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拥抱着就仿佛失重时,被一张巨大的床接住了。
就这样哭了很久很久。
没人看到他的眼角处挂着一滴泪。
她本来觉得自己很坚强,可以一个人面对歹徒冷静逃脱,在警局做得也很好,即便会一次次勾起内心不堪的回忆,即便那些强制忘记的碎片记忆露出水面,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很害怕。
害怕自己真的站不起来,害怕离成功只有那么一步却被无情掐灭,害怕自己就这么消失在黑夜中,害怕自己等不到陆绥。
直到陆绥说出了那句话,那声月月,她才彻底卸下全部防备。
那个曾经高悬的明月低下头颅,只为陪在她的身边。
哭久了,嗓子哭疼了,她也累了,鼻涕眼泪全都擦在陆绥的衣服上。
带着哭腔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连带着陆绥也一起骂,这也昭示着她心情的好转。
陆绥起身抱住她,把她送到了床上。
不久,她便沉沉睡去,陆绥坐在房间外的椅子上,那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睡颜。
雀斑浮在面颊上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眼下的青黑像白瓷上的裂痕,很是憔悴。
姜既月睡觉时会用枕头围在周围,让自己处于安全堡垒的中心。
陆绥身上有股很强的气场,令人感到安心,似乎可以充当门神逼退黑暗中的邪祟,在他的注视下姜既月安稳入睡。
睡得昏天黑地,忘记时间。
─
不知道睡了多久的姜既月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喊起:“月月,快醒醒,你发烧了。”
陆绥换了她头上的毛巾,好看的脸上带了一丝疲惫。
她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在毫不知觉的情况,浑身冒冷汗高烧不止。
陆绥紧张地叫醒她:“我带你去医院。”
姜既月就这么在陆绥的照顾下,不费吹灰之力地住进了医院,全程只贡献了自己的病体。
她需要挂两瓶点滴,然后多观察一会儿。
护士给姜既月打针的时候,她完全不吭声,还能观摩护士小姐姐的手法,盯着针管插进静脉,不敢看的反倒是陆绥。
她笑着调侃他:“长这么大了还怕打针。”
陆绥回答道:“又不是只有小孩子才有捂住眼睛的权利。”
一旁的护士小姐姐看到拌嘴的两人笑着说到:“你男朋友是心疼你,所以不敢看。”给陆绥解围。
倒是“男朋友”,让姜既月哑口无言。
陆绥却像受到了极大的赞美一般,饶有趣味地咬文嚼字,对姜既月挑了挑眉:“男朋友。”
姜既月装作没听到,若无其事地扭头看向窗外。
这两瓶打完都快到晚上了,姜既月的血管很细,只能调到最低的速度。
白皙的手背上,青蓝的经络交错,像是一道道汊流水脉,脆弱的一场暴雨汛期就可以淹没。
冬天的医院虽说有暖气,但依旧带着消毒水味的严寒,贴近扶手的不锈钢也是刺骨的冰冷。
持续的输液使得她的手变得冰凉,一种生冷的疼痛感让她嘴唇泛白。
陆绥看着很是心疼,于是小心翼翼的将手心贴上她的手,缓缓牵住,避免碰到针头的同时给她提供热量,默不作声,动作自然。
暖意一点点从手心溢出,爬上胳膊,她的唇角抑制不住微微上扬。
陆绥从来都是这样,关注着她不太在意的细节,同阳光般润物无声,悄悄路过那片土地,心底的草木也在不断疯长。
“你把手给我看看。”姜既月注意到他别扭的隐藏着另一只手。
陆绥摊开手心,上面全是细密的伤口,那是断掉的木丝插进血肉,看着便心惊。
姜既月赌气般说道:“这里是医院,你不好好处理伤口是想流脓生疮吗?”故意甩开他。
陆绥看她这么生气连忙解释道:“就是很小的伤口,我都没感觉到。”
但他还是听话的去找护士处理,小小的镊子一点点取出木屑,鲜血淋漓,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这人还嘴硬说不疼。
处理完后他跑到姜既月面前,像一条邀功的小狗。
然后手机就收到了电话轰炸。
“陆绥,老娘生日你居然不回家!滚哪儿去了?”梁女士开口便是亲切的问候。
声音洪亮,姜既月都听到了。
陆绥走到边上回她:“你儿媳妇生病了,我在医院。”
第19章 盛开的杏花
梁女士迅速地捕捉到那三个字眼:“儿媳妇?你在哪儿?我过来看看。”笑着追问陆绥,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姜既月了,自己家这棵铁树算是开了花。
今天是她的生日,结果却遇到了这种事,陆绥也没办法丢下姜既月一个人离开,就用善意的谎言哄骗她。
倒是惹祸上身,只能向她解释:“妈,我还没追到她你就别来捣乱了。”
“好好,你让儿媳妇注意身体,我生日你就别来了碍眼。”梁女士变脸的速度飞快。
陆绥算是糊弄过去。
姜既月听到了刚开始的一点对话,知道今天是陆绥妈妈的生日,十分诧异。
对他说:“你快去陪你妈妈过生日吧,我打完点滴就回家了。”
陆绥看出了她眼中的慌张,以一种极为放松的语气调侃道:“怎么,害怕印象不好?”
姜既月推了他一把,佯装生气:“这可是你妈妈的五十正寿。”
“知道了,我送她的礼物不是还在你家。”陆绥耐心解释着。
姜既月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还以为他不去了。这才想起,是她故意忘记这件事的。
就在陆绥送姜既月回家的途中,姜且之打来电话:“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语气很是焦急。
姜既月不想让弟弟担心便借口道:“哦,不小心按错了,没事了我现在在家。”
“是嘛?”语气有些耐人寻味。
姜既月有些不明所以,和陆绥打完招呼就下车了。
手碰到把手的那一刻钝感不妙。
“往哪儿跑?”慵懒散漫的语气。
门直接从里面向外打开,姜且之牛高马大地站在她面前,身后站着凌斯云。
姜既月一时间进退两难。
但她还是拿出了姐姐的气场:“这不是刚到家嘛。”
姜且之皱着眉,气不顺。
“弟,有饭没?”凌斯云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姜既月偷摸着给陆绥发消息【完蛋了,被我弟发现了。】
【Dr·L:礼物怎么办。】
姜既月只好趁着两人在厨房的间隙偷跑下去把盒子偷运给陆绥。
他们家有一个传统,吃晚饭是最重要的,凡事都必须等到饭后再说。
所以姜既月短暂地逃过一劫,给陆绥发去贺电【我被缓刑了。】
过了半晌,陆绥也没回。
顶着一个黑夜哥谭市蝙蝠侠背影的头像,姜既月反手给他备注了个小丑表情。
而这一边的陆绥同样在经受史诗级的三堂会审。
梁女士就连蛋糕都不切了,看到陆绥进门,立马跑过来追问他:“儿媳妇呢?你怎么不把她带过来一起吃饭。”
看到只有陆绥一人,脸色瞬变。
陆绥很是头疼:“妈,我还在追她。”
梁女士顿时闭了闭嘴,白了他一眼。
这栋别墅坐落在半山腰处,进门是一个现代化的天井,玻璃围墙光线特别好。
这次寿宴也是家宴,基本上来得都是朋友亲戚,梁女士本想趁着个机会给儿子介绍几个相亲对象,没想到他先发制人有喜欢的人了,她也不好再棒打鸳鸯了,也没了兴致。
陆绥错过了饭点,但他并不打算再这里呆太久。
送完礼物就打算走了。
进门的前厅被粉色鲜花和白色灯光布置出巨大的“生日快乐”的字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女孩的成人礼,实际上是陆总为了讨老婆开心特意布置的。
也可能是知道陆绥要来,为了庆祝他正式流入婚恋市场。
男男女女都簇拥着梁静樱女士,说着看似真诚的恭维话。
他们夫妇在这种社交场合总是如鱼得水。
人为堆砌出虚伪的喜庆。
他对此感到厌烦。
靠在桌台边,不笑时嘴角紧抿着向下,生人勿近。
站了一会儿,一旁冷不丁冒出了一个人,她没拿稳酒杯,澄黄的液体飞出一道弧形,直直的朝他身上泼。
好在他身手足够敏捷,侧身便躲了过去,也就只有袖子上沾了几滴酒液。
那个女人向他表达歉意:“对不起,你没事吧。”
陆绥低头查看了自己的衣服,回了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