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跳转回“恋爱小屋”,四人之间的氛围紧绷得如被透明塑料袋严严笼罩一般,呼吸重一点或许都能导致窒息。
“那迟椿你晚上想吃什么呢?”林斯惟一脸平静地询问她。
承接着三人的目光,迟椿有些手足无措,借低头喝汽水来躲开太过沉重的眼神,小声回答:“我都OK的。”
林斯惟慢条斯理地关掉电影与投影仪,认真思考,“吃酸汤烩饭可以吗?”
迟椿讷讷回复:“可以的。”
“那斯绮你去换双鞋,我们吃完饭后一起去散步运动吧。”
陈朝之虽然一头雾水,但仍清晰地感知到此刻恋爱小屋气氛的变质,轻轻拍了拍李斯绮的肩膀,露齿笑着说。
李斯绮明晃晃地松了口气,也对他扯开个大大的笑,“嗯”了声后就快速上楼。
而林斯惟则插着兜不紧不慢地走进厨房,备菜开火做饭,好像做饭才是天大的事情。
迟椿倚在沙发上,捧着本书遮挡住自己过于露骨的好奇眼神;一会儿看看厨房内佯装无事发生的林斯惟,一会儿又瞥瞥有说有笑一派融洽的李斯绮与陈朝之。
终于体会到在观众视角观看《恋爱变奏曲》是怎样的快乐了!
迟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想。
只是她还没乐呵多久,就被端着碗筷与热腾腾的饭出来的林斯惟唤去吃饭,而另外两人则悄无声息地出门继续约会了。
捧着碗,迟椿毫不吝啬地大力夸赞林斯惟的厨艺。
林斯惟斯文地低头吃着,明显的好心情挂在脸上,好像从未受他人影响过一般,只是频繁地扶着眼镜。
就着些电影与艺术相关的话题,只有两人的饭桌上并不算尴尬,甚至能用“热闹”来形容。
“好想和你合作啊。”迟椿连面带汤吃得干干净净,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感叹。
林斯惟在迟椿身上获得了百分之两百的下厨的满足感,“可以合作啊,你有什么适合翻拍呈现在屏幕上的文字都可以来找我。”
幸福点头,迟椿在脑袋里构思着下个月提案会如何可以跟连城商量一下。
“我们应该去电影院或者书店的,”迟椿自觉起身收拾着碗筷去厨房清洗,忍不住感叹,“把时间浪费在酒馆里真是不应该啊!”
“下次约会去电影院。”林斯惟靠在厨房推拉门上看着她,心情颇好地回应。
下意识地点头,等手上的碗都洗干净时,迟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脸一下子从脖颈红到耳朵,只能假装听不懂。
迟椿擦干手走出厨房,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眼前就闪过一声快门声与相机短促闪光灯。
挥了挥手中的胶片机,林斯惟已经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刚才构图很漂亮,忍不住拍了一张。”
用还残余着清水冷气的手背贴了贴又开始发烫的脸,迟椿深呼吸,“我现在肯定很狼狈。”
“没有,”他或许是换上了隐形眼镜,没有镜片遮挡的眼镜是潋滟的多情,“很美。”
踩着他的话语余音,结束水族馆约会的游叙与蔺栗晓走进“恋爱小屋”。
“什么很美?”游叙扬着嘴角问,眼中的笑意是四月飞雪。
他明明没有看她,可迟椿却莫名被那突如其来的洗雪冻了个正着。
急忙低眉敛眼,默默丢下一句“我去换个衣服”便上楼梳妆打扮,躲开骤然上涌的晚冬。
近似于落荒而逃地逃离四角局面,迟椿躲回卧室中,边化妆边忍不住反思。
怎么一见到游叙就忍不住躲啊!
早就分手了,就算一同参加《恋爱变奏曲》,也应该是互不干涉的关系。
虽然之前确实有对不起他的很多地方,但分手了就过去了嘛。
……
默默地在心中为自己鼓着气,迟椿旋转唇膏,在唇上点缀了一抹靓色,决心不当感情窝囊废。
可刚下楼,看见客厅中三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她还是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脚步。
“我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拨了拨披散的头发,迟椿笑着对林斯惟开口。
客厅安静一瞬。
林斯惟站起身,颀长挺拔,穿着件棉麻衬衫与牛仔裤,脖子上挂着台胶片机,少年气十足,与穿着棉麻无袖连衣裙的迟椿默默般配。
蔺栗晓偷偷冲迟椿挤眉弄眼,明晃晃的揶揄神色。
而游叙十指交扣,安静地倚在沙发上,熟视无睹地盯着桌上那瓶装着八张关于“X”答案猜测的玻璃瓶。
他需要不看她,才能用力绞去胸膛中杂乱生长的嫉妒情绪。
林斯惟没有开车,与迟椿慢悠悠地骑着共享单车迎着清凉晚风,在日落道路上共享着一抹醉人的晚霞。
“应该播放《日落大道》的。”迟椿感叹。
她话语刚落,身旁的林斯惟便单手打开手机播放起《日落大道》来,外放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是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程度。
好像在同享一段耳语。
气氛被橙汁一般浓郁的夕阳衬得有些微妙。
“和你当朋友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迟椿急忙开口打破这层柔光滤镜。
“是吗。”林斯惟抿唇,“或许只有你这样觉得。”
恨自己的嘴笨,迟椿笨拙地扯开笑哄他。
林斯惟仰着头,耳边叽叽喳喳的是迟椿清脆的声音,沉默的日光洒在他脸上,眼皮下有闪亮光斑跃动。
是不是……真的要放弃了呢。
深深地从胸膛中清出一口气,他烦恼地纠结。
踩着日落的余韵,两人乘着夜风在酒馆着陆。
林斯惟应该是常客了,熟络地领着迟椿进门,穿过投影电影,游刃有余地与相熟的面孔轻轻点头招呼,在空闲座位坐下。
并不是第一次来,但是第一次与林斯惟来,迟椿好奇地打量着一切,尝试将一切画面在脑袋里变成语言。
“你喝什么呢?”他没有被眼镜镜片遮挡的眼镜毫无保留地望着她。
游叙的那句叮嘱只在脑袋里闪现一瞬,又想起今天忽然降临的生理期,迟椿犹豫片刻,举起右手食指,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只喝一点点吗?”
林斯惟浅浅笑了下,点头,“当然可以。”
将桌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热可可往迟椿方向推了推,又将自己手边的那杯酒另倒出一小口在额外要来的玻璃杯中。
“这杯叫‘莉莉周’。”林斯惟介绍。
“我看你这两天身体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就自作主张地点了杯热饮,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再点,这杯我解决。”
拥有一段青梅竹马亲密关系的好处便是让林斯惟对于女生总会下意识地更体谅些,也更能敏感地察觉到一些细节。
“你还怪贴心的,”迟椿忍不住笑了下,“这杯‘莉莉周’也挺呼应的。”
弯弯的睫毛盛着许多好心情。
就着酒馆中播放的民谣与摇滚音乐,两人一顿漫无边际地畅聊。
跳跃的脑电波碰撞出合拍的跳闸火花。
明明只有一口酒,迟椿却莫名飘飘然,脑袋里费力地思考着要怎样顺理成章地将林斯惟加进那个“重生之我是闪亮大文豪”的小群中。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酒馆呢?”
热可可在舌尖与胸膛融化,迟椿佯装毫不知情地提问。
“这是我与她表白的地方。”林斯惟面色如常,如果攥着酒杯的指节没有用力到泛白的话,或许这份平静会更有说服力些。
歪歪脑袋,迟椿摆出倾听姿态。
“我们是青梅竹马,”他低头咽下一口酒,“关于爱的边界好像已经在日复一日肌肉记忆般的相处中模糊。”
“当我在看见她那一双眼睛,心脏跳得胸膛生疼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暗恋。”
“年纪小的时候,总是很幼稚,所以我表达爱的方式是伪装叛逆,成为一个坏学生,然后享受她毫不遮掩的关切目光。”
“好像只有在这个片段中,我才能在涩到麻木的友情中咂吮到她对我的爱。”
“即便那只是关爱。”
只恨身上没有带纸笔,迟椿在他自嘲的叙事中简直灵感爆棚,一秒钟有无数个故事的枝桠在横生。
“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吧,让我恐惧的是,在我沉迷于这种伪装游戏的同时,她眼中的失望酝酿得越来越多。”
“我开始后悔,开始补救;每天一闭上眼,就是她泪眼涟涟转身离去的决绝模样。”
“最后一次伪装叛逆,就是在这个酒吧。”
“我需要感谢她没有放弃我,如期赴约。”
“而我也在这坦白我的心意。”
林斯惟好像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上头,一张脸潮红,连带着一双桃花眼也泛起红色涟漪。
“难怪,”迟椿呼气,缓和气氛,“我就觉着这里好像其实与你也不是很协调。”
眉梢挂上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林斯惟:“在一起后,她便不让我来酒吧了。”
“你呢?”
林斯惟才不是什么单纯的人,被迫开口后,才不会让迟椿舒舒服服地只当个旁观者,用简单问句拉她下水。
“我怎么了?”迟椿装傻,捧起杯子低头抿了口热可可,遮挡住自己的眼神与脸。
“你在感情中,是主导吧。”
林斯惟抛下自己的判断,并附带一句开玩笑的评价,“我猜,是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才不是。”她继续嘴硬。
“是你甩的他吧。”脱离情感故事后,林斯惟恢复了游刃有余的姿态。
“是。”迟椿有点底气不足。
林斯惟好奇地盯着她。“怎么分手的呢?”
“他是很容易吃醋的一个人。”她眨眨眼。
“可我拥有一个关系纯洁的男性好友。”迟椿脑袋里冒出连城捧着书吊儿郎当倚靠在书架旁漫读的模样。
“我与你一样,在爱情与友情中徘徊了许久,矛盾积累了很多,一次集中爆发就可以伤害很多人。”