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你要不要吃,你也吃点这种问句,翟洵更喜欢。他扯了下唇:“好。”
沈名姝转身往厨房去,离得远,他便瞧不真切了。
有时候翟洵自己也觉得自己挺矛盾,即想要沈名姝顺着他,又不希望她为了所谓的‘生存’,故意顺着他,凡事都忍着,从不让自己出现在事件中心,可谓清醒独特第一人。
就像她第一次抱他,他怎么能不知道沈名姝是为着什么,为着不想事情闹大,不想那个转学生真出什么事,她觉得无论哪一样,她都担不起——即便身后有他兜底,她也不愿意冒险。
说白一点,那么多年过去,沈名姝其实从来没有打心底里全然信他。她只信自己。
示软只是因为需要,抱他,也是因为需要。
就像今天一样。
如果没有宋陈这件事,今晚那个吻她还是那么主动吗?
大概是不会的。
她或许心里也是有他,但也厌他至极,短暂的和平只是假象,抽痛的过往才是真实。
翟洵倒也没有想过自己也有粉饰太平的一天——罢了,装便装吧,那么多年都装过来了,再容她装一次又怎么样?
总比冷脸跟他吵架好,起码现在的她,很乖,看起来没那么抗拒他,看起来还在她心上。
最要命的是,偶尔,他真觉得她心里也有他。
翟洵从消失的背影收回视线,隔了一会儿,电脑上的光标停留了好几秒,他放下电脑,起身。
小几十平的厨房里,沈名姝低头在洗菜,锅里的水像撕裂的嗓子正在嘶吼,他站在门口抽出根烟,烟嘴在手背点了点,抬眼看了眼沈名姝,又重新放了回去。
但没多久,他还是点上。
躁得慌。
沈名姝回头看他:“你去忙吧,一会儿我叫你。”
翟洵看着沈名姝,不深不浅吸了一口烟,没说话。
稍站片刻,或许觉得他实在有些闲了。沈名姝说:“帮我拿两个碗出来。”
翟洵在门口一怔,然后慢悠悠进去,他显然对自家的布局很不明晰,上下张望几眼找到消毒柜,拿了两个小碗,沈名姝回头一看,说要大的,他嘴里叼着烟,动作一顿,又换了两个大的递给沈名姝。
从小到大,翟洵还真没端过碗,使唤他端碗的人,沈名姝算是独一份了。他倒是没脾气似的,极为配合。
沈名姝却也不管他了,低头洗剩下的菜,腰上忽地一紧,她吓一跳,手去碰,翟洵拿烟的手收得也快,但也直接掉他手背上。
红色的烫伤很快成型,沈名姝皱着眉头去拿烫伤膏,不忘揶揄:“翟总,您可真是会帮忙啊。”
翟洵现下的耐心变得奇好,他把人拦住,揶回去:“多留一道你还不满意?”
沈名姝视线便自然垂到他手腕,褪下银表,折起衬衣的手腕上一道齿痕清晰可见,年岁太久,泛着惨白。
她顿了好久,还是去拿了烫伤膏,拿过他的手抹上:“我哪咬了那么深?”
离开前他们闹得很厉害,她气狠了,直接张嘴就咬,但本不至于留下这么深的疤痕。
“本来是没有。”翟洵凝着沈名姝的眉心,忽然起了邪念,他单臂将人腾空抱到厨房的高台上,唇落在她滚烫的脖子里:“想留下就有了。”
沈名姝推他洗完澡后那毛茸茸的头发,许是这话太过让她思考过甚,以至于觉得现下他这行为没那么惊讶了。她反应过来,抓住他的肩膀,堪称震动:“翟洵,你真是疯子。”
翟洵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如果疤痕原不会这么深,那要怎么做才能留下它?当然是让伤口变得更深,愈合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直到确定她真的不再回来。
疤痕终于愈合了,可心里的痕迹却终日折磨着。
他把沈名姝抱得很紧,一晚上的躁闷都汇聚在他手臂上,沈名姝说疼,他道:“反正疼你也不长记性。”
没来由的一句。
烧水的火关了,长时间就这么抱着,隔了好久,沈名姝问:“翟洵,你喜欢我吗?”
翟洵手臂微收:“你大可再问大胆一点。”
沈名姝说:“我一向谨小慎微,你知道的。”
“你感觉不到?”
沈名姝回答:“感觉到,所以这次想问得更清楚。”
因为感觉到过,因为亲口听到过,所以信以为真,深信不疑,所以后来她才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都是错的。
“我说了,你大可问得大胆一点——比如:”
翟洵的手指紧紧按在她腰上,在她耳边郑重而轻地说了一个字。
沈名姝闭上眼,心在狠狠地震动。
…
这晚的面还是隔了很久才吃上。
幸而最近翟洵都没在别墅留人,没什么情况,晚上连钟平都不怎么过这边来,翟洵把她抱到大厅沙发上,无所顾忌地闹了许久。
翟洵还有点工作冲洗完又继续忙了,沈名姝一个人躺在二楼的床上,身体很疲累,膝盖也疼,精神却很清醒。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蔡冉发了一条消息:【帮我一个忙。】
没多久,蔡冉便回复过来。
【宝宝你怎么还没睡?】
【什么忙?】
沈名姝抱着手机,这次毫不犹豫敲下:【想让你帮我找许嘉衍问点事。】
那天的聚会,许嘉衍也是在的。
还有一些翟家的情况或许许嘉衍会更清楚,沈名姝不想否认,她在开始相信翟洵,如果感情可以作假那她也没有办法,可至少现在她愿意试着相信。
这也就意味着,那时候的事情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翟洵忙完已经是一小时后,他没急着上楼,靠在沙发上给许嘉衍打了一通电话,那头秒接起来。
短暂的嘈杂后,归于宁寂。
“怎么了四哥?”
翟洵眯了眯微倦的眼:“帮我查件事。”
今晚沈名姝最后似是有什么要跟他说,还有一些事,从她嘴里问不出来,他只能通过别的办法了。
他心底的结需要解开,准确地说,是他和沈名姝到了必须弄清楚的时候。
他从另外的盒子里拿了根雪茄,雪茄剪慢条斯理地修剪,有时这个法子能缓解他一些情绪。
片刻,他将雪茄放下,随手丢回了盒子,换了支烟。
-
一月中旬,距离过年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
翟洵最近有个上市在忙,去了苏市出差,沈名姝则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华莱秀上,距离四月的华莱秀只剩下不到三个月,时间很紧。
这个节骨眼,张婷这天告诉她,有一个vvvip的单子,五十万的订单,就两套。
沈名姝算着时间还是接下来了,情侣装,给了尺寸,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倒是不麻烦。
因为忙碌,只有吃饭或者晚上和翟洵聊两句。
晚上的时间会长点,有时候接通电话,就放在旁边,偶尔会忘记通着电话,直到听见那头的响动。
‘吧嗒’一声。
她也会主动问:“什么声音?”
翟洵沉笑,而后低低地说:“你猜?”
接着声筒里传来拉链的滚动,在安静的房间里,实在尤为刺耳,她脸色霎时有点红:“要点脸。”
翟洵:“沈名姝,想你了。”
沈名姝心跳一突,6b铅笔犯下厚重的一道错误,不等她擦去,听见他说:“想*你,现在就想。”
他在她跟前经常是没有分寸,没有尺度。
沈名姝直接挂了电话。
翟洵在那头不怒反笑,他并不生气,低头看了眼,随即进了淋浴间,有时候他自己也不那么理解,对沈名姝怎么会这样——他只是听见她的声音,就能硬。
对他不是什么好事,但他突然想让沈名姝知道这一点。
这样下次也不必再问,他是不是喜欢她?这样愚笨的问题。
说来荒谬,他以为这该是很清楚的答案。
他从淋浴间出来,湿漉漉的手去拿手机,点开沈名姝的短信,发了一条消息,而后想起什么皱了皱眉。
…
沈名姝刚洗完手准备上床,就看见翟洵的短信,眼睫忽跳。
【明晚回。】
【通过好友】
也不知为什么,虽然两条短信几乎没有间隔,但她还是看出情绪上的差别。
她反复看了两遍。
而后趴到床上,转去微信,看到一条好友申请。
等察觉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笑着的,沈名姝有一瞬失神,她没有马上点通过,而是点开翟洵的头像。
然后她愣了好片刻。
已经忘了是哪一年的事了,只能确定是春天的午后,翟洵买了新的沙发放在小房间的窗口,她穿上满是褶皱的吊带跳到沙发上,他自身后压着她问她:“做什么?”
手机对着后院角落,那里不知什么时候野生出一枝玫瑰枝丫,清新翠绿,不谙世事一般。
在这春天里,后院一隅,虽不比前院珍奇的多,却也是工工整整,时常修剪。可沈名姝就喜欢那一枝,大抵偏偏就这一枝有逃出那万般娇艳的野性。
她说:“你手机给我一下。”
翟洵说那有什么好看,但还是耐着性子,弯腰费力给她拿。
她很熟悉输入翟洵的手机密码,然后就有了这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