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周抬眼:“绑……什么?”
不怪他这么惊讶,普通人这辈子都不会接触这两个字。可他才十几岁的时候,就经历过了。
路周是小时不小心走失的。
但孟鹤群,是真的想要他消失。
他还记得当时在海边木屋被找到时的场景。
饿了几天,经历了恶心,胃痉挛,轻度脱水,在他觉得自己真的要交代在这的时候,这间废弃木屋终于被人注意到。几个小孩跑来玩捉迷藏,一推开门,落日余晖肆意挥洒在他已经难受到佝偻的身上,温柔得让人以为见到了走马灯。
而后那几个小孩的尖叫又把他的走马灯给打断了。
太阳沉沉坠入海平面,年少时的他从敞开的门缝里看到半边靛蓝和半边红,很漂亮。
但那时无心欣赏。
因为他差点死在这样的美好里。
后来在医院吊营养液的时候,大哥曾来探望。孟鹤鸣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终于在他回身的瞬间,看到他脸上露出疑似失望的表情。
他当然记得,出现在木屋是因为那天离开学校,司机请他稍等,因为孟鹤群有急事需要用一趟车。而后他就在等待的过程中中了重重一击闷棍。
醒来便是在海边废弃的木屋,手腕粗的麻绳将他捆在木桩上,头上的血迹早就干涸了。
没有人,没有手机,没有食物,没有水,有的只是漫长又永不停息的海浪声。
他在无尽的等待里想过很多次究竟是谁,连孟泽平的对手都想了一遍。
可是这样做的好处呢?
后来他才知道,他消失的那几天无人来勒索,无人谈条件。既然如此,绑他做什么?
好像只是在借用这个契机,让他慢慢消失。
仅此而已。
他细想,一天天地想,在穿插的每个细节,都见到了孟鹤群的身影。
毕竟还不到老谋深算的年纪。
其实整件事漏洞很多。
但孟泽平却没有追究,对内只叫他好好养好身体,以后别贪玩,跑到家里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对外。
孟鹤鸣冷笑,对外好像什么消息都没。
路周没听说过很正常,但孟鹤鸣知道,这个家里的每个人,包括旁支,都是疯子。
保不齐他过于雷霆的手段让人心生不满。
恰好助理进来汇报。
“今晚除了孟杨孟董,都没什么异常。”
结合刚才提到的话题,路周终于真正重视起来:“你怀疑是人为的?”
孟鹤鸣朝他伸手:“你电话呢?”
路周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在这。”
两人视线交汇,他在他哥脸上看到了某种笃定又暗沉的神色。直觉叫他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他强势,古板,不近人情,道貌岸然,但——
路周想,这个时候他还是可靠的。
“等着。”孟鹤鸣冷森森道,“说不定会有人找你谈合作。”
第78章 迷雾
与孟鹤鸣预料的一样。
陌生电话进来的那瞬间, 路周头皮都发麻了。
他第一时间去看他哥。
他哥轻点下颌,示意他接听。
路周深吸一口气:“哪位?”
那边很客气,先自我介绍了一番。
路周耐心听完, 用往常的语气回敬:“是阿叔,我认识你。”
“有些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阿叔合作。”
“我?”路周表现出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 “我能合作什么?”
对方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 反倒有闲情雅致问他:“你先告诉阿叔,你想不想坐那张位置?”
路周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视线抬高几分,与他哥对上。
男人没什么表情, 目光却锐利地将他击穿。
路周一时不知自己的心虚是因为这份目光, 还是因为电话里说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叔,今天时间晚了……”
“别急。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非同小可, 不过我听说你马上要去澳洲了。那地方有什么好的, 在那发展不出什么。阿叔有个机会, 可以让你在榕城好好立足。”那头慢悠悠地说, “你别忙着拒绝,前段时间你母亲也同我聊过,她是认可这个方案的。”
一步步循序渐进, 将他缥缈的野心勾了起来。
而那句母亲认可,让路周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几下。
他问:“什么方案?”
那头说:“风水轮流转, 大家都姓孟,你哥的位置你当然也坐得。”
他的沉默似乎给了对面很大的鼓舞。
对方问他:“怎么,不敢?”
路周握住自己颤动的手腕:“这样做阿叔有什么好处?”
那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这些老东西, 现在不受重用啊。空有一身能力只能在家养老,觉得愧对你父亲。”
看似什么都没说, 却什么都说了。
路周哑然,看到递过来的白纸上写着刚劲有力的三个字:继续问。
他慢慢吸气:“阿叔想让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对方笑着说。
“……”
一定不止这些。
对方好像特意给了他喘息的机会,片刻后,才慢悠悠地提起:“当然,如果你很有诚意的话,不如将我停在港口的车开过来,地址是……”
电话挂断。
路周下意识抬眼望他哥。
对方给的是个公园的位置,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什么意思?”路周问。
孟鹤鸣随手将纸揉成团,扔到一边:“照他说的做。”
“……”
他实在不懂这是什么局。
既然弄不懂,只能执行。
“那我现在去。”
“取车的时候记得戴上手套,还有——”孟鹤鸣抬了抬手,将他招到身边,又说了几句。
因为最后几句话,路周心绪不宁,照着地址找到港口。
果然有辆黑色别克停在那。
在开去公园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从头到尾到底算怎么回事。他得到信息太少了,甚至不知道,央仪是不是真的被阿叔带走了。
老东西狡猾得很,在他这里透露的太少。
他哥也是,明明心里盘算很多,却不明说。
而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孟鹤鸣也得到了特意放给他的信息。
孟杨对他不像对路周那样连哄带骗。
他知道他的弱点,于是直接“请”央仪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来会所接人。
会所自然是指孟鹤鸣常和朋友聚会的那处。
离那个发给路周的地址不远。
那里环湖,环境清幽,道路平直,夜半时常有飞车党出没。
一个完整的阴谋在孟鹤鸣脑海中展现。
他起身,跟助理说:“一会你提前下车,从后门进,把央小姐安全带出来。”
“您呢?”助理问。
男人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我是饵。”
几个小时前。
央仪还在散步消气,却被黎敏文的车拦在路边。
司机她没见过,但车子认识,对方说黎敏文找她有事,她觉得奇怪,不过想着或许是孟鹤鸣还没跟家里透露过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不管找她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也是好的。
她上了车。
车没往孟宅去,反倒去往另一个她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