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吧?”
亲眼看到,沈名姝倒松了口气,她点头。
女人扬了扬手机:“什么心思你自己心知肚明,仗着皮相勾引男人,整天就想着攀高枝,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
男服务员端着饮料托盘走过来,不由多看了眼沈名姝,忙又错开,大概是觉得正在听不该听的话。
沈名姝没打算跟她扯,平静说:“那麻烦你把手机给我吧,我马上走。”
女人鄙夷地看着沈名姝,装腔作势的人她见得多了:“给你。”
说着,两指轻轻捏着手机递过去。
沈名姝伸手去接,还没碰到,就看着手机就从对方指间滑落。她心底一沉,是条件反射倾身,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边上靠近的服务员。
‘啪——’
手机落地和服务员的惊呼同时响起。
服务员脸色微白,慌忙道歉。
满杯加了冰块的气泡水,尽数倒在沈名姝身上,来时的大衣泛潮被她脱在椅子上,现下里面只有一件白色v领通勤衬衣。
胸前和肩上浸透大半,薄薄的布料透出内衣的痕迹。
沈名姝顾不得湿寒,先弯腰去捡摔在身后的手机。
起身时,她的余光才看到男人的影子。
谁也没注意到屏风后竟然还有人,直到人完全走出屏风。
沈名姝直起身的瞬间,头顶和身上一沉,一件大衣罩到她头顶,清寒的气息瞬间席卷全身。
她心室突地收紧,紧接着又是一阵凉意。
水渍已经浸进衣服里,胸前浸透的比方才范围还大,前面有人往这边探头,她便没立马将衣服脱下。
“四、四哥……您怎么在这儿啊?”是傲慢女人小心翼翼的声音。
沈名姝把大衣从头上缓缓拉到肩,她捏着衣襟,后知后觉感到几分温度。
她望向前头足足高出一个头的身影,眼底划过复杂。
“你叫我什么?”
这声音叫人听不出喜怒。
女人闻言却是脸色发白,立马改了口:“抱歉翟总,我不知道您在这里。”
翟洵走到边上取了一支烟,衔在嘴边点燃,连眼都没抬。
“现在你知道了。”
女人像被人捏住了喉咙。
她是个模特,平日靠着许嘉泽撑腰很少把人放在眼里,在模特圈也算小有名气。
现下只剩惊慌。
在许嘉泽身边几个月,先不说她从未见过这女人……翟洵现在竟然是在主动替女人出头?
她讪讪解释一句道 :“翟总,衍哥昨晚喝多了,所以才替他来……”
视线扫来,她嗓子发紧,勉强作笑:“……东西送到,那我就不打扰了。”
女人离开的动作很快,几乎可以用慌乱形容。
沈名姝手指微热,身上的大衣已经越发温暖,她回过神去拿自己的衣服。
等重新换上,再转过身,微愕。
翟洵已然站在跟前,宽厚的身影成为她眼底两道阴影。
她现在比谁都明白,哪还有什么巧合,她今天不过是他等的那只兔子而已。
沈名姝不情愿开口是真,手上热度也是真,表情不太自然,她把大衣递过去:“谢谢。”
却是那种恨不得逃出百八十米远去的语气。
翟洵垂眼去瞧她,大衣边缘的领口湿透了,紧贴着一层粉白。
手里的烟抬一半,他又把烟从嘴边放下去,随意又淡漠的语调:“扔了吧。”
沈名姝抬头。
“用不上就扔掉。”
翟洵沉沉的身影压在沈名姝脸上,语气很凉,若隐若现浮着虚寥的笑。“这种事你应该很擅长。”
旁边的窗缝吹进一丝冷气,内心深处的怨恨化作两个怨鬼,无论什么样的开头,他们免不了刀枪剑影。
她吸口气,将手中的大衣随手往椅背上一搭,笑得漂亮又周全:“翟总开了口,我再客气就不礼貌了。”
翟洵的脸色幽沉,漆黑的眼束着她。
手机嗡嗡响。
沈名姝麻木的手恢复,隐去心底被目光震慑的一瞬仓促,她迎上去:“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您自便。”
说完,接起电话,错开视线直接越过了翟洵。
沈名姝就这么走出了店里。
翟洵就着搭衣服的椅子坐下,长腿搭膝,抽完一根,习惯性摸口袋,空的,招人又点了根。
牙齿不轻不重咬了下烟嘴,再往口腔里吸。
他压下眼皮,凝着左手腕银色表带下,露出的一点半点的浅色疤痕。
他嘴角积出一抹弧度,阴沉沉的。
多有意思,谁会想到那时在他跟前低眉顺眼的小猫,后来也会露出锋利的爪子,为了离开而不要命地挠他。
当初拼命要留下的是她,拼命要走的是她,现在回来的人还是她。
在她眼里,他到底是怎样心软的角色?
他气定神闲呼出一缕烟,目光落在女人离开的方向……
时间没过多久。
沈名姝的身影便重新出现在眼底。
只是这一次,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她大步走到他跟前质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
十分钟前。
从古董店出来,厚厚的云还在头顶,满地碎雪被上一场阵雨打浑黏在地上。
沈名姝好不容易打到车,还没回工作室,路上接到张婷的电话。
开口便是一句让她心惊肉跳的话:“出事了。”
“刚才房东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要收房,还说他愿意给违约金,但房子今天一定要收回去。我好说歹说,他问我是不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到了!你赶紧回来,这事儿得好好商量商量。”
沈名姝心在下沉,张婷想不到,她还能想不到么?
除了翟洵,谁会费几倍的违约金来对付她?
工作室这三个月人力物力花下去,宣传刚走起来,水花还没看到,如果工作室贸然生出变动,所有功夫都会白费。
翟洵毫不费力便捏住了她的软肋。
她一股气堵在喉咙里。
这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那头的人很客气:“沈小姐,翟总请您回去。”
…
沈名姝站在翟洵面前,对方仿佛没看到她的恼怒,慢悠悠抿了口玉盏里的茶,才撩眼皮看她。
她对上那双眼,突然觉得自己多余问了这话。
她没再掩饰情绪,冷声道:“你是要我这工作室开不下去,还是要我滚出南城?或者两种都有?”
她想到了最坏的打算,回来之前就想到了,可当翟洵真这么做的时候,她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被牵动。
翟洵放下茶,嗓音很低:“十几年的情分,不至于。”
情分二字被他有意无意加重,若是忽略那语气里的凉瑟,还真以为这人此刻有多深情。
沈名姝没说话,她等着。
翟洵背脊压到椅子上,沉甸甸的压迫感随着目光落到她身上。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他看着她,彼时更像循循善诱:“电话里是怎么跟你说的?”
电话里说:沈小姐,翟总请您回去。
沈名姝拧起眉心,短短两秒钟,她沉默,犹豫,然后不可置信看着翟洵:“你疯了?”
翟洵不作声,那双眼却像看猎物一样锁着她。
周围的空气凝固着。沈名姝里头的衬衣还未干透,暖气吹到身上钻进去,冷的要死,外露的皮肤冒出颗粒。
半分钟后,她的怒意和失措感也冷下来。
“你不觉得荒谬?”她问。
翟洵依旧不语,等她的后半句。
沈名姝:“我要是拒绝呢?”
“这是你的回答?”他开口。
沈名姝沉默。
翟洵低眉灭了眼,眼睫盖住了里头的阴霾,淡淡道:“那你可以走了。”
窗外雨势突然加大,被风吹着,一层层砸在窗上有序作响。长街上风雨交加,冷瑟逼人,然而店内暖光缠人,空气都是香的。
翟洵再抬眼,四目相对,彼此都没什么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