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仪微微晃动的脑袋在其间跟着盎然起来。
孟鹤鸣不由地上前,将人带入怀里:“每年春天都会落。”
他身上是沐浴露的浅淡香气,贴身布料蹭在她脸颊上,显得异常柔和。好像也只有这个时候,孟鹤鸣的锋芒不至于让她觉得心惊肉跳。他穿着寻常的高支棉家居服,即便气质仍旧不容亵渎般高高在上,但起码,央仪在他怀里学会放松地阖眼了。
“去年春天我还不在榕城呀。”她温声道。
孟鹤鸣坐回雪茄椅,大手握着她的腰肢也坐了下来,恰好落在他大腿的位置。
他漫不经心:“陪你看?”
“你不忙?”央仪感受着腰间的热度,“不是说马上要去法国吗?”
“嗯。”
孟鹤鸣话锋一转:“说说看,想要什么礼物。”
想了一会儿,央仪道:“别比那对珍珠贵重就好了。”
窗外落叶随风旋了起来。
央仪到底还是没胜过他,怔怔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今天载回来的朋友是谁?”
孟鹤鸣语气平淡:“是你的朋友?”
央仪摇头:“好像不是。”
“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他说。
“这样。”她低声。
好简单的一关。
完全不符他平日的掌控欲。
央仪逐渐松懈下来,感受着抚在她跳动脉搏上的指腹。他的抚摸向来会给她带来莫大的颤栗,如同主人玩弄手里的猫。手掌抚过的地方会激起猫咪短暂的应激,皮肤猛然一跳,随后又眯起眼睛,像在等待下一次舒适的爱抚。
“明天去车库挑一辆新车。”孟鹤鸣突然道。
“新车?”央仪莫名。
那辆白色奥迪开得好好的……
手掌从她颈侧移至下颌,倏地掰过她的脸与他对视。
孟鹤鸣极有耐心地说:
“我不喜欢别的男人坐过的车。”
第10章 破例
孟鹤鸣说完那句话。
悬在头顶的剑才算真正落了下来,虽然把她吓得心惊肉跳,但某个瞬间,她又近乎自虐地想
——这是他,没错。
央仪僵硬地牵动嘴角:“知道了。”
孟鹤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她的长发:“会觉得我不近人情?”
“没有。”央仪答。
“怎么这副表情。”
央仪恢复如常,带着埋怨说:“明明是你忽然说这个。”
“换辆更漂亮的车,不好吗?”他拍拍她的后颈,起身,“去吧,早点休息。”
这一晚,央仪独自睡在主卧。
孟鹤鸣说过来留宿就真的只是留宿。破例的那次,是她在afterparty上过于放松,喝了太多鸡尾酒。
酒壮怂人胆,也壮人的私心。
孟鹤鸣将她放倒在卧室时,她胆大包天咬住了他的手。口腔软肉一点点包裹住他的手指,尖牙徐徐剐蹭指腹。
犹如后来他隔着单薄布料的剐蹭一般。
濡湿,灼烫,沟壑清晰,棱角分明。
她泥泞到不能自己,最后仍然吃得很吃力。
央仪不是会酒后断片的人,而是酒精给了多少神志不清,过后就会有多清醒。
至今想起来,片段式的回忆还会如洪水般涌进大脑,连成明晰的线。如淋漓细雨,藕断丝连,横生出无数让人不堪回想的混乱细节。
没人说得清,变化是不是自那晚起的。
因为梦,央仪睡得并不踏实。
第二天醒来,房子早已没人了。客卧房门敞开,阳光透过阔叶林,投下炫目光斑。
手机里有几条未读消息。
一大半是方尖儿的,另一条来自司机老徐,问她喜好,说晚点会把新车子的钥匙送过去。
央仪回完老徐,再去看闺蜜的。
方尖儿:【救救救救救救】
方尖儿:【sossossos】
方尖儿:【我爸要把我送去我奶奶那修养身心,救命,那是人待的地方吗,连个2G网都转不动救救救救救救】
方尖儿:【靠这么晚还不起,孟总不要上班的啊???】
昨天那么一闹,方尖儿的事彻底被家里知道了。好消息,腿没打断。
坏消息,要把她送去山沟里修身养性。
央仪不知道方尖儿所谓的山沟到底在哪,她只知道每次一提她家奶奶,方尖儿就会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断电比来电的时候多,虫子比人多。晚上一掀被窝,好家伙,两条手指粗的白色虫子扭着腰对我笑。我奶怎么能住得下去?!”
央仪同情地问:【怎么救你?】
方尖儿秒回:【起了啊!孟总是这个[大拇指.jpg]牛逼!】
下一秒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
方尖儿:【你陪我一起去呗[双手合十.jpg][可怜.jpg][可怜.jpg][星星眼.jpg]】
央仪:【我?】
方尖儿:【对啊对啊。你陪我去,有你在没人敢动我的狗腿。待几天你就说有事要回。我爸不可能不叫我去送你吧?到那时候我跟着你直接溜,看你的面子,我爸绝不会找人抓我回去。嘿嘿!这事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啦!】
央仪无奈:【计划得这么周全,不会连机票都买好了吧?】
方尖儿连续发来两张图片。
方尖儿:【噔噔,往返两张,都在这!】
和孟鹤鸣请假说要陪方尖儿出去玩几天,他没有反对。彼时他应该正在前往法国的飞机上,回复很简短,似乎没有多一分的精力在她说的这件事上。
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就像再亲密她也弄不懂孟鹤鸣想什么一样。她已经习惯了。
和方尖儿一起飞云州是在两天后。
央仪提前查了天气,又听方尖儿的恐吓,带足了驱虫药水和长衣长裤。
一下机,温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空气里的水汽比榕城还要闷上几分。
方尖儿撇嘴:“看看这待遇差,知道你来玩,我爸不远千里也安排人接送机。要是我自己,出门打车到市中心转大巴,八个小时翻山越岭勉强能看到我奶住的山。”
央仪笑:“托你的福,让我旅游一趟。”
“友情提醒噢!”方尖儿说,“几个小时后你的5G就会变成2G,再几个小时,2G都会打圈圈,有什么跟孟总说的情话赶紧讲。要不然可能好几天都说不上话!”
央仪弯了下眼:“我请好假了,放心。”
如方尖儿所说,接她们的车自进入盘山公路起,信号就开始时断时续了。
央仪已经睡过两觉,坐得尾椎骨连背后,浑身都疼。她尽可能地舒展了小腿,很快又因为颠簸调整回原先的姿势。
见她转醒。
方尖儿用充满希望的语气对她说:“得到最新消息,我奶那儿已经不像以前那么鸟不拉屎了!”
“奔向现代化了?”央仪揉着脖子,随口道。
“那倒没这么快,但起码现在人家也搞起旅游业了,还有民宿呢!”
民宿确实好,但可惜,人家在景区。
而她们要去的地方隔着一大片湖和山,十万八千里远。
方尖儿的美梦破碎了。
车越开越偏,心越来越凉。抵达熟悉的那片黢黑山谷时,心刚好沉到谷底。
“我错了,我不该抱有太多期待。”方尖儿沮丧地说,“毕竟我是来面壁思过的。”
央仪跟着跳下车,好奇地环顾一圈,而后安慰道:“也就几天而已。而且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你看月亮,好漂亮!”
残月恰好自云层中露头。
月光铺洒下的村庄柔和又静谧,翘脚木楼隐在山林间,露出绰约的轮廓。
方尖儿拍拍她的肩,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的好心情会在看到大虫子的同时消失的。”
“……”
云州纬度比榕城更低,春天温暖得如同初夏。即便是夜里,气温也不见下降。
央仪毫不怀疑这种气温下昆虫的活跃度。
在榕城时想象力匮乏,等真的看到莽莽苍苍的绿覆盖群山之上,听到四处都是草木婆娑,才对方尖儿说的话有了几分敬畏。
“我带了驱虫药水。”
央仪安慰自己,而后对着床单一顿喷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