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了陆绥身体的异样:“你确定现在要和我说这些?”
视线向下。
他微微皱眉,忍耐道:“说正事,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她嬉皮笑脸地回道。
“正事,说完了?”
“嗯。”
陆绥的眼中隐隐有期待。
“说完我去上班了。”
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泼下来。
他就不该对姜既月这人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能等那个劲过去。
—
很快就到了周四,他早早地整理好行李,上了飞机。
他没坐学校免费提供的大巴。
算不得他娇贵,是更崇尚效率,八个小时的大巴和一个半小时的飞机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顺带着整个下乡队伍都坐上了飞机,他出资。
“陆教授你太帅了。”
“陆教授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
学生们叽叽喳喳,一副春游的激动模样。
吵得头疼,他找了一个较为安静的地方。
“喂,哥哥,你上飞机了吗?”
电话里清脆的声音让他心神一颤。
她居然喊他哥哥。
这还是第一次。
语气自动地变软:“月月,我还没上飞机。”
在姜既月面前,陆绥毫无招架之力。
廖教授看着一旁正在傻笑的陆绥,重重地叹了口气。
“哥哥,东西都带齐了嘛?”
“嗯,带齐了。”
“不觉得少了什么吗?”
“嗯?”
“记得暖床,我周六就来。”
“啊?”
第66章 森林的边缘
他依依不舍地挂电话后, 就对上了老头厚厚的镜片。
廖教授满脸揶揄地问:“臭小子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一个月前。”他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
毫不避讳。
他笑着调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最近气色这么好,和之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陆绥有点好奇, 自己之前是什么样子,就问他:“区别很明显吗?”
他像是总算找到了出气口:“你刚来上班感觉都跟别人欠你钱似的,话也不多,劲劲的, 不知道你性格的人看来就很不爽。靠, 我还以为年轻艺术家都是这个德性?”
陆绥听了这中肯的评价,无奈地挑眉笑了。
最初他觉得陆绥是个徒有虚名还狂妄自大的人, 接触下来发现他也就这张脸占了狂。
待人真诚,处事文雅,没有半点戾气。
廖教授说嗨了:“现在和当时完全是两个样子, 感觉没那么伤感, 肉眼可见的幸福了。”
陆绥实在是忍俊不禁, 笑得开怀。
或许这是为什么两人明明差了十几岁岁也能如此要好的原因。
他觉得陆绥的身上有种艺术家难能可贵的气质,他没有贝雷帽, 没有糟糕的满是丙烯气味的双手,他擅长用理性思考, 创作模式或许没那么正确而专业。但当他遇到自己擅长领域时就会迸发出极大的热情, 待到热情退却依旧坚持。他见过许多的画家,他们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拖延,说句笑话,就连自己也常常有各种理由导致项目搁浅, 但陆绥却不一样, 他有极强的忍耐力。
廖听澜也笑了起来。
他觉得应该送陆绥一句话:“你是天生的乙方。”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山脚下。
这条路是进村的唯一途径。
山野雾气环绕,能见度很低, 车开得很慢。
当碎风吹着碎云,阳光穿过树林的铺天盖地,他们也见证了自然的腐朽神奇。
这条路,他曾经用粗布鞋丈量过,如今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就只剩下热泪盈眶。
廖听澜片刻的情绪失控被陆绥看到了。
他不算是会安慰人的那种,只能默不作声地拍拍肩膀。
“哇!真的好美!”
“不枉这山路硌得我屁股疼。”
“哇去,美的我词穷!”
……
同学们兴奋地连行李都忘了拿,还是陆绥帮他们把行李搬下来的。
他这次的探访和上次的感情截然不同,山间浓重的水汽把层林尽染演绎得格外生动,中国画最悠扬的意境除了留白那便是框景,水墨画徐徐铺开呈现在面前。
深深地呼吸着感受着,天地浩然。
“先自行整理一下内务,我们下午十二点半准时在桥头集合。”
考虑到同行的女生居多,他没有同住在民宿里。
他和廖听澜打算住在福慧园。
两个人拎着行李,站在门口迟迟不敲门。
廖听澜的犹豫是近乡情怯,也是心虚后悔。
他很少像现在这么紧张。
最后还是陆绥不想浪费时间开得门。
“师父。”
两个人隔着长廊,良久地对视。
仿佛跨越了时间抹平了深嵌进骨肉中的不甘。
沈溪陵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来了啊。”
在普通不过的一句话,他回头看时,两行清泪涕下。
还是和当初一样,好像他不过是去山脚的小超市购置生活用品。
好像曾经剑拔弩张断绝关系的片段已经从脑海中划去。
“徒弟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很难想象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哭得稀里哗啦。
陆绥把行李搬到楼上,不打扰二人的叙旧。
先前住的房间还是很干净,他的隔壁就是姜既月的房间。
风吹打着木窗,吱嘎作响。
他缓步进屋。
映入眼帘的就是满桌子的木雕和漆画。
其中的一个栩栩如生木偶就只雕了一半,另一半还没入原始的木块中。
他的手指擦过桌面,仿佛她刚刚放下手中的刻刀,上面还有余温。
“对自己比对我都狠。”陆绥心疼地把木雕放回原位。“宁愿你对我狠一点。”
那个时候的姜既月哪怕一天把十几个小时都花在制漆上也不肯罢休,就连晚上也不肯放过自己。
他好似看到了台灯下懊恼的姜既月,看见她愤怒地扔掉手中的刻刀爬进被窝,没过多久又不甘心地回到桌面的样子。
但转瞬间又能理解,眼底的波光流转,藏不住分明的笑意:“她就是这样的人,对自己所爱的不遗余力去追求。”
视线从桌子转移到了床上,上面铺着柔软的藏青色碎花棉被,压下去能瞬间回弹。
有一股烤棉花糖的香味。
“暖床”
莫名其妙联想到这个词,让他的脸颊飞速地变红。
此地不宜久留,他赶紧拿了钉子把这扇窗钉紧,但也没把这扇窗封死,希望能把阁楼最好的风景留下。
到了中午十二点半,大部队在入村口的桥头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