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国地大物博,人口却很凋零,他们为了挑拨我们边疆地区的民族关系,一直往我国输送间谍,四处宣扬他们苏国人民顿顿吃肉喝酒,米饭管饱,没有人饿肚子,也不需要做苦力劳动,苏国人民过着真正的共产主义的好生活,到他们国家就是享福的概念。”
陈胜青扣着衣领冷笑:“这些说辞,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偏偏许多人被咱们国家眼前的穷困给打倒,不愿再吃苦劳作换取应有的报酬,一味相信不劳而获的富有,这种小规模的逃亡事件,近几年频繁发生,我们边防部的官兵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说着,从随身带的包裹里,掏出一把国产手、枪出来,咔嚓上膛,对杨秋瑾说:“你跟孩子不要到处乱跑,等我回来。”
“你这次去有危险吗?”杨秋瑾半撑着身子看他:“就你和塔哈烈两个边防战士有武器,能应对那么多逃亡的人吗?”
“放心,守在边境线的柯尔克孜族人,全民皆兵,上头准许他们自备猎、枪,一旦遇到间谍、反、革、命份子,还有叛国者,他们有权开枪。现在塔哈烈的族人应该派人前往17号哨口提前告知,守在那里的士兵会用无线电向团部请求援助,我们只需要拖延一段时间即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也不希望跟那些平民动手。”
第56章
夜黑风高。
距离柯尔克孜边境线上的某处山坳里, 纪非文用毛巾把自己小脸裹得严严实实的,拽着石芳芳的手问:“妈妈,你不是说带我和弟弟来天山旅游吗?为什么大半夜的让我们往山上爬呀。”
“傻丫头, 你妈可不是带你们来旅游, 是要趁夜带你们过边境线,到苏国享福去拉。”石芳芳还没说话, 旁边一个随行的裹着头巾的大妈乐呵呵的说。
纪非文吃了一惊:“妈妈, 你真要把我跟弟弟带到苏国去?那可是叛国罪啊!要被边防战士叔叔们发现, 我们是会吃枪子的!你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影响爸爸啊,我不想去苏国。”
“你爸都不要我们了, 我们不去苏国, 留在老家被人嘲笑吗?”石芳芳搂着纪非武, 费力的在山坳上的小道爬着, “苏国可是天堂, 人人都吃大列巴,吃大香肠, 有喝不完的啤酒和汽水, 还有穿不完的布拉吉, 你爸死活都要跟我离婚,要把你们送回乡下,谁劝他都不听。既然如此, 我们干脆去苏国过好日子,让他一个人在这穷国羡慕嫉妒恨吧。”
纪非文听得心惊,“可是我们孔校长说过, 苏国那些共产主义的理论,都是骗人的,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妈,你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策反理论,要往苏国逃啊!”
“你管我从哪听得来的,苏国要不好,会有这么多人跟我们一起逃往苏国吗?你要不愿意跟妈一起去苏国,妈也不强迫你,你就留下来吧,等天亮了,你自己找路回家去。”石芳芳不耐烦道。
纪非文沉默了,他们一路过来坐着农场的顺风车,都是在晚上偷偷行动坐车的,光穿过戈壁滩跟山谷草原,就用了近两天的时间,路上他们还碰到了野狼、虎豹之类的猛兽,要让她一个人留下来,她肯定会被野狼吃掉的。
纪非文心寒不已,自从她妈妈跟她爸爸吵架以后,人就变得疯魔了,她能明显感觉到她妈妈不爱她了,就刚才那些话,压根就没考虑过她的死活。
她现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是先前说话的那个大妈,把她拽着说:“傻姑娘,跟着你妈走吧,你妈难道还能害你不成?我跟你说啊,前几年逃往苏国的人,听说都当上了干部,住上了宽敞的大房子,顿顿都吃白米面呢,咱们要过去了,也能像他们那样......”
附近的人听到她的话,更加确定了要逃去苏国的信心,一个个铆足劲儿,在边境狭窄的山道爬,殊不知此时正有一支队伍,正向他们靠近。
他们花了好几个小时,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忽然听到山角处传来扩音喇叭的边防官兵警告,同时几盏大探照灯打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上,让他们睁不开眼睛,边防哨所养得边防军犬,也在汪汪汪叫个不停。
“山下的人听着,我们是边防部第17哨口的边防官兵,现察觉你等有爬越逃亡苏国嫌疑,请立即原路返回,否则后果自负!再说一遍,请立即返回!”
逃亡的人群一惊,纷纷捂住眼睛,挡住刺目的灯光,交头接耳,“咱们专门挑着远离哨口的山峰绕道而行,怎么还是被这些当兵的发现了?”
“难道我们之中出了内鬼,走漏了风声?”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都走到这里了,只要翻过这座山,就到苏国了,我是不会再回到矿场挖矿受苦了,我要跟他们拼了,死我也要死到苏国。”
“怎么拼啊,那些边防战士,手里拿着枪啊!我们要硬拼,只会被他们打成筛子!”
“慌什么,都安静!”在一阵嘈杂的声音中,一个男人不慌不忙的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一支枪出来,同时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男人,同样拿出枪,站在那个男人身后。
男人说:“让孩子、女人走前面。”
人群一下慌了:“凭啥啊!”
“就凭这些军人尊重老幼妇孺,他们看到孩子跟女人,子弹就不会朝她们身上扫。”
人群还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妻子推到前面去挡枪子,男人不耐烦地把枪口对准他们:“少啰嗦,老子只是收了你们的人头钱,送你们出边境,不是来给你们当善人的,你们今天就算死,也要给我死出国去,别坏了老子的口碑。”
人群不情不愿的把孩子女人们推到前面,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山上的边防战士听见有孩子的哭声,再三警告,人群也没办法,顶着枪口继续往上爬。
边防战士见他们执意要越过边境,再三警告无果之后,只能像他们开枪进行警告。
子弹射过来的炸裂声音,吓得孩子跟女人四处跑动乱窜,负责此次逃跑行动的头目急得大喊:“都不准往后退,给我往前走,谁敢往后跑,我就毙了谁!”
前有边防战士逼退,后有头目逼前,山路崎岖,道路狭窄,人群进退两难,最后都一咬牙,硬着头皮往山上冲。
而山上的哨口,只有一个班的战士在守哨,面对这么多人的冲哨,他们只能开枪防守。
他们一开枪,人群又往山下跑,头目们则开枪进行还击。
混乱中,哨兵们人数不敌,渐渐落了下风。
危机中,陈胜青及柯尔克孜族近五十号人赶到,一场大战在山上开启。
两个小时后,当边防部派遣的骑兵营赶到哨口之时,边防哨口重伤两个战士,陈胜青等人受轻伤,逃亡的人群受伤过半,死亡人数也不少,负责逃亡行动的头目及下属,击毙十人,逃亡两人,骑兵营一分为二,一部分人去追在逃的头目,一部分人把剩下的逃亡人群押回边防军营,进行联审讯。
当陈胜青再次回到柯尔克孜族人的村落时,天已经大亮了。
“你受伤了?”杨秋瑾见他脸上手上都是血,吓了一跳,过去拉着他,上上下下查看他的伤势。
“没事,只是小伤。”陈胜青任由她检查完,安抚的对她笑了笑,“我去洗个澡,洗完我睡会儿觉,再带你们去附近玩玩。”
他不愿意多说,杨秋瑾也不多问,帮他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目送他去洗澡。
他们在那个村落停留了一天,杨秋瑾从新娘的嘴里得知,昨晚的那些逃亡的人群竟然想杀了边防战士往苏国逃亡,最终被他们族人用枪支镇压下去之时,身上起了一层冷汗。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陈胜青这些边防军官,日常的工作,有多危险。
等回到部队家属院,她把这些日子旅游买的特产,一一分给相熟的邻居军嫂。
在经过部队通往供销社的一颗大白杨树下,坐了好几个军嫂在那讲八卦,她支着耳朵听了一些。
“哎,你们听说了吗?前两天第17号哨口出了逃亡事件,死了不少人呢,还有两个战士受了重伤。”
“这我知道,听说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逃亡,随行的人有苏国的机、枪武器,那晚打得可惨烈了。听说要不是附近义务守边境线的柯尔克孜族人不怕死的跟他们硬刚,还有陈营长恰好在他们其中,那些人估计能把哨口的士兵都打死,直接逃到苏国了。”
“这么厉害啊?”
“那可不,我听说后来骑兵营赶到的时候,从那些逃亡的人群中,居然抓到了石芳芳母子三人,她们现在被关在军营里,还不知道怎么判她们呢。”
“石芳芳真是疯了,居然带着孩子逃苏,也不知道咋想的,可怜纪军医跟她大女儿,他们父女人都挺不错的,咋就摊上拎不清的石芳芳啊。”
“这都是各人的命啊。”
.......
杨秋瑾听了几耳朵,没再往下听了,转身离开,心里想着,都说逃苏份子被抓住就要枪毙,这石芳芳不会要被枪毙吧。
几天后,逃苏事件的处理结果出来了,石芳芳等人被抓住的逃苏份子,没有被枪毙,被宣判了劳刑,送去千里之外的军区劳改矿场,进行劳改改造,而她的一对儿女,则被送回了老家,纪明辰也跟她离了婚。
17号边境线的柯尔克孜族人因拦逃有功,整个族人被军部上报至京都,受到了领导大力夸奖,奖励了不少东西送到他们村落。
而陈胜青则被团长郭升荣和廖政委,叫去团部谈话。
“小陈,你从副营长到营长也有好几年了吧?”问话的是郭团长。
陈胜青坐姿笔挺,面色严肃的坐在他的对面,大声回答:“报告团长,四年!”
郭团长递给廖政委一个眼神,廖政委笑呵呵的问:“听说前两天的拦截行动,你手跟腿受了伤,没事吧?”
“没有!”依旧回答的言简意赅。
“想必你也知道了,你们骑兵营抓回的逃苏份子中,有纪军医的家属。”廖政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根据我们联合边境公安同志的审讯,从逃苏份子的口中得知,这次逃亡行动,是那两个逃亡没被抓到的头目组织的,他们跟咱们边防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是有军部的人帮他们出谋策划,他们才避开咱们边防部的巡视检查,来到17号边哨口进行逃亡。而据他们交代,联络之人,很有可能就是纪军医的家属,因为在此前,她莫名其妙多了一笔钱,买了新手表跟自行车,而纪军医的家属,又跟罗营长的家属走得很近。现在罗营长跟他家属,还有纪军医都被军部抓走审讯,如果不出意料的话.....”
廖政委说到这里顿了顿,“你可能要升职了,因为你在此次事件立了大功,揪出了一直隐藏在我们军部的间谍。”
陈胜青听完,脸上没有半分喜悦,他问:“如果罗营长的家属,那个叫黎曼的被查出是间谍,罗营长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郭升荣道:“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问。”
陈胜青垂眸,没有说话。
三人沉默一阵,郭升荣站起来道:“走吧,我亲自提审郭营长的家属。”
三人一同往军营一处丛丛铁门的地方走去,到达边防军事审讯室里后,黎曼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郭升荣递给廖政委一个眼色,廖政委去隔壁审问罗营长,陈胜青则留在这里,看郭升荣审问。
郭升荣坐在黎曼对面,看着眼前长相穿着气质各方面都比其他女人漂亮的女人,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资料道:“黎曼,不,周雪,你在罗营长身边潜伏多年,究竟有什么任务?”
黎曼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在郭升荣来之前就受过拷问,可是嘴闭得很紧,什么都不肯说。
她冷冷道:“郭团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郭升荣也不急,“当初罗营长是在沪市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被人偷东西的你,你们俩因此结缘,后来结为夫妻。你告诉罗营长,你出身在江南某个水乡小镇,罗营长要娶你之时,组织层层审核你的身份,的确没有问题。不过......”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那户人家的确有个女儿叫黎曼,长得跟你有几分相似,离奇的是,在你跟罗营长结婚之前,黎曼的双亲离奇死亡,房子也莫名着火,被烧了个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下。你为了冒充黎曼下了黑手,以为把他们都杀光,烧光,一了百了,殊不知,那场火灾,有目击证人。”
不可能!黎曼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当初她下手明明就很干净,而且黎家周围明明无人居住,这郭升荣分明是在诈她。
然而她没有说话,只是一瞬间的瞳孔收缩,双手无意识的抓紧,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
郭升荣目光如炬道:“说吧,你的上级是谁,你跟谁在联络,你在罗进身边潜伏了近五年,究竟想干什么?只要你坦白从宽,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周雪冷笑:“你觉得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郭升荣不予知否的瞥了一眼陈胜青,“我再问你一次......”
“你问我多少次,我都不知道。”
“是吗?那罗营长也不知道吗?”陈胜青忽然发问。
周雪沉默一阵,“他什么都不知道。”
陈胜青凑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们结婚五年了,哪怕你们没有孩子,罗进一直都视你为宝贝,捧着爱着你,你哪怕是跟木头,也该对他有几分情吧。你忍心看着他因为你而死?”
周雪还是那句话:“他什么都不知道。”
郭升荣没了耐心:“你们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是干侦察兵出身的,他不可能不知道,你不说是吧,那我就从他的嘴里撬,我倒要看看,你们夫妻嘴能硬到什么时候!”
郭升荣站起身,气哼哼的走到隔壁去,不多时就响起了罗进的惨叫声。
周雪听得咬紧了牙关,没有吭声。
陈胜青则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的转着一只钢笔说:“你是间谍出身,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有很多种酷刑,能把一个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却又意识清醒的感受到酷刑折磨。罗营长多好的一个人啊,我听说他经常给你端水洗脚,给你提前暖好被窝,让你睡觉舒服些,你半夜发烧,他不顾自己受伤,背着你一瘸一拐的往医院里走,知道你不喜欢洗衣做饭,这些活儿,他全包了......”
从前过往在脑海里一一浮现,隔壁罗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周雪泪如雨下,“别说了,你别说了。”
陈胜青哪会停止,依旧不疾不徐道:“周雪,你不跟罗进生孩子,是怕跟他生了孩子,会舍不得他跟孩子,从而让你忘记自己的任务,还是怕给罗进带来杀身之祸?可惜啊,你再不说,罗进就会被活活折磨致死。”
周雪还是咬着牙,什么都不说,只是脸上的眼泪越流越多。
陈胜青也不着急,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在桌子上敲着,像敲在周雪的心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罗进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同时隔壁传来郭升荣的叹气声音:“真是晦气。”然后再没了动静。
周雪一下慌了,“罗进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陈胜青老神在在的坐在她面前,没有动弹。
“我问你们把罗进怎么了?!”周雪几近癫狂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