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喝酒,除了在伦敦的时候,他靠酒精来麻痹自己过一段时间,后来为了保证大脑清醒,他几乎滴酒不沾。
他一直不怎么喜欢酒味,酒是苦的,即便这杯调酒师已经尽量往甜里调了,但仍旧有一丝涩意。
“人家的镜子根本没破啊……只是落灰而已,擦一擦就能当新的用。”他晃着手上的酒,语气有些自嘲,“哪像我的,早就碎成满地残渣了,捡了九年都没捡完。”
“那还捡啥,不割手吗?”韩章醉醺醺地问道。
路辰焕看了眼自己的手掌,自嘲般地说了一句:“割手啊,割手也得捡啊,因为那面镜子太重要了,失去了它,生命好像也就没有意义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还是苦的:“我给你讲个童话故事吧。”
酝酿了一会儿,路辰焕缓缓开口:“从前,有座森林,森林里有几个强大的势力,狗狗家族是其中之一。”
“狗狗家族?我还猪猪家族呢……”韩章嘟囔了一句。
路辰焕没理他,自顾自的讲了下去。
“狗狗家族的孩子只有一只小狗,小狗被全家人宠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法无天惯了。
有一天,老族长领回了一只小猫,说给小狗当媳妇。从此,小狗和小猫每天都在一起,小猫一切以小狗为先,无论小狗有什么要求,小猫都会满足他。小狗认为他和小猫会一直一直在一起,从未想过他们会有分开的一天。”
韩章举起空酒杯,眼神迷离:“狗和猫有生殖隔离,怎么可能一直在一起?”
“……”路辰焕有些想把他的嘴给直接封上,但没有工具,只能给他的酒杯里倒满酒怼到他嘴边让他闭嘴。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路辰焕继续往下讲:“随着时间的流逝,小狗和小猫慢慢长大,老族长去世了,新族长上任。新族长是只唯利是图的大狗,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讲,可能就是少点良心,但他却对小狗特别好,小狗很信任他。
有一次,大狗在开疆拓土的时候惹了些麻烦,被仇家盯上了,为了把仇家一网打尽,他把小猫当做饵,来引仇家入网,中途出了意外,小猫险遭不测,幸好被路过的一只小兔给救下了。
小猫这才发现狗家并没有把她当成真正的孩子,如果是真正的孩子,怎么会舍得拿她当饵去冒险?但毕竟狗家给了她一口饭吃,所以她还是念着这份恩情,没有怨言地继续照顾小狗。”
韩章喝完一杯酒,打了个酒嗝:“给一口饭吃,猫能吃狗粮吗?吃了不会噎死吗?”
路辰焕把他的酒杯再次倒满:“这件事情小狗当时并不知道,在他看来,小猫和小兔莫名其妙成了好朋友,天天黏在一起,无话不谈,比和他还亲密,小狗嫉妒不已,做了很多幼稚的事情,当然嘛,这些其实无伤大雅。
小狗还有个从小认识的兄弟小狼,小狼是森林里最强大的家族狼家的孩子,小兔是小狼捧在手心里的珍宝,至少大家都这么认为的。”
韩章把一杯酒又喝完了,盯着成重影的空酒杯:“狼把兔子捧在手心里当珍宝?准备养肥了来吃吗?”
路辰焕本想再给他把空酒杯倒满,但瞥了一眼桌上,酒瓶都空了,于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继续说道:“小狗,小猫,小兔还有小狼一起度过了一段难忘的青春岁月。
小狗想着长大后,和小猫一起去海洋之外的繁华世界冒险。
可他不知道是,因为大狗一次又一次的打压,小猫决定能自食其力的时候,就不再接受狗家的资源,不能和他一起去那繁华世界了。
小猫打算去附近的平原,小兔也恰好要去,小狗就以为小猫为了小兔要抛下他,因此对小兔的嫉妒达到了顶峰。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反正他跟着小猫走就是了,直到一场意外发生。”
韩章醉眼朦胧:“什么意外?”
路辰焕吸了一口气:“事情的起因是小狗以为有人要害小猫,被骗到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小猫在心急火燎之下请小兔去帮忙救小狗,小兔去救了小狗,却在附近撞破了森林里黑恶势力的交易现场。
其中有狼家,还有……大狗。大狗为了利益和狼家之间进行了很多不能说的交易,早已密不可分。”
“狼和狗本就是一家吧。”韩章把酒杯倒过来,试图从里面倒出酒来,却一滴也倒不出。
路辰焕顿了顿,继续说:“小兔没有认出大狗来,这本来问题不大,因为小兔把行踪隐藏的很好,但对此一无所知的小狗说漏嘴,被大狗听见。大狗怕自己做的坏事暴露,便把这件事告诉了狼家,狼家当然不可能放过小兔……而小狼,小狼在家族和小兔之间选了前者。
小兔不想坐以待毙,小猫准备帮她,却被不知情的小狗把事情搞得一团乱。我前面说过的,小狗嫉妒小兔,他本可以发现事情不对劲的……但被妒火冲昏头的他刻意忽略了那些显而易见的东西,另外,他真的没想到小狼会背叛小兔。
小兔最终逃走了,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多大的代价?”韩章嘀咕道。
路辰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小猫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大狗是坏人,却到底养大了她,但小兔既是恩人也是朋友,这仇不能不报,于是她能做的,只有去把狼家的恶行揭露出来。
小猫很聪明,她努力了很久,终于成功地捣毁了狼家的一处地盘。但狼家是森林的霸主,哪有那么容易被掰倒,他们设下陷阱,想要抓到破坏他们地盘的人。
小猫差点掉进陷阱,好在小狗提前得知了这件事,为了保护小猫,他只能假装自己犯罪,把视线吸引过去,而大狗为了保护他,把他关了起来,他失去了向小猫解释的机会。而且这个罪,踩了小猫的底线……”
路辰焕讲完,看到韩章已经趴在桌上昏睡过去了。
他把他搬到沙发上,嫌弃地扔了条毯子,抱着电脑离开了包间。
韩章第二天从包间里的沙发上醒来时,路辰焕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满桌的空酒瓶。
他想起昨晚他喝醉后,好像听到路辰焕说了个童话故事,什么小狗小猫的,想不起具体内容了,不过无所谓,一个童话故事而已,没必要刻意去记。
韩章打了个车,正是早高峰,排队上百,这日还是高考,城里封了不少路段,起码要迟到一小时。他算了算,从这里跑步到公司可能都比打车快,但也会迟到,干脆自暴自弃,躺在沙发上刷微博。
在同城里面,一条微博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林荫中学的学生发的,发出时间是上周六,内容是说学校贴吧里十年前的贴子被挖了出来,当时的校花校草颜值好高,简直吊打现在。
转发和评论都过万了。
微博有配帖子的截图,韩章点开大图,是一张长图,贴子的标题是“铁打的校花流水的校草”。
最上面是镇楼图,映入眼帘的是他这半个月来朝思暮想的人,她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脸庞比现在稚嫩一些。
下面的几张是校草候选者,韩章往下滑,第一个候选者看的他瞪大眼睛,一头杀马特红毛,省重点学生能这么野?他联想到了两周前在画展上看到的那幅《林荫》,说不定那上面的人也不是意象,而是真实存在过的。这人脸还看着有些眼熟,只是他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接下来几个帅也帅,不过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点。
滑到最后一个,韩章愣住了,那双琥铂色眼睛他想不认识都不行。
韩章退出大图,点开评论区。
最上面的评论是:[校花和这个校草最配。]
后面附带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少年少女。
琥珀色眼睛的少年笑容灿烂,手上拿着块奖牌,要递给面前抱着书本的少女,少女嘴角挂着笑意,眼里水光潋滟。
韩章的脑海里一瞬间冒出许多东西,小群里的信息,路边画画,签约仪式……他如醍醐灌顶一般把一切都串起来了。
他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是机械地随意翻起这条评论下的回复,其中一条吸引了他的注意。
[据说校花原本是这个校草的童养媳,父母是牺牲的缉毒警,这个校草毕业那年吸了毒,两人就掰了。]
第二十六章
一周以来, 段知行每日晚餐时间都会准点到UD大楼下接温越,两人再一起去共进晚餐,推进投资事宜。
温越帮忙约了两次其他投资人, 有一个谈成了, 愿意投资百分之三十, 加上温越的,段知行创业项目的启动资金就凑足了一半。
既然要假扮男女朋友, 周末约会自然是要有的。
段知行一周的时间, 把城内能逛的地方都逛遍了, 温越提议到不如选城外的景点。回国以来,她已经连续三周高强度工作,急需一些途径来释放一下。
如果还在美国,温越肯定会去飙车, 或者蹦极。她喜欢极限运动,享受这种刺激。
但她此番回国, 跑车走的是海运, 送到海城,以及虽然她不愿承认, 自从那天坐路辰焕的车后,她短时间内确实不想再飙车了。
至于蹦极,她查了下, 锦城附近的蹦极点前不久才出过事。
而且她得考虑段知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陪她过几次,虽然没直说出来, 但她能感觉到他并不喜欢这些极限运动。
最终,他们决定去爬山。
锦城周边有不少名山, 仙游山是其中之一。
仙游山在锦城的北边,锦江最凶险的河段从仙游山中间穿过。
仙游山最出名的是百诗栈道,栈道在悬崖上,下面就是锦江,从栈道上往下看,奔腾的江水仿若一去不复返的时间洪流。
叫百诗的原因,是因为据说古时候有个诗人来此一游,在悬崖壁上提诗一百首。
现在的栈道当然不是古时候的栈道,而是后来修的,宽阔而坚固,在上面跑车都没问题,而那所谓的一百首诗,一首也看不到,只有似是字符的划痕零星地散落在悬崖壁上。
栈道不是连续的,每过一段,中间就有个小小的休息区。
温越和段知行在最大的休息区停下休息,休息区有两家小小的商铺,有一家只卖同心锁一件商品。
“百诗”的谐音是“百世”,寓意着挂了同心锁的恋人,一百辈子都在一起。
“蛮有意思的。”段知行评价道。
商家的营销手段罢了,温越想。
“一百辈子在一起,腻不腻啊?”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温越下意识地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短发女孩,朝着身边的一个长发女孩说。
短发女孩感受到她的目光,也看过来,面上忽然露出欣喜的神情。
她小跑过来:“这位姐姐,我们上周见过,在林荫中学外面,你扶了我一把。”
温越想起来了,朝她轻轻笑了一下。
女孩被她的笑容惊艳到了,愣了几秒,忽然想到什么,用试探的语气问道:“你和我们十年前的校花长的好像,你不会就是她吧?”
温越礼貌地轻轻摇头道:“你认错人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孩连连道歉。
“没事。”
等短发女孩走开回到同伴身边后,段知行调侃道:“怎么否认了?校花大人。”
温越笑道:“我真不知道有过这种事。”
“也是,毕竟校花大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你可别取笑我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
又走过一段栈道,到了下个休息区。
这个休息区有个小小的照相馆,和一个照片墙。
温越瞥见了一张照片,它贴在墙壁上方的一角,并不起眼。
照片微微泛黄。
上面是四个少年少女,在栈道上,背后是巍峨连绵的群山,阳光正灿烂,拍照的时候风很大,飞舞的头发和衣服让剪影十分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