心惊的声音,空气中还有手指搅糖浆的细响,这种较为舒缓的音色是来自于她的身体。
紧闭的卧室内拉着窗帘,空气凝滞,温吞如水,所有声音被放大复制又粘贴,像是魔法师变戏法,四面八方有无数个时应在触碰她。
也有很多个她在拥抱他。
一场你贴我我贴你的成人游戏,子弹还没上膛,已经有擦枪走火的嫌疑。
最后一吻时应重重落在程思敏的额头,随后他举白旗。包装盒中摸出一片,拆开,工业油腻的巧克力味道顺着他的指缝一直沾到手腕。
笨拙地窸窣一番,时应四肢伸展平躺,对着旁边的程思敏投降:“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时应的声音有实质,拖拽程思敏翻身上马,跪在他身体两侧。
程思敏的头发挡住她的吻,时应的左手就成了发圈。
至于他的右手,或许体温偏低的缘故,竟然还是有些凉,手背时不时贴着她,像是一块冰顺着起伏四处游走。
他冰她一下,她就会抖一下。
如此试了几次,不知道是角度问题,还是尺寸问题,程思敏没能成功,有些懊恼地握住他的双手按在枕下,鼻尖抵着他的下巴,声音急躁有哭腔:“你别乱动啊,我都没办法。”
“那我在上面?”听到时应悬在耳边的笑声,程思敏几乎能感觉到他在心里排腹她是笨蛋了,鼻尖更是冒汗,双手按着他硬往下坐。
慢刀切肉,大概只是顶端,她身上的热汗倒流,哀鸣一声,捂着自己歪倒在床侧。
“怎么啦?抽筋?”时应起身,动作迟缓,像盲人,伸出手臂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要开灯,程思敏不让,咬着嘴唇拉回他的手,外强中干地说:“没,没怎么,这个姿势有点不行,还是你上来。”
四手四脚翻花绳,两个大人,却像小姑娘手里的红皮筋颠来倒去。
窗外西北风呼呼地刮,窗内却热得像已经在供暖的月份。
这回换程思敏鱼肉似的铺展在床上,等着他来,时应跪起来,磨蹭了一阵,视线不佳,光是寻找就花费了不少时间,但地方找对了,过程中,程思敏还是花式惨叫。
最后一次,他完全被纳入,程思敏像断气了,竟然没有呼吸。
时应塌下脊椎,去拍她的脸颊,叫她喘气,可是手指刚碰到面颊,才发现程思敏紧闭的眼窝溢出泪水,眼泪丰沛的程度,甚至把枕头都打湿了。
退出去,声音像烧着的炭被泼了一碰冷水,茫然无措,“我让你不舒服吗?”
看不到表情,只凭直觉,他还以为刚才他们两个人都对彼此很有感觉。
原来有感觉的只有他自己?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尾音吊在空中,像是枯萎的植物。
程思敏终于可以大口喘气,很快把他的话接上去,义愤填膺地撑着上半身道:“前面是舒服的啊,那谁知道进去会这么痛。”
说着,她撸了一把黏在睫毛上的头发,赤诚地骂脏话:“妈的,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什么第一次轻微不适后很快就有蚀骨销魂的快感,神他妈快感,根本是大火车进小山洞。”
他生得那是什么庞然大物,她没被劈开都不错了。到底是谁在网上鼓吹婴儿手臂,十八厘米?真是害人不浅。
说着,程思敏轰然倒下去,又忍不住流眼泪了,不是委屈,单纯是被疼哭了。
山猪竟然吃不了细糠。
那疼还邪门,钝钝的挫伤,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痛,堪比生理期突然遭遇痛经。
时应人都傻了,顾不上其他,一扭头把床头灯打开了,先把纸巾盒递过去,后说话。
“不是,程思敏,那你以前?喂!咱俩不是一年生的吗?”
“你说我都二十六了,你呢?”
椭圆形的光晕里,可怜的人儿眼巴巴地对着时应竖起短短的中指,不是为了用“fuck”辱骂他,而是呜呜抹着下巴上的眼泪解释作案工具:“是的,咱俩半斤八两,我也是自己跟自己。”
第56章 三更半夜
夜里风大,气温骤降,有情人共剪西窗烛,孤家寡人则独守空房。
贺兰山下飞沙走石,赤霞酒庄连同周围数百亩的葡萄园都被笼罩在一团极速流动的迷雾之中。
老赵喝了酒,本来睡得就不安稳,凌晨一点,他被摇晃不止的窗户吵醒,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下床关窗。
可是窗子关严了,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因为憋了一泡尿,怎么也睡不着。
上个月一场大雨,泡坏了酒庄楼上的卫生间,装修队来了一趟,谈好了价格,该砸的都砸了,中途又说不行。酒庄设施老化,除了换水管,要想之后万无一失,不再漏雨,必须将卫生间上头的露台部分整个重做一遍防水。
装修卫生间没几个钱,但换水管,做防水那是个大工程。
老赵这酒庄像个小城堡似的,全部做下来,他根本承受不起,所以这事耽搁下来,到现在为止,楼上的卫生间还不能下脚。
他起夜,得跑到楼下餐厅的卫生间去,实在太远,再说他也脱光了,酒庄里冷飕飕的,穿衣服又得一阵麻烦。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想尿了。”
老赵闭上眼睛,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催眠自己,如此和尿意抵抗了二十分钟,膀胱获胜,他赤条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哆哆嗦嗦地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破旧的军大衣披在身上。
趿上塑料拖鞋,老赵摸着黑走出房间,从旋转楼梯上往下呲溜。
因为刮风,月光从尖拱窗撒在地上,有点泛红,在这一地红晕中,老赵像是古堡惊魂的里的吸血鬼,快速往餐厅的位置移动。
推开餐厅的后门,黑暗中有隐隐的啜泣声,老赵的尿一下给吓回去了。他倒是没想到有鬼,只是觉得三更半夜,那俩孙子肯定没把大门锁好,他酒庄里这是招贼了。
虽然值钱的东西都锁在办公室的保险箱里,但他厨房里还有四个大羊腿呢。
第一反应是大喝一声伸手开灯,可是强光刺目,等他看清对面的人影是谁,又真像见鬼了似的大声尖叫。
尖叫之余,军大衣从肩膀滑落,老赵先是捂着毛发丛生的胸口,随后又去捂自己的红裤衩,动作几下,哪都没捂住,他叫得更凄厉了,疯了似的,掉头就跑。
假期的第二天,程思敏是从隔壁 1201 的卧室里醒过来的。
她侧身蹬了蹬腿,没碰到高低床上的围挡,睁开眼睛,才知道这是时应的床。
身边没人,只有床头柜上剩下的半杯水和已经空盒的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